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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紈絝不讀書 五軍 4365 字 6個月前

到深夜才回到家。

褚若貞也回家去了,齊鳶本來看天色太晚,想讓褚先生現在齊府將就一晚,無奈褚若貞堅決不肯。齊鳶懷疑褚若貞是不太喜歡跟楓林先生共處,隻得作罷。

他讓車夫去送了褚若貞,自己步行走回齊府。齊府眾人都已經安睡,齊鳶輕手輕腳回到自己的院子,隻見小院裡四四方方框住一泓秋水,院中的栗子樹樹影婆娑,有些涼意。

上次給小紈絝寫信時,這棵樹上的栗子剛好成熟,齊鳶讓人把栗子摘了,一個個擦乾淨,都給小紈絝包起來送了過去。

他剛醒來時,就聽下人們說過,這棵栗子樹是小紈絝小時候種下的,彼時小小一點,長到這兩年才開始結果,最初就三五個果子。

而當栗子掛果後,小紈絝就會給他們編上號,各自取名,日日眼巴巴地看著。平時揮金如土的富家少爺,對這棵樹上的栗子卻寶貝得很,摘下來後放檀木箱裡看著,遲雪莊這樣的密友也隻能分得一顆。

齊鳶當時聽著好笑,覺得小紈絝果真是憨然可愛。又想,這麼寶貝的東西,一定都給小紈絝留著。

因此他一個也沒舍得吃,全給小紈絝捎去了京城。

隻不過在信上,他故意逗對方,說自己“替君遍嘗,甘芳如珀,甚是鬆脆”。

齊鳶在院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搖頭輕輕一笑,走進院裡。

院中有風吹過,齊鳶有所察覺,身形微微一怔,隨後緩緩抬頭,看向了窗口。

秋水溶溶,窗棱上此時赫然站著一隻瓦灰色信鴿,腳上綁著一根字條。

齊鳶靜靜地望著那隻鴿子,過了會兒,他走過去,信鴿自動飛到他的手上。齊鳶將信解下,就見手上的鴿子撲棱一下,振翅飛走了。

他回到臥室,點燈再看,隻見那張字條上寫著兩行字——“萬程人欲老,千驛意難通。”

宋時薑夔曾做詞浣溪沙,懷念自己在合肥的情事,最後兩句與此相似——“恨入四弦人欲老,夢尋千驛意難通。”

而在這之後,是最後一句——“當時何似莫匆匆”

當初分離的時候,不如不要急匆匆。

薑夔對合肥的情人有刻骨銘心的懷念和相思。

謝蘭庭同寫此意,也不知道意在類比情人還是暗抒相思,又或者惋惜匆匆離彆。

齊鳶用拇指在紙條上摩挲著,琢磨著自己怎麼回複謝蘭庭。又想,那送信的鴿子剛剛一走了之,自己也不知道謝蘭庭的下落,便是寫了信恐怕也無法送出。

他出神太久,想起先寫回信時,紙條竟被他搓得溫熱了一些。齊鳶啞然失笑,摸了摸臉,打算將紙條夾在書頁裡。

然而就在他摸臉的一瞬,一陣清幽的淡雅香味鑽入了鼻尖。齊鳶愣住,低頭看了看,隨後難以置信地將手指湊到了鼻子下麵輕輕嗅了幾下。

那陣清雅的香氣再次浮現,他臉色大變,從書中拿出剛剛的字條,這次也放在鼻子下猛嗅。

那陣獨特的香氣再清楚不過了。

齊鳶一動不動地沉默了許久,突然,他扶著桌子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直到笑出眼淚。

銀霜被吵醒,忙提燈來看,隻見齊鳶眼角掛著淚,眼仁漆黑,亮得嚇人,雖然大笑,臉上卻是一片悲涼。

銀霜被嚇得怔了怔,輕聲喊他:“少爺……”

齊鳶默了一默,隨後卻搖搖頭,徑自抹去眼角的淚水。

“我沒事。”齊鳶道,“你們都睡去吧。”

翌日一早,齊鳶天不亮便去見了齊方祖,詢問唐將軍的事情。

齊方祖卻道:“你來的正好,昨天京城來信了,我讓人去找縣衙找你,衙門的人說你去了書院。常勇又去書院,那邊卻說你跟褚先生都沒回去。”

齊鳶心裡知道常勇應該是正好跟自己走茬了,自己去書院那會兒,常勇去了縣衙,後來自己半途折返時,常勇又去了書院。說來也巧,平時人們愛湊熱鬨,這送信的怎麼也紮堆,說不來一個都不來,說來信昨天還全都趕一塊了。

隻不過昨天那個並不讓人愉快。

齊鳶勉強笑笑,看著齊方祖去取信。

這次果然還是一大摞,上麵的泥戳還在,顯然齊方祖並沒有打算拆開看,隻等著齊鳶自己拆信。

隻不過在齊鳶小心把信拆了,仔仔細細地看信時,齊方祖又一臉好奇和豔羨地在一旁瞅著。

齊鳶笑了笑,乾脆自己看過一頁便遞給齊方祖一頁,倆人一塊看。

好在今天的信倒是令人驚喜——小紈絝自然還是想起什麼說什麼,他先講鬥香大會上的驚險,太子現在設法賑災,鬥香大會鬥香是假,募銀是真。還好陳伯跟小紈絝接了頭,他們已經設法從錢莊借了銀,先將齊府該捐的銀子交上去了。

隻是這次齊府打了頭陣,已然成為太子手裡的標杆。日後也就成了太子一派了。

小紈絝也擔心錢知府為難家裡,借賑災的事情橫征暴斂,因此讓他的好朋友阮鴻給錢知府寫了信,大讚齊府這次捐銀義舉。阮鴻是阮閣老的小兒子,錢知府則是阮閣老的座下門生,之前一直巴結著想給閣老送生日賀禮的,這下有阮鴻的信,錢知府應當會收斂一二。

之後他又將自己在鬥香大會上見到了當年麵聖的三神童裡的另兩位,那倆人似乎看出他不懂詩書,都對他很是照顧,設法為他解圍。

尤其是叫陸惟真的那個,連對太子冷清冷性的,卻在會上衝他眨眼。小紈絝當即被嚇了個激靈,這次來信,連忙問齊鳶那陸惟真跟他是不是相熟,倆人什麼關係?自己以後該如何相處?

齊鳶看到這裡,自己也一腦門霧水。

三神童麵聖,不過都是一麵之緣。之後他便被禁足在家,不得科舉。對另兩位的印象實在淡得很。但小紈絝於人情世故向來機靈,陸惟真對自己眨眼多半的確是在示好了。

這下連齊鳶都好奇起來。

齊方祖看到這一頁,不由也發出疑問:“三神童麵聖?”

他不甚理解地看向齊鳶,一時間對這五個字失去了理解能力。

齊鳶卻渾然不當回事,道:“晚輩當年過了道試後,曾被聖上召見。”

“過了道試?”齊方祖驚呼,“你過了道試?什麼時候考過的?”

齊鳶上次坦白自己身份,隻說自己讀書上下過功夫,之前便參加過科舉,但並沒有詳談。現在齊方祖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齊鳶說自己有“神童”之名,並受這虛名拖累,其中“神童”並非誑語。

至少跟他們江都縣的神童何進完全不是一回事!

齊鳶見齊方祖瞪圓了眼,兩手張著石化在原地,想了想乾脆道:“晚輩十歲時過了順天府的道試,因為縣試、府試和道試中都是案首,所以以十歲‘小三元’的身份被人傳為神童。實際上晚輩隻是讀書用功一些,擔不起這倆字。當年聖上大興科舉,正對天下神童感興趣,所以召見了三個人,我正在好其中。不過也正因這次麵聖,我被聖上批為心性未定,需在家磨礪幾年再行科舉。”

之後便是長達六年的禁足,不得出府,不得參加科舉考試。

齊鳶想起當年自己麵聖時的萬言策,其中也有救災諸項。那次麵聖是自己不幸的開始。

而那次也是他跟謝蘭庭的初見,即便彼時他並不知道有人扮成了青衣內侍,偷偷溜進去瞧他。

現在,六年後,他終於將自己當年萬言策中的救災部分告訴洪知縣並著手實施。可也正因為這次救災,他跟謝蘭庭……竟是要形容陌路了嗎?抑或是反目為仇?

齊鳶神色暗淡下去,又想,這次賑災政策施行順利,是計策周祥?還是有人刻意為之,知道自己會如何做?

“鳶兒?”齊方祖見齊鳶發怔,神色間竟流露出了罕見的脆弱和無助,內心懊悔不迭,隻當自己勾起了對方的傷心事。

再一想,人家十歲就奪了順天府的道試案首,到了揚州這邊卻是從縣試開始一步步考起,也難怪其他人驚為天人,而齊鳶自己卻渾然不在意了。

“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齊方祖忙勸道,“你現在若是能參加製科考試,那也是一樣明年就能當官。當然你要是想參加道試那也行。”\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說完想起信中說的齊鳶在伯府的母親和妹妹都比較節儉,乾脆又道:“反正現在咱倆家關係不一般,彆的事情我齊方祖或許幫不上,用銀子的事情卻是好說。我這就寫一封信,讓陳伯在京中小住幾日,回頭讓你姑父帶銀子過去。”

齊鳶一愣,忙道:“不用。”

“這你不用管!”齊方祖大手一揮,“我給我兒子的,他願意給誰花就給誰花!”

話這樣說,臉上卻滿是笑意。齊鳶心下感動,小紈絝在京城裡製香買了幾個錢,先琢磨著給妹妹買了衣服。在揚州還是個孩子,到了京城就成了對家人極為護犢子的支住。

剛剛的愁雲慘淡被衝散大半,齊鳶心裡也對小紈絝無比親昵,想了想隻得笑笑,隨齊方祖安排。

齊方祖又給他另一封信,那封信上卻有國公府的信戳。

齊鳶愣了下,當即想到了楓林先生請國公爺舉薦的事情。沒想到信件才寄出幾天,那邊就有了回信。隻不過信件直接寄給自己,為什麼不是給楓林先生呢?

齊鳶又高興又緊張,連忙道:“是老師的信又回信了。”

這句話說得拗口,但齊方祖一聽就懂,撫掌大讚:“快拆開看看,看國公爺怎麼說?”

齊鳶抿了下嘴,忙小心弄去信戳。

等他神色凝重的抽出信紙,率先看到的便是滿篇字跡豐神俊秀,如有神骨。

齊鳶心裡暗暗大喊了聲“好”,正吃驚國公爺的字跡如此雋永,等往後一瞄,登時傻眼了。

偏偏齊方祖心急,見齊鳶滿臉笑意的看信,也不說事情成不成,忍不住自己湊過大腦袋過來看。

信件開頭便是“伯修賢弟……”

齊方祖“咦”了一聲,忍不住道:“這國公爺還挺沒架子啊,喊你為賢弟。”

齊鳶看得快,眼神一溜早已經看到了後麵兩句,此時方知道鬨了個烏龍,連忙“啪”地一下把信按在了桌子上。

這封信不是國公爺寫的,是國公爺的三公子徐瑨寫的!

徐瑨也不是為了告訴他國公爺能否為他舉薦,而是寫信來宣告所有權,話裡話外強調小紈絝跟他關係匪淺。顯然是怕原在揚州的齊鳶,動不動跟小紈絝互通信件,讓小紈絝移情彆戀了。

徐三公子並不知道齊鳶跟小紈絝靈魂互換,仗著揚州的這位沒去過京城,在信裡滿篇胡編亂造,說他自小與逢舟兩情相悅,同塌而眠,如今已經私定終身……

齊鳶吃了一驚,心想這就私定終身了?

再看齊方祖就在邊上伸著脖子看,哪裡敢讓當爹的瞅見。

齊方祖沒看到幾個字,暗暗著急:“怎麼了,不看了?成還是沒成?”

齊鳶“啊”了一聲,腦子裡一邊消化著瞄見的幾句話,心想那倆人成了沒成?一邊支支吾吾應付齊方祖。

等自己稍稍冷靜後,又覺得此情此景刺激又可笑,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