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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紈絝不讀書 五軍 4313 字 6個月前

的賑災計策, 並非十足完備毫無缺點。幾項計策也非齊鳶獨創,而是他從曆朝曆代的救災政策中, 挑選出來的符合本朝災情和朝廷局勢的舉措。

但是即便這樣, 對於常人來說也極為難得了,若不是熟讀經史,對各朝政策極為用功, 專研過賑災事宜的人不可能對做出如此精當的判斷。

而這一切, 卻是一個十幾歲的生童做的。就在去年今日,這孩子還整日遊手好閒, 招貓逗狗。彼時誰能料到, 他能在一年內連得縣試府試案首, 並給出這賑災策?

洪知縣對於齊鳶之才已經無從概括, 隻能由衷地誇讚出兩個字——神童。

他現在愛惜神童之才, 怕他木秀於林,過剛易折,因此一開始並不想讓錢知府知道這是齊鳶的獻策。但現在錢知府在緊要關頭又想為難齊府, 洪知縣便不得不說了。

有甘泉縣令在此,隻要這次應對的舉措有效, 那齊鳶的名聲必會不脛而走。錢知府要做點什麼也要掂量一下了。

洪知縣大聲喊出,果真讓在場的倆人都吃了一驚。

錢知府鎖著眉心,瞪視著洪知縣。

甘泉縣縣令也狠狠愣住,隨後難以置信地問:“這些竟是那位齊案首的提議?”

“正是。府試之後,齊鳶曾跟謝大人一同到縣衙, 練兵和救災安輯之策都是齊鳶提的,後來我還寫了劄子請府尊大人過目。”洪知縣拱手, 又轉而道, “不過這兩項都是謝大人特意考察齊鳶的, 齊鳶的獻策令謝大人十分滿意。現在想來,還是謝大人高瞻遠矚,料到了會有今日情形。”

齊鳶料事如神,洪知縣卻怕如實說出來會弄巧成拙,因此故意搬出謝蘭庭,順道借謝蘭庭的勢。

果然,錢知府聽到謝蘭庭的名字臉色又是一換。

“謝大人料到了會有今日?”

洪知縣麵不改色道:“回府尊大人,正是如此。”

“這……”錢知府沉%e5%90%9f半晌,終於下定了決心,揮手道,“那就先這麼辦。”

洪知縣在府衙這番耽擱,出來時已經是巳時末。午時過後便要舍粥,他怕出茬子,從府衙直奔了養濟院。養濟院靠近外城門,洪知縣趕到時,那邊正架鍋煮粥,一切順利。

他又聽手下來報,說城外的災民雖然一開始有些混亂,但現在已經大概安穩下來,登記身份,領取粥票,就等午時官府舍粥。

從北地一路往南,舍粥的官府也有,但更多的是將流民逮捕驅逐,因此災民中不少人伏地而泣,感懷揚州知府和知縣老爺們活命之恩。

午時一過,外城門緩緩打開,官兵押送粥車出城,於城門外的一處寺廟作為了臨時的舍粥處。

洪知縣親自坐診,兵士胥吏各自數隊維持場麵。領了票的流民們按三等六班的劃分有序領粥,其中有地皮無賴,淩弱暴寡之流意圖暗中作亂,或占些便宜,也都被衙吏們揪到一旁。

一時間城裡城外忙不而亂,一直到日暮時分,天色將黑未黑,洪知縣才長長地鬆開了那口氣。

這次的舍粥雖然因事出匆忙,規模不大,然而效果卻比預想的好。

流民們得知日後官府天天舍粥,多數都安定下來。其實對於他們這些地方來說,防止流民暴亂才是最重要的。舍粥隻是急賑之策,根本解決流民問題,還是要靠朝廷政策。

當晚,洪知縣連夜寫了奏折,雖然奏折也要先經錢知府上級官吏層層過目,但他這次為民請命,不得不寫。

翌日,城外舍粥繼續。

洪知縣知道江都縣的義倉雖然存糧不少,但現在城外的饑民太多,這樣下去義倉不一定能支撐多久,當務之急,還是得向富戶募捐。

揚州的富戶義紳那裡,由衙門的人帶了他的書信去勸捐,而幾大鹽商和豪富之家,他少不得要親自走一趟。

齊鳶這天正在楓林先生的院子裡,講城外流民情況。

這次流民數量雖然駭人,城中也自稱流民的人誆騙財物,又或者四處偷盜搶掠,但這些都是少數,城外那麼多人聚集一塊,現下並沒有作亂的跡象。

楓林先生卻道:“有時民變並非有跡可循,災民們流離失所,死傷遍地,到了救災地必然不想離開。那些安分的百姓會聽政府號令,其他暴徒卻未必會肯,小則流竄偷盜誆騙,大則截殺富戶,占地為寇,這便是一亂。而流民一到,揚州米價必然上漲,本地百姓豈能毫無怨言?米價騰漲,奸商惡吏怎麼可能不去倒賣糧食借機發財?此時民怨一起,稍有流言蜚語,便會釀成民變。”

齊鳶昨日先去了逢舟書院安撫諸位士子,離揚的人他讓壯仆護送離開,留下的人則暫住書院舍房,隨同其他學生一同上課。等回家時,他看到洪知縣正坐診舍粥,又聽人說洪知縣應對及時,舉措謹慎,因此那顆心才放回肚子裡,覺得以洪知縣的能力,應當可以穩定局勢,避免饑民襲擊揚州城。

誰想今天跟先生說起,楓林先生卻歎了口氣,認為情勢並不樂觀,對於地方小吏來說,現在不過是剛開始。

齊鳶知道自己雖熟讀史書,卻少些曆練,自己的計策未免不夠周祥,因此這會兒虛心聆聽老師教誨,唯唯稱是。

楓林先生又道:“洪知縣現在恐怕也是焦頭爛額。江都縣的義倉雖然有存糧,但支撐不了太久,日後米價騰漲,他還有的愁。”

話正說著,就聽前院有人來找,說洪知縣到了府上,齊方祖讓齊鳶前去陪同。

齊鳶應下,衝老師一禮,隨後跟著小廝去到前院花廳。

洪知縣果然在花廳裡坐著,齊方祖在一旁作陪,雖然倆人看著有說有笑,然而洪鈞眉間溝壑深重,顯然是十分煩悶愁苦。

齊鳶心道,莫非真讓老師說中了?走前去見禮。

洪知縣回頭,見齊鳶進來,臉色終於徹底舒緩開來,欣慰道:“鳶兒,這次逢舟書院的講會聲勢浩大,影響頗深啊!昨日還有友人來信,問我逢舟書院的情況。”

逢舟書院在江都縣縣轄,如今名聲在外,對洪知縣來說也是政績一樁。而有逢舟書院在此,縣中風氣也會變得好學起來,將來人人禮樂家書詩,對本縣教化大為有益。

齊鳶笑道:“逢舟書院的建立經營都多虧有縣尊大人鼎力相助,要不然曾家不會返還書院,那些庸俗惡劣之徒也不會放過書院的學生。大家如今安心向學,都是縣尊大人悉心教導的結果。”

千穿萬穿馬匹不穿,洪知縣在書院的事情上出力遠不如張禦史,但齊鳶說的,經辦書院手續,不讓惡徒騷擾士子的事情他倒是也都做過,因此這話聽得十分舒服,頓時飄飄然笑了起來。

齊方祖見狀,不由心中暗暗慨歎,齊鳶不虧是伯府出身。

他們商戶見到官吏向來是既懼且怕,避道而行。當初兒子出事時,自己去縣衙幾次都被人推三堵四,洪知縣則避而不見。

但齊鳶一來,洪知縣就像是變了個人,對他們齊家的態度截然不同起來,便是今天勸捐,洪知縣的語氣都格外客氣委婉。而這前後差距,齊鳶會讀書是一大原因,而另一個原因,恐怕是因齊鳶跟官吏打交道時從容淡定,不卑不亢,無論何時都有股優雅冷靜的氣場。

今天他聽洪知縣說齊鳶曾早就提過救災安民的政策,心裡更是大吃一驚。

這孩子若是隻會讀書也就罷了,可他竟有這等實才,一心為民,齊方祖不由為自己之前挾恩求報的想法感到慚愧。

洪知縣神色大悅,又考問了齊鳶的功課。齊方祖見時候不早,乾脆留知府在家吃飯,讓師生倆聊個痛快。

洪知縣聽這話,忙不迭拒絕,歎氣道:“我一會兒還要去王家走一趟。現在各家願意出米的不多。”

便是心善的富商,此時也隻願捐錢,不願出米。洪知縣隻得琢磨進米的法子。▼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齊鳶也很關心賑濟情況,問洪知縣:“縣尊大人,義倉的米能支撐多久。”

洪知縣苦笑了一下搖搖頭:“我們江都縣的義倉一共是一萬石,若是東門外的饑民,一天舍粥兩次,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但昨日我讓人出去探了下情況,東門外的這些人隻是一小撥,其他幾處城門外都有流民,再遠一些的地方人更多。不過遠處的流民看著隻是疲累。若是隻算城門外的饑民,按照幾裡地一處粥廠這樣設置,義倉的米隻夠吃半個月。”

齊鳶遲疑道:“其他各縣的義倉囤米多少?”

洪知縣明顯愣住,欲言又止。

齊方祖卻是知道這些的,在一旁低聲解釋:“各地義倉都荒廢多年了,我們縣多虧有洪縣尊主持,才能保住義倉有米。現在各地能像我們江都縣這樣的極少。”

自古以來,各地方都要興建義倉以備救荒。然而江浙富饒,承平日久,這義倉便成了地方官員中飽私囊的東西,每年義倉的米糧都是足數扣去,實際倉中不見一粒米。

江都縣的義倉之所以是滿的,還是因為齊鳶提救災策的時候,謝蘭庭順口問了一句。洪知縣為官謹慎,怕謝蘭庭一時興起去查驗,所以今年的存糧格外多。

他雖然不知道其他各縣情況,但以他的經驗,大家即便有糧也不會很多。除了官府的倉庫糧食,更多的還是在米商手中。

“現在唯有各位大戶人家,大家捐米捐銀,先把眼下危機給度過去。隻要流民肚子不餓,他們就不會鬨出大事。”洪知縣擺擺手,看向齊方祖,“齊老爺,這次齊府……”

“救濟災民是應該的。”齊方祖忙道,“我們家願意捐米,到時候縣尊大人派來人取便是。”

洪知縣一上午連連受挫,此時不由感動起來,連連點頭,讚道:“齊老爺身資巨富,又好行其德,寬厚仁義,是本縣義士。等此次賑災結束後,本縣一定向朝廷上書齊老師義舉,為齊兄請封。”

他為官喜歡如此,何進孝順,為母守孝,他便為何進請了一個大孝子的牌坊。

現在齊方祖樂善好施,解他燃眉之急,他一時感動便也要給齊方祖請個義民的封號,又或者求個散官的旌獎。

齊鳶覺得哭笑不得,散官不過是有個名,沾了官卻不是官,既沒有實權也無俸祿。

齊方祖卻狠狠一愣,喜出望外地連連朝洪知縣作揖道:“多謝官老爺!多謝官老爺!”

洪知縣嗬嗬一笑,見齊鳶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口,看著對此無動於衷,嘴角卻分明撇起一點的樣子,顯然並不像他爹那般感恩戴德,不由又好氣又好笑,指著齊鳶說:“齊鳶,你這幾天就跟我在縣衙辦事,理一下救災諸事吧!”

十月下旬,秋色已顯。

齊鳶不知不覺,跟著洪知縣賑災已有十多天。

他對於洪知縣安排的這項活計沒有絲毫不滿,讀書科舉,最後還是為了天下百姓。躬行實踐永遠大於紙上談兵。隻是褚若貞對此不以為然,他對齊鳶寄予厚望,希望齊鳶兩年後的院試和之後的鄉試都是連奪案首一舉成名。

現在齊鳶忙於這些雜務,褚若貞便擔心他是對自己過於自信,因此驕傲自得,放下了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