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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紈絝不讀書 五軍 4388 字 6個月前

耐不住性子,早早交白卷鬨著出去玩。

江都和甘泉兩縣緊挨著,小紈絝早就名聲在外。而自己雖然考取了縣試案首,又在縣學中戲做八股自證清白,但這種事情隻有本縣的考生親眼見過。

對於旁縣的人來說,比起小紈絝才高八鬥,當然是學蠹作弊,竊取虛名更值得相信一些。此時自己往外走,這幾人應當是以為自己又要鬨著出門了。

他搖頭笑笑,見那幾個人看熱鬨般目送自己,便乾脆衝幾人一點頭示意,大搖大擺地走出,隻衝大堂而去。

錢知府遠遠地看到齊鳶往著走,半天都沒能回過神——往年府試頭卷都是午時左右出現,現在可還不到巳牌時分!這人怎麼就來了?

他大為驚詫,按照規定,前十名的交卷的考生,是要由知府和教諭當場閱卷的。後麵眾生的答卷則會由書吏收取,等考完後再由考官閱卷。

錢知府知道齊鳶縣試時交卷比較晚,因此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齊鳶寫什麼,都將他的卷子黜落掉。反正旁人也不知道齊鳶的文章內容。

可現在這人竟然交頭卷來了!現在在場的除了自己,可還有兩縣教諭以及府學的教官和書吏呢!

齊鳶見大堂中錢知府的臉色陰晴不定,心中冷笑一聲,麵上倒是十分謙卑,進入大堂,衝眾人施禮,又將答卷恭恭敬敬放在錢知府麵前。

何教諭得了洪知縣的囑托,衝齊鳶安撫地笑笑,隨後看向錢知府道:“大人,齊鳶是我們江都縣的縣試案首,他的卷子我們可要好好看看了。”

對麵的甘泉縣教諭打量了齊鳶一番,也饒有興趣道:“今年的頭卷竟然這麼早。現在還不到巳時,莫非我們揚州府也能出神童?”說罷轉過臉,看向錢知府。

眾目睽睽之下,錢弼隻得現場閱卷。

他先去看起講戳,若沒有起講戳,他就可以將試卷擱置一旁了。

但答卷上戳印清楚。

錢弼又去翻看草稿紙,盤算齊鳶若草稿不全,便將他打成擬題襲文。反正今天的第二題跟儀征縣的考題重複,隻要咬定了他事先找人代寫,齊鳶便是渾身長滿嘴也白搭。

但讓他意外的是,草稿紙竟也寫的十分清楚,上麵還有幾處勾劃添改,簡直一絲兒錯處都尋不出。

周圍的幾人都翹首以待,錢弼心中暗自驚疑惱火,卻不得不裝模作樣去審卷子了。

首題“欲罷不能”,原句時“欲罷不能。即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齊鳶在褚若貞出題時曾有過幾種不同的破題。因破題之法分明破、暗破,順破、逆破,正破、反破,著手之處不同,全文走向、整體風格自然會受影響。

齊鳶自己更喜歡求奇,但考慮到錢知府的為人,唯有實事實理,字字精煉才能令對方無法挑刺,因此他便選用了最平正冠冕,妥帖雅致的一句來破題。

——“大賢悅聖道之深而儘其力,見聖道之的而難為功。”

“的”是“確切,實在”之意。原句中,“欲罷不能”是說悅之深,“既竭吾才”是寫力之竭,“如有所立卓爾”“欲從末由”則是言其所見益親,而又無所用其力也。

此破題渾括清醒,錢弼讀完也覺無話可說,遂往下看去。

“蓋道可以力求,不可以力得也,大賢學之儘其力,而造之難為功也,其以是夫?”

這一句讀完,何教諭暗暗鬆了口氣,點頭道:“這承題簡而不繁,起伏有致,又比破題更進一格。”

甘泉縣教諭也連連點頭,讚道:“此破題、承題皆明潤妥帖,將題意收得完全,不錯。再聽聽起講。”

錢弼雖然有意刁難齊鳶,但眼下的墨卷字跡研秀,神采射人,他讀過兩句之後,隻覺文風雅正,朗朗上口,漸漸被吸引了的注意力,忍不住也繼續往下看:

“昔顏子自言其學之所至,意謂聖人之道雖高妙而難入,而其教我以博約也,則有序而可循。是故:

沉潛於日用之間,但覺其旨趣之深長也,雖欲自已,不可得而已焉;

體驗於行事之際,但覺其意味之真切也,雖欲自止,不可得而止焉。

鉤深致遠而致其博者,無一理之不窮,則已罄吾知之所能矣;

克己反躬而歸之約者,無一事之不儘,則已殫吾力之所至矣。

於是向之所謂高者,始得以見其大原,如有象焉,卓然而立乎吾前也;

向之所謂妙者,乃得以識其定體,若有形焉,卓然在乎吾目也。

當斯時也,於斯境也,將勇往以從之,則幾非在我,愈親而愈莫能即,又何所施其功乎

將畢力以赴之,則化不可為,愈近而愈莫能達,又何所用其力乎

……

一口氣讀到這裡,排比愈強,聲音愈高,而文章層次愈深。四周之人無不屏息凝神,隻覺聲聲入耳,鏗鏘有力。

錢知府隻覺口齒生津,如癡如醉,一氣念到繳結之前,情不自禁道:“絕妙!絕妙!”

如此好文,氣勢流利,頗有法度,當真讓人暢快淋漓!

遂又連歎幾聲,長舒一口氣,滿麵紅光地抬頭,想要與人共賞。看到案前的齊鳶時他還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齊鳶怎麼在這裡。等緩過神,完全醒過神後,錢知府才突然意識到手裡的試卷正是齊鳶的。

現在是府試考場!

齊鳶看他瞪著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乾脆又衝他行了一禮。

錢知府登時如遭雷劈,瞪圓了眼睛,一口氣生生憋在了%e8%83%b8膛裡,不上不下。

而此時的兩縣教諭已經拊掌大讚起來,就連最後站著的小書吏都佩服地看向齊鳶,對身旁的人小聲道:“真乃絕才!此墨卷順題成文,每股都照應前後文字,一股一層,層層深入,先不說彆的,單這行文結構,絕對是八股典範了。”

小書吏每年府試都會在這,因此聽過不少案首的文章,之前他都要聽教官分析,才能知道為何這人的好於那個人的,那個人的為什麼又強過另一個人。唯獨這次,不用任何人提醒點撥,憑他粗淺的見識便能分出優劣。

實在是差距太大了!

甘泉縣的教諭聽到小書吏的點評,不由在心裡暗暗讚歎。齊鳶此文結構嚴謹,鋪陳華麗,然而行文卻是極平正,極的確,無一字不切題意,首末相涵,極有法度!

彆說他們縣,便是揚州府,幾十年都未曾出過如此驚豔之人!

這人若是自己縣裡的學生多好!甘泉縣教諭越想越覺得心痛,眼神熾熱地看著齊鳶,又羨慕地看了看何教諭。果然,何教諭藏不住心思,臉上早就樂開花了。

唯獨錢知府神色複雜,臉色要紅不紅要青不青,隻咬緊了後牙槽,一時暗惱自己剛剛忘形失態,一時又忍不住想,為何這人偏偏是齊家的小兒子?為什麼!

他隻要不是齊家的人,自己是一定會傾儘全力幫他,一門心思為他籌劃鋪路的。

齊鳶之才,遠在自己之上啊!

若是這人能做自己門生……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錢知府自己便先否決了。然而內心深處,卻忍不住有一絲隱秘的幻想——若這人能做自己門生,那他將來為官做宰,飛黃騰達的時候,自己的地位豈不是也會水漲船高?

到時候,自己何須去低頭哈腰地奉承彆人?恐怕衝著齊鳶做事的名號,便又無數人要來巴結自己呢!

繳結的最後一段就在眼前,兩縣教諭和教官書吏們都眼巴巴地等著錢知府繼續念完,好聽一聽齊鳶如何結尾。然而錢弼卻心緒煩亂,再也看不下去,隻將齊鳶的試卷放在了案上。

“這篇首題做得很好。”錢知府沉%e5%90%9f半晌,隨後按了按眉頭,對齊鳶道:“但你素來少循矩度,本府以一對考你。”說完後輕咳一聲,道:“賭錢、吃酒、養小娘,三者備矣。”

小紈絝賭錢吃酒是常事,養小娘卻是猜測,隻因他們這群膏粱子弟經常包花船四處遊玩。

當然,錢弼並不覺得自己冤枉了齊鳶,畢竟張如緒還娶了個清倌回去呢。

齊鳶聽到養小娘也是一愣,心裡哭笑不得,也懶得解釋,隻拱拱手,應聲答道:“齊家、治國、平天下,一以貫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錢弼本也沒指望作對子能難住齊鳶,看他立刻對出,內心又歎了口氣,擺擺手:“你先過去等著吧。”

現在時辰還太早,龍門不會打開。齊鳶在長凳上坐著等,又左右瞎看。謝蘭庭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剛剛沒有在大堂上,可是龍門未開,應當也沒出去。

除非他翻牆。

心裡瞎猜了一會兒,思緒一轉,又飄到了何進的文社上。

考前,遲雪莊曾透露,因何進賃了一處草堂為眾人聚集的會所,名曰“蘭溪草堂”,因此文社也名為“蘭溪文社”。而幫何進組建文社的人中,有一位是告病回家的國子監生。

這人幫何進組建文社卻不加入,聽何進的意思,這人在國子監裡也要參加一個新社,而那個社團將全由國子監中的貢生組成。

那些人可是各地方精挑洗選出選,送入京城的一方之才!

這些貢生若組成一團,假以時日,其影響力必將遠超望社。

師兄們還在為了進入望社集會而努力,誰能想到千裡之外的京城中,已經有另一股勢力悄然崛起了呢。

自己跟師兄們組建的社團,能否也在這些強社手下搶得一塊立足之地?

日頭漸升,光影移動,齊鳶索性閉目養神,琢磨著結社的事情,如何取名,如何揚名。

一直等到午時,這邊都快睡著了,才陸續有考生開始交卷。

何進也在其中,錢弼仍是現場閱卷,對何進的卷子卻是一路圈圈點點,最後還說了句“必要取中”,因此何進過來的時候神采斐然,看了齊鳶好幾眼。

齊鳶交完卷後便不再操心府試了。他知道錢弼沒有當場表態,那估計是對方另有後手。但無論如何,他能做的已經都做好了,最終如何也隻是儘人事聽天命而已。

至於何進,他懶得搭理。

齊鳶繼續閉目養神,又等了約一刻鐘,終於又出來兩個考生。差役們見十人已經湊齊,於是打開龍門放頭牌。

齊鳶在幾人後麵不緊不慢地往外走,剛剛出去,就被一幫鼓手圍了起來,敲敲打打地擁著他回家報喜。

王密、崔子明和周嶸都在外麵等著,見狀“哎呀”一聲,指著齊鳶著急地大喊:“齊二,我們可都給過錢了!你要讓誰送你?”

倆人身後,上次那幫雇來的鼓手紛紛揮手,熱情地跟齊鳶打招呼。沒辦法,王密給得錢實在太多了!

更何況齊鳶上次得了案首,他們還跟著出名了呢!

圍住齊鳶的那幫人一看要搶人,立刻把齊鳶團團護在中間,扯著嗓子大喊:“齊小公子是我們的!齊小公子一定高中!高中案首”

王密急得跳腳就罵:“屁!齊二是老子的!老子的案首!”

他一揮胳膊,那幫花錢雇來的鼓手也往前湧。

常永和孫大奎一看情況不好,趕緊衝過去,將兩隊人拉住。

齊鳶也忙不迭道:“不許吵,誰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