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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殺她。

張行簡說不必太慌,朝臣們更緊急的目的是救少帝。但是無論少帝生死,都需要一個凶手來做一個交代……

張行簡說保護沈青梧,那麼替沈青梧去做那個交代的人……會是誰?

楊肅?!

沈青梧雙目瞬間赤紅,怒意湧上:“你要殺楊肅?要楊肅替我去死?!你是大周宰相,一路跟著我們,說什麼請大夫,給我療傷……你的真實目的,是要殺楊肅?”

她恰在他肩側的手用力得發抖:“難道你從一開始跟我出城,都在計劃嗎?”

張行簡呼吸困難。

他失笑:“梧桐,我的計劃一直在變……沒有什麼一成不變的計劃。你帶我出東京……我很高興。”

天知道,當他坐在破廟中,發現沈青梧擄走了他,他有多開心——

不清醒的梧桐對他心軟了。

張行簡喃喃自語:“你說你不知道為什麼犯糊塗帶我出東京,我知道,我告訴你為什麼……你心疼我,怕我因為少帝遇刺的事、因為放走你的事惹上麻煩,怕我被朝臣和少帝質問。

“心軟的梧桐舍不得我受委屈,就要帶走我……”

他眼中霧氣連連,麵容潮紅,說話近乎呢喃。

沈青梧:“閉嘴!”

她捂他嘴:“閉嘴閉嘴閉嘴!”

他麵頰紅得厲害,意識似有些模糊。他蹭著她手心,輕輕親%e5%90%bb,呼吸潮熱,讓沈青梧心尖發軟,泛起一陣陣戰栗。

沈青梧猛地將手縮回,他茫茫望來,目若琉璃,目有委屈。

這位郎君失落無比:“你眼中,隻有楊肅,沒有我。一丁點兒都沒有,是嗎?”

沈青梧手拍在他肩頭:“不許裝可憐!”

張行簡靜一靜。

其實他哪有裝可憐?他真的很羨慕楊肅……

他一會兒羨慕博容,一會兒羨慕楊肅,人生情愛啊,如此難斷。

張行簡閉目:“不是要殺他,是另有計劃。我要與帝姬談條件,手上必須有籌碼。”

沈青梧:“你為何不明說?!”

張行簡:“你給過我機會嗎?或者,我說什麼……你相信過嗎?你和楊肅整日背著我嘀咕,不就是懷疑我在騙你們嗎?”

他冷笑,寒目望著她,發泄一樣:“我就是在騙你們!我就是詭計多端,我就是你以為的惡人,你滿意了嗎?”

沈青梧沉默。

她直白:“亂吃飛醋!”

張行簡一滯。

沈青梧:“我沒空和你吵架。但我知道,張三郎很生氣,張三郎想報複我。

“我這麼可惡,你這麼無辜,全是我的錯,你清清白白是我強求你。我們——”

張行簡身上壓著的力量一空。

他猛地伸手向外,要拉她:“梧桐,回來!不許和我吵架!不許為了彆的男人拋棄我——”

他雙目亮得粲然,骨子裡的執意,讓他抗拒她的離開。

可是情與愛,本就是他算一次、錯一次的事;是他想要一次、被放棄一次的事。

難道因為他能洞察他們的所有心思,他就是壞人,他們就是好人?難道他們出主意是正當手段,他動一動腦子就是“詭計多端”?

憑什麼沈青梧喜歡笨蛋楊肅,不喜歡聰明的張行簡!

沈青梧推開帳子疾步向外,匆匆整理腰帶與淩亂衣袍。身上因藥而起的熱意難消,但她有更重要的事,壓過了藥性。

她推開木門,冷風呼呼澆來。

寒風吹頰,讓她冷靜。

沈青梧回頭看那掀飛的青帳,看張行簡從帳內探出手,一張泛紅的秀白麵容隱見幾分蒼意。

沈青梧:“張月鹿,你我各憑本事!”

她揚長而去。

張行簡喚不住她,緊跟著下床,推門出去。

她飛簷走壁,在夜風中幾下便看不到。

衣衫淩亂的張行簡追出門,手扶著屋前柱平複藥力帶來的灼燙呼吸,他從懷中摸出一響箭,拋向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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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廣闊,樹林搖落,颯然若流星。

陰沉天幕下,沈青梧在樹枝間借力穿梭,向城外的石橋快速趕去。

稍落後一些時間,張行簡騎馬縱行,帶著數十死士,同樣向城外的石橋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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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橋下,有一場惡戰。

楊肅早已探查過數日,黑夜裡,他在官兵與馬車沒有到來的時候,一一趴在石橋下的石柱上,布置引火藥桶。

按照他打聽來的消息,在人們上橋前,火會爆炸,橋被炸毀。之後官兵會發現,追殺他時,沈青梧正好來協助,二人聯手逃跑。

計劃出了些錯。

隻布置好三根石柱,楊肅便察覺到危險。

他警惕向身後看,四方水麵湍流後的矮灌木中,跳出十來個人,向他殺來,讓他心中一沉。

而與對方一交手,楊肅心更加沉冷:軍人!

不是普通衛兵,不是那些武功馬虎手腳不利索的衙役官兵,這些從水中冒出的人,身手不錯武功乾練,分明是軍中手段。

哪部軍隊出動了?

這場打鬥隻是前戲,很快明火重重靠近,押送大夫們的馬車和護行的官兵們在燈籠光的掩照下,向此方石橋行來。

楊肅尚未布置好火引,但石橋已經危險非常!

楊肅艱難地躲開這些軍人的追殺,竄到橋麵上,向行來的車馬高呼:“此處危險,快撤!不要再往前了!”

騎在馬上的官兵們看到了他。

官兵們齊齊出刀,跳馬向他殺來。

十數輛馬車在官兵不理會後,仍向石橋方向行來。楊肅向他們預警,大夫們紛紛掀開車簾,往外頭湍急水流處看來: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有官兵騎馬而過,厲聲回答:“刺殺少帝的刺客在前,爾等藏好,彆出來!”

楊肅心涼萬分。

他一人縱是武力高強,如何與這麼多敵人為敵?何況這些人根本不聽他在說什麼,堅持要馬車向前行。

楊肅眼睛赤紅:“再往前一步,橋塌了,大家同歸於儘!”

官兵踟躕間,軍人道:“相信敵人的話?殺!”

楊肅在石橋上陷入戰況最激烈的時候,他不敢離開石橋,隻怕自己一旦遠離,那些官兵就會讓馬車上橋。這般危險環境,方便敵人,楊肅陷入包圍。

楊肅被不知哪裡飛來的橫劍劈中後背,他吐口血慘跌數步,搖晃著被前方數十人擊來。

危急關頭,樹葉嘩嘩聲如潮,一道身影淩厲如虹,在半空中飛過,抓住楊肅後背,將楊肅從向河麵傾倒的方向提了回來。

這人武力威猛,搶過楊肅手中的刀,向前重重一劈,就將十來個人嚇退。

楊肅抬頭,驚喜:“阿無!”

楊肅:“出了意外……”

沈青梧:“我知道,你先逃,我壓陣後跟著你。”

楊肅:“可是……”

冷風掠在女子麵頰上,她用刀再擊退一敵人,沈青梧低語:“沈家軍?”

隴右沈家軍的軍拳,她從小看到大,沒有完全學會,也學了個六七成。

楊肅大聲:“什麼?”

沈青梧:“沒什麼,快走!”

她寒目盯著橋麵上的敵人,斥責楊肅:“我是上峰,還是你是?你聽我的,還是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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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簡躍馬趕來,見到的便是沈青梧一人擋於橋上,巍然強橫,宛如阻擋千軍萬馬。

冷風吹動張行簡的袍袖。

楊肅在沈青梧的掩護下,向外逃去。楊肅想借用那些馬車來掩護,他向馬車方向竄去。

張行簡坐在馬上,抬手:“動手。”

楊肅剛踩到一馬車的車簷上,馬車突然炸開,車中數人在飛屑木條間向楊肅撲來,一張網罩向楊肅。

橋上的沈青梧看得一清二楚。

沈青梧隻來得及提醒:“楊肅!”

她那聲喚得急,楊肅本能後撤,堪堪躲開網罩。但是楊肅已然看出,這些藏著大夫的馬車中,有幾輛馬車裡麵,沒有大夫,藏的是等著抓他的軍人。

軍人們向楊肅劈來!

楊肅震驚看眼那下馬的張行簡,咬牙——

張月鹿,張月鹿!

如今還有什麼法子?當然是逃!∮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楊肅艱難與這些軍人交戰,張行簡囑咐那些軍人捉拿楊肅,又讓官兵們護著真正的馬車中大夫離開此處。

石橋上的交戰被分散。

張行簡說:“不必理會那女子,抓這男子便是。”

軍士與官兵皆聽他安排,張行簡看也不看那石橋上的沈青梧。

沈青梧見他是一心要拿楊肅當籌碼,哪裡願意?她前來救援,軍人們未必打得過她,但若是一一躲開,她一一追去,又如何幫楊肅?

沈青梧盯著張行簡修長的背影。

她立在石橋上,聽著四方水聲,草木在夜中蔥鬱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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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刀抵在橋麵上,忽地高喝一聲:“我就是沈青梧,我就是刺殺少帝的人!”

石橋下,張行簡驀地轉身,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橋上瘋狂的娘子。

那娘子冷然萬分。

軍士和官兵們再不能隻聽張行簡一人之言,他們都知道少帝遇刺的事。

眾軍士向沈青梧包圍而去:“她是沈青梧,她是刺客!捉拿她歸案!”

張行簡煞白著臉。

張行簡冷聲:“回來——”

但是他隻是借兵,隻是調用四方兵馬。軍隊不完全聽他的,正如沈青梧從來不按照他希望的那樣去做事。

張行簡倉促之下,怔忡許久。

他忽地從身旁死士手中搶過一隻劍,向石橋上行去。

他看到了什麼,目光驟得一縮:“梧桐,下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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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橋上戰鬥激烈。

沈青梧全力應對比之前多了數倍的人手,她餘光中看到楊肅那邊有了喘熄餘地,才微微鬆氣。

她當然不可能和這麼多人為敵,何況對方有個張行簡那麼厲害的領頭人。

沈青梧見楊肅那邊有了餘地,便在打鬥間觀察四周,想向人少些的方向撤退。

而就在這個關頭,轟然一聲——

“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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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悶雷驟響。

奔向石橋的張行簡被雷聲激得腳步一晃,臉色慘白,搖晃間側頭吐了口血。

他喘熄著,聲音沙啞而高:“梧桐——”

石橋轟然炸開。

軍人們在緊急關頭,互相協助著撤退。他們要沈青梧死,逼著沈青梧無法離開。沈青梧聽到雷聲,抬頭看天雷的一瞬,腳下踩空。

打雷了。

張行簡會怕。

她向張行簡看去一眼,他跌跪在地,唇角噙血,臉白如紙。

後背被誰猛烈一踹,本就受傷的心肺重重一痛,沈青梧張口吐出血。

石碎飛屑,她與倒塌的石橋一同向湍急水流中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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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重得看不清,沈青梧仰望著天上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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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每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