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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紈絝不讀書 五軍 4338 字 6個月前

除此之外,現在楓林先生在齊府住著,齊鳶現在整天在齊府,不去書院,在褚若貞眼裡,難免有了親疏遠近的區彆。

他心裡不滿,想讓幾個學生捎話給齊鳶,又怕那些人對齊鳶這個小師弟太好,不肯說重話。最後一狠心,乾脆自己跛著腳,一瘸一拐下山找齊鳶去了。

齊鳶這天正在縣衙,替洪知縣謄寫救荒的縣誌。

褚若貞找到縣衙時,齊鳶剛寫完一張,起身活動手腕。見到老師進來,他大吃一驚,忙迎過去見禮。

褚若貞本來存了一肚子氣,這會兒一見齊鳶整個人瘦了兩圈,不由先心疼地直叫:“你這是怎麼了?要瘦沒人了!洪鈞不給你吃飯嗎?”

他大嗓門一喊,衙役們紛紛看過來。不過褚若貞很有聲望,何教諭又是他的小舅子,因此大家隻是笑一笑,便又都各忙各的。

齊鳶哭笑不得,連忙先把人哄著,拉到屋裡:“老師,學生這幾天吃得很好,隻是事情多了些,學生有時候上午才吃了飯,還沒過午時就又餓了。”

十幾歲的年紀正是能吃的時候,飯量大,個頭也竄得快。

褚若貞轉過臉打量齊鳶,見他雖然瘦了些,個頭的確也長了一些,不由冷哼一聲:“放著功課不做,出來乾力氣活,可不是容易餓嗎!”

齊鳶:“……”

“你在這做什麼呢?”褚若貞又往桌上看。

齊鳶把縣誌拿到一邊,將桌上的紙遞給褚若貞,解釋道:“洪縣令要將這些日子的備荒救災事宜記錄一下。這是以工代賑的部分,縣尊大人將記錄在冊的少壯災民編成戶,分組歸給各田主做佃戶,田主每日給佃戶一家米糧。剩餘的老弱之流則分彆安排去船廠等地。”

揚州城再富也經不起這麼多人坐吃山空,更何況後續推進時,洪知縣果真遇到不少阻力,但是舍粥一事其他各縣便都有抗議者。奸商抬價的事情也有發生。

錢知府這次倒是硬氣了一把,見洪知縣賑災卓有成效,便如其承諾,讓其他地方效仿江都縣,該舍粥舍粥,該募工就募工。洪知縣的壓力這才輕了一些。

隻是他事事打頭陣,未免要更加小心謹慎一些。今天他便是為了以工代賑的事情出門了。留齊鳶替他處理寫文書工作。

褚若貞接過翻了看,又放回桌子上:“這次洪鈞應對得當,以工代賑也算兩便。”

齊鳶點頭。揚州這次安置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就連洪知縣擔心的米糧問題也沒有出現,那群災民的消耗顯而易見得少了很多。齊鳶對此感到慶幸,不由露出笑意。

褚若貞卻話鋒一轉,淩厲地看向他:“洪鈞是一縣縣令,這是他職責所在。那齊鳶,你現在在這,又是在做什麼?你身為學生,讀書才是你的本業。你如今隻是剛過府試,離著入仕做官還差得遠,你就跑來縣衙做這些。怎麼,你以後是打算入朝為官,還是就想給洪鈞當個馬前卒?”

齊鳶見到褚若貞時,便覺得老師來者不善。褚若貞行動不便,能親自找到縣衙來,肯定是生大氣了。

可是饒是他有所準備,也沒料到老師說話如此直接,罵到了他的臉上。

齊鳶的臉色頓時漲得通紅。

褚若貞繼續道:“我知道不少人奉承你是少年神童,但你可知道少年神童中也有方仲永之流?讀書科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現在如那方仲永一般,被人環謁於邑人,不知學習,如何成氣!”

“老師喜怒!”齊鳶見褚若貞氣夠嗆,忙聽了教訓,老老實實道,“學生知錯了。”

褚若貞看著他。

齊鳶這次是想學習實乾經驗,況且,自從知道有製科考試後,他也的確不打算繼續參加兩年後的道試。

褚若貞卻不知道他的打算,在褚若貞看來,他隻是心思懈怠,無疑學習。

對一位負責的老師來說,這的確不可忍。

齊鳶恭恭敬敬,一揖到底:“學生根基淺薄,心誌不堅,讓老師失望了。學生現在知錯了,謹遵老師教會。”

褚若貞平息了一會兒,對齊鳶的態度倒是十分滿意,心裡冷哼一聲,仍舊板著臉道:“那你明天回書院給我安心讀書,以後無事不得下山。”

齊鳶稍一猶豫,就聽頭頂上褚若貞重重咳了一聲。

齊鳶道:“一切都聽老師安排。”

他本來還想試探下褚若貞對推舉參加製科考試的態度,但眼下,褚若貞的態度已經表現了七八成。齊鳶不問也知道,褚若貞心裡壓根兒沒有讓他參加製科考試的念頭。而現在也不是試探的時候。

他隻得老實應下,幸好縣誌已經寫完,齊鳶跟衙役們解釋清楚,由他們代為告訴洪縣令,隨後又回家跟楓林先生說了一聲。

楓林先生道:“乃兄一心為你,你應當聽他的安排。國公爺那邊我已經去信,如今就靜候佳音了,不過這製科考試的事情到底隻是傳言,在朝廷公布之前,你還是得好好讀書準備功課。”

齊鳶唯唯稱是,隨後陪褚若貞一同坐車,出城回逢舟書院。

城外,災民們已經去了臨時安置的場所。雖然人員雜亂,卻又能看出一點秩序。

這情形比齊鳶預想得要好很多,但又有說不出的詭異之處,仿佛這不應該是跋涉千裡易子而食的災民應有的平靜。齊鳶掀起馬車窗簾,看了會兒,回頭問褚若貞:“先生,這些災民一直這麼安生嗎?”

他腦子裡的弦突然“噔唥”一聲,齊鳶猛地愣住,突然明白了這些日子一來,自己一直覺得哪裡不對勁的地方了。

“先生!”齊鳶“唰”地一下放下窗簾,緊緊拉住褚若貞的胳膊,壓低聲道,“讓車夫回縣衙,馬上!”

褚若貞轉過頭,見齊鳶臉色刷白,顯然是出了事的樣子,忙讓車夫掉頭。

不遠處,一處隱蔽的場所裡,有人正望著城門外發生的這一幕

一輛馬車原本緩緩出城,突然大馬嘶鳴一聲,馬車掉頭,朝城門狂奔而去。

“大人,這……要攔下嗎?”有人小心翼翼地問。

而被稱為大人的那位,卻始終隱沒在黑暗裡,直到馬車的車身進入城門,車影須臾不見,他才像是剛回神一般,慢吞吞吐出兩個字:“不用。”

第102章

齊鳶在縣衙等到深夜, 才等來了洪知縣。

洪鈞這些天在外麵風吹日打,忙著各處賑濟安置的事情, 人也變得又瘦又黑, 臉上溝壑都深了幾分。他聽衙門的人說齊鳶有急事找,驚訝地到了書房,卻見書房裡齊鳶和褚若貞都在等著他, 神色同樣凝重。

洪鈞先跟褚若貞見禮, 疑惑道:“褚先生找本縣可是有事?”

現在都已經夜深了,如果沒事褚若貞不會在這等著。

他望過去, 一頭霧水。褚若貞卻擰著眉道:“讓鳶兒來說吧。”

洪知縣隻得再看向齊鳶。

齊鳶衝洪知縣一禮, 卻先問道:“縣尊大人, 學生謄寫縣尊大人賑災實錄時, 發現有一處難以理解。從十月八日起, 揚州四下流民越來越多,衙吏去探時彙報至少萬人,可為何這幾日舍粥, 米糧消耗卻越來越少?”

洪知縣不解其意,解釋道:“後麵這些流民都分攤到各田主農戶家去了, 他們以工代賑,自己每天掙糧。其他老弱之流也都有安排,大家能自力更生,當然消耗不像第一天那麼多。”

齊鳶搖搖頭:“那災民中少壯占比有多少?三等民之中,男女相比又如何?”

災民分的三等人, 老者,病者和少壯者, 是為了舍粥時各有兼顧。老者不耐餓, 要略稠一些。病者不可群, 要單獨設灶。災民中壯者最少,一般領粥也是排在最後。

洪知縣思索道:“這次的災民,年輕少壯的的確多些。不過從山東到這數千裡地,能熬過這一路的,也就隻有這些年輕力壯的饑民了吧。”-思-兔-在-線-閱-讀-

“那小孩呢?”齊鳶又道。

洪知縣這次皺起了眉。小孩的確有,但極少。

“齊鳶,你是想說什麼?”洪知縣乾脆問。

齊鳶拱拱手,凝眸望著知縣,神色肅然:“回縣尊大人,學生今天要回書院,出城時見到城外臨時安置了許多流民,然而這些人體型高大,神色平靜,並不像是饑荒逃亡的流民。學生不知道是事有反常,還是自己多心,想茬了。但這種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因此學生懇求縣尊大人,派人再去查探一番,看城外多少人,哪裡口音?”

洪知縣愣在原地,過了許久後才給出反應

“你是懷疑……你是說,這些流民有詐?”洪知縣連聲道,“不可能!舍粥的時候我是親自看著的,的的確確是災民無疑,你沒見過他們的手,那腳都是磨了泡的!我在寺廟坐診兩天,並沒見哪個像是山匪野寇,他們都是普通百姓罷了。小孩子少也是人之常情,這麼遠的路途,大人都未必熬得住,小孩子又如何能走過來?”

洪知縣呼吸急促,不停說著反駁齊鳶的理由。

齊鳶也不反駁,隻靜靜聽著。倒是一旁的褚若貞等洪知縣說完後,歎了口氣。

“洪大人,”褚若貞道,“逢舟書院就在山上,其實走上去也沒有多遠。”

洪知縣轉過臉,看著褚若貞:“書院地角便利,方便士子們通行。先生的意思是?”

褚若貞搖搖頭,歎氣道,“這些天裡,並沒有流民上山。”

洪知縣愣住,隨後便覺背後冷汗突突直冒。

如果說饑民神色平靜不夠驚慌,又或者流民裡老少罕見,都能找出解釋的原因。那這些食不果腹的流民,放著離得近的山上書院不去騷擾乞食,那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逢舟書院門臉闊氣,書院裡也有米粥飯菜,乞討者都是哪裡有糧都要試試的,怎麼會放著這麼大的書院不去?

褚若貞原本也沒想這麼多,齊鳶第一天去了書院後,跟他說了流民圍城的事情。褚若貞當即安排人將書院大門關閉,以免有人到書院生事。後來齊鳶又安排了幾個壯仆在那邊守著,示意這些天他們並未受到任何影響。

可若是真流民,即便大部分人看到官府舍粥心下安定,那總會有小部分人到處走走看看的,也必定會有去寺廟書院乞食或者求收留的。一個都沒有,隻能說看著正常,又似乎不正常。

齊鳶也知道自己的猜想有多麼令人匪夷所思——假如城外的不是流民,而是反兵,那揚州城現在已然岌岌可危了。

可嘯聚數萬人,彆說反賊,便是官府都很難做到。能有這等本事的,必然不是無名之輩。當今朝廷中最可能有反意的是楚王,但楚王人還在京城。

莫非是楚王的部下?可他的主要兵力不應該在四川嗎?從四川千裡迢迢來圍困揚州?這也說不過去啊!

室內陷入長久的沉默,在場的幾人各有思慮和疑惑,卻又無人能解。

最後,齊鳶率先咳了一聲,對洪知縣道:“洪大人,這事也行是學生想多了。大人不如先派人去查探一下,小心不要打草驚蛇。”

洪知縣沉默半晌,最後“嗯”了一聲。

齊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