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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紈絝不讀書 五軍 4328 字 6個月前

鳶應是看中了褚若貞的名聲和人脈,防備著今日了。而當初祠堂問話,這孩子說的“科舉避禍”,竟是實話,而非搪塞自己的借口。

這人能不動聲色地早早籌謀這些,那天恐怕也看出了自己的防備,知道自己是不喜歡他的。

可即便這樣,他也在為齊家人打算著。魂穿至此並非他的過錯,其實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孤身在外,舉目無親的孩子罷了。

老夫人的心中五味雜陳,再想到剛剛齊鳶看到幾樣祭祖物品時,似有千言萬語不得說的神情,裡麵恍然也有孩童的無助和脆弱,不由眼眶發酸,內心湧起一陣愧疚。

而此時,千裡之外的通州驛,謝蘭庭正對著齊家的東西陷入沉思。

這東西正是錢知府讓他轉交給義父的“拙作”。

謝蘭庭早就猜到所謂的“拙作”是名畫古籍。他對這些東西不上心,因此連箱子都沒開,一路帶著疾馳回京。

直到通州驛時,他想起手下的彙報,說順天府的小才子要去揚州,結果在通州驛被人錯抓回來,關了兩日,一時意動,乾脆也在通州驛住下,命人去找當日的船夫。

手下出門尋訪,謝蘭庭一時無聊,這才讓人開了箱子,將裡麵的東西都拿出來看看。

兩名手下拿了鑰匙,打開樟木箱上的銅鎖,將錢知府送給蔡相的東西一樣一樣擺出來。

第一樣是拳頭大的明珠,禮單上寫著來曆,是從海外得的珍寶。

第二樣便是《照夜白馬圖》真跡,是錢弼的一位門生所贈。

第三樣看著是巨幅字畫,錢弼卻隻寫了是揚州齊府的孝敬,沒寫是什麼東西。

謝蘭庭一看齊府便來了興趣,見這東西包裹得格外嚴實,裡外都用錦布纏著,便讓手下小心取出來。

他對於書畫沒什麼興趣,原本隻是百無聊賴地看著,直到畫軸被手下緩緩展開,露出一角時,謝蘭庭的臉色微微一變,吃驚道:“《萬壑鬆風圖》?!”

《萬壑鬆風圖》是宋時李唐的名畫,宋高宗十分器重李唐,甚至以李唐來比唐時的大家李思訓。這些對於喜歡書畫之人來說並不陌生,然而謝蘭庭並不喜歡書畫。

他對李唐之所以印象深刻,隻因這人的另一幅《采薇圖》。

當今的皇帝元昭帝心%e8%83%b8狹隘,因為自己是庶子奪位,因此十分忌諱旁人議論,先是命人幾修幾改本朝史書,隨後又對針砭時政的書畫之作一律禁止。

《采薇圖》因畫的是伯夷叔齊遁入首陽山,絕食而死的場景,被世人認為是在譏諷一人事二主的投降派,也成為了禁畫,不許大臣在家中私藏。後來鎮國將軍唐臨被問罪時,便有一條罪名便是私藏《采薇圖》。

唐臨死後,李唐的畫作先後失去蹤跡,再也沒人能找得到下落。

“大人。”手下看謝蘭庭臉色不對,小聲問道,“這些也要攔下嗎?”

謝蘭庭沉默不語,過了許久,他才轉過身,看著箱子搖了搖頭。

“至少留一樣,這可是錢知府的孝心。”謝蘭庭示意倆人把畫收起來,看了看,又將海外得的大明珠也拿出來,最後留了一幅《照夜白馬圖》。

“那位會稽來的監生還在寺廟裡嗎?”謝蘭庭指著最後一軸畫,慢吞吞道,“這次讓他畫仔細點兒,再讓我看出錯處,銀子就不給了。”

手下得令,將《照夜白馬圖》收起來,直奔京城找人去了。

謝蘭庭等人走後,自己又轉回身,右手輕輕放在那軸畫上,神色變幻莫測。

“揚州齊府……”他睫毛低垂,半天後喃喃念道,“齊鳶……齊鳶……”

第46章 探聽消息

謝蘭庭在通州驛隻待了一天。

他要找的船家兩日前已經離開了通州, 手下沒能將人帶到,倒是此地的驛丞聽說謝蘭庭在這歇腳, 連忙趕來拜謁, 交代了幾日前的事情。

“那天國公府的三公子從登州辦完事回京,下官便開了一間僻靜的館舍給他。誰想晚上那院子烏泱泱來了一幫人,個個穿著黑衣服帶刀佩劍。下官忙去查問, 才知道這隊人馬是東城兵馬司的, 奉旨來這裡抓人。到了晚上,果然抓回來一個白麵書生。”

驛丞道, “因官差奉旨辦案, 又不許走路風聲, 所以下官也不知道那書生是何人, 犯了什麼罪。後來相爺路過宴請三公子, 下官代為轉達時,才從館舍的護衛那問出緣由。”

驛丞雖然隻是個小官,但是通州在天子腳下, 通州驛往來接送的欽差大官,皇家至親不知道有多少, 平日裡地方官員到他這裡都要看他臉色。唯獨麵對謝蘭庭時,他十分卑怯,連點兒廢話都不敢說。

謝蘭庭起初隻是合眼聽著,驛丞所說跟手下打探來的消息差不多,後來聽說相爺曾路過這裡時, 他才忽然睜眼,看了驛丞一眼。

“相爺宴請三公子?”謝蘭庭慢吞吞問, “在哪兒?”

驛丞忙回:“就是通惠河上, 相爺包了一艘畫舫, 還有幾位名妓相陪。”

謝蘭庭微微眯眼,過了會兒點了點下巴:“還有嗎?”

“那天下官問過後,才知道那白麵書生是順天府的小神童,是被錯抓回來的。後來三公子半夜放小神童離開,又讓人提前跟下官打過招呼,為其安排了一艘去揚州的船隻,下官也都辦好了的。隻是這位小神童不知為何沒走,後來聽說是回國子監了。”

驛丞將事情來龍去脈籠統說了,頓了頓,又道,“至於兵馬司要抓什麼人,下官職位低微,也沒能問出來。”

兵馬司原本要抓誰他當然清楚,但那件事涉及到皇家陰私,還是推脫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好。畢竟誰也不想給自己惹麻煩。驛丞心裡盤算清楚,並不覺得如何。

誰知道謝蘭庭卻笑道:“三公主看中了一位秀才,想要召為駙馬。秀才抵死不從,造了假的通關文牒想要出逃。東城兵馬司的人便是奉旨抓駙馬的。這下,你可知道了?”

驛丞心裡咯噔一下,抬頭看謝蘭庭鳳眸凜凜,雖說笑如常,卻叫人說不出的脊背發寒,連忙低下頭去,滿頭大汗道:“下官知道了。謝……謝大人指點。”

謝蘭庭唇角含笑,輕輕頷首:“繼續說。”

驛丞哪裡還敢隱瞞,這次果真說得詳細了許多,至於那位神童如何哭鬨不休,要碟子要碗地折騰下人,也一字不落地告訴了謝蘭庭。

謝蘭庭隻隨意聽著,等到最後才突然問:“三公子雖是在大理寺,但他到底隻是個曆事監生,為什麼會去登州?”

登州大旱,流民四起,三公子是國公府的幼子,真正的勳臣之後,皇家至親,去那裡做什麼?

驛丞猶豫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聽了的一點信息,低聲道:“三公子的二哥,也就是兵部侍郎徐瓔,有許多舊部都在登州萊州等地。徐瓔為了扶持部下,曾經出錢讓部下辦了一個重珍館,收集各地的時文佳作刊行出來。聽說經營得不錯,在山東很有些名氣。三公子應當是借公務之便,去看看登州的書館鋪子吧。”

謝蘭庭聽到這,漸漸收了笑意,神色端重起來。

成國公的二兒子徐瓔是兵部侍郎,如今在崖川大軍中督軍餉。現在崖川大軍屢屢戰敗,徐瓔卻有心思讓弟弟去登州看他部下的書坊?徐瓔高居兵部要職,為何讓手下心腹去登、萊二州?

要知道登州、萊州二府凸出於海,正是倭患最嚴重的地方,那裡可沒什麼油水。

不過……正因為山東沿海倭寇肆虐,山東又是北接京師,南連江淮的陸上要道,因此在尋常的衛所之外,還設有三大營。

這三大營雖然仍屬都司所管,但與山東其他做陸路防禦、護衛京畿的衛所不同,將領軍士不僅是精兵選拔組成,而且不事生產,秋冬操練不斷,是隻為行軍作戰的。°思°兔°在°線°閱°讀°

那裡的軍士,是真的精銳之師。

驛丞見謝蘭庭突然沉默不語,也不敢出聲,等了足足一刻鐘之後,他才聽到謝蘭庭淡淡地“唔”了一聲,嘴中吐出兩個字:“送客。”

驛丞一聽這倆字,大氣不敢出,哪裡還等那幾個侍衛送客,忙恭敬拜了拜,自己倒退著走出去。

在外等候的的小吏見狀也趕緊跟在後麵,又詫異地頻頻回頭。

等同驛丞走遠後,小吏這才皺眉道:“大人,裡麵這位是什麼來路?小的聽說是個指揮史,怎麼就這麼大派頭?”

他們雖是驛站的小官,但通州是通衢要地,不知道接待過多少重臣名將,能在這裡做官吏的也都是有些門路的。平時往來的官員,便是京官也都對他們客客氣氣,和顏悅色的。甚至為了能吃住得舒服,不少官員還要給他們塞銀子。

小吏百思不得其解,又小聲抱怨道:“這幾人長得挺氣派,作風倒是跟那幫閹人一樣的。”

“你活膩歪了嗎?!”驛丞一聽嚇得麵如土色,“啪”的一巴掌打了過去,“你當他是誰!”

小吏被扇得趔趄了兩步,茫然地抬頭。

驛丞又驚又怕,飛快地回頭看了一眼,見沒人跟著,這才低聲斥道:“他義父就是蔡賢!他是內衛的指揮史!這普天之下,管你是勳貴權臣還是無名小卒,隻要讓他們盯上,那可是說殺就殺,可以代行天命的!”

什麼叫作風跟閹人一樣?他義父就是閹人的頭頭!

小吏吃了一驚,喃喃道:“這……小的怎麼沒聽說過?”

驛丞冷笑道:“自古至今哪代皇帝沒有這樣的內衛?不過是換個名字,漢時稱繡衣使者,魏時叫校事,唐時又稱察事罷了……當今聖上本就是個多疑的,隻不過前些年殺了那麼多人,朝中已經動蕩不安,人心惶惶,這才忍著了,隻暗中叫人在各地衛所留意精銳兵士,要那來曆清楚,忠心不二的。內衛真的設立起來,不過是這幾年的事情。裡麵的人個個都是手上沾血的。這謝蘭庭你隻當他長相好便能位居高位了嗎?”

驛丞說到這,想起自己從彆人口中聽來的消息,搖了搖頭,歎氣道:“你若聽過他的來曆,怕是要睡不著覺……”

小吏愣了愣,想起自己遠遠瞧見的那位年輕指揮史,看著貌若潘安,俊美逼人的樣子,怎麼都想象不出他能有什麼聳人聽聞的經曆。但驛丞都小心應付著了,自己聽著總歸是沒錯的,因此眼神閃了閃,深深記住了。

謝蘭庭並不知道自己又被人記到了心裡。

他現在隻警惕著徐瓔。

當年慶州大戰,徐瓔在軍中曆練時,謝蘭庭恰好是前鋒軍的一員。他親自見識了徐瓔的心機手腕,明明看著十分文弱的人,也不知如何想出那麼多難纏的手段,幾次大捷之後,徐瓔甚至收攏了一眾部下。

謝蘭庭是知道那些部下本事的,當時便覺得徐瓔眼光毒辣。如今一看,這些人的安排,一部分在兵馬司,一部分在登州大營。而徐瓔的哥哥徐瑉,又是前軍都督府的都督僉事。

京兵、邊兵、衛兵,處處都有徐家人的影子。

成國公嘴上說著要遠避權勢,奉還世券,實際上……倒是未雨綢繆得很。

謝蘭庭已確信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