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頭逗留徘徊。

因此這條本就人不多的安靜小巷到了深夜就愈發安寧,隻有明亮的路燈如同衛兵般堅守崗位,而道路兩側民居裡時不時有隱約的尋常人家談笑聲傳出。

褪色者停下了腳步,她回過頭看向空無一人的來路。

“出來吧。”她說,“你想問我什麼?跟著我都快一天了吧。”

巷子依舊安靜無比,毫無動靜。

但阿褪敏銳地注意到,平日裡喜歡靠近路燈光源的些許飛蚊小蟲不知何時起都消失不見,似乎不願意靠近此地。

作為一個平易近人的外鄉人,阿褪平時都會收斂起先前在蒙德開大招時的“惡龍威勢”,不至於造成這種“驅蚊驅蟲”的特殊效果。

“唉。”

褪色者歎了口氣,她沒時間跟什麼人玩心眼或者拖拖拉拉地玩捉迷藏,她的時間非常寶貴,要在兩天內紮出一個紙燈籠拿去騙錢……

因此她厲聲恐嚇道:“倘若你再不出來,這輩子就彆再出現在我的麵前了!”

幾秒鐘後,原本空無一人的巷口忽然多出了一個人影,褪色者察覺到這個“變化”過程中應該是有某種元素波動的氣息一閃而逝,想來對方大概率是個“神之眼”的擁有者。

果不其然,一臉尷尬神色的藍發姑娘孤零零地站在巷口,看起來欲言又止。而她頭頂那對奇特的黑紅色雙角又證明了她並非純粹的人類身份。

褪色者有點驚訝來者居然是她,但仔細想想這個秘書小姐白日的表現(從屋簷上摔下來),好像又不奇怪了。

“是你啊,甘雨小姐……”阿褪正想打個招呼,說點什麼客氣的場麵話再詢問對方的來意,誰知甘雨的下一句話就把她喊不會了。

“——乾娘!!”

甘雨的眼睛裡隱隱有著不真切的水光,已經安靜了很多年的內心如同掀起萬千波浪,她一時間難以克製那種激動澎湃的心情,以至於不顧一切的大聲喊出了那個朝思暮想的稱呼。

褪色者:?

她緩緩地回頭向自己身後看去,發現身後的巷子道路上依舊空無一人。

也就是說,站在甘雨麵前的人——隻有自己?!

褪色者:“……”

於是阿褪再度回頭,隻感覺自己脖子骨頭發出一陣讓人牙齒發酸的脆響,然後發現甘雨還在距離自己七八步遠的位置,依舊用那種泫然欲泣的眼神盯著自己。

“你……”褪色者跟她反複確認,“你在喊我?”

對於乾娘這幅疑神疑鬼的奇怪反應,甘雨有些不解,但她很快想到自家乾娘是個不走尋常路的魔神,因此她馬上就理解並接受了這一切。

“嗯!”混血的麒麟用力點頭。

“你喊我什麼?”

“乾娘。”

“你乾娘是誰?”

“……是您啊。”

麵對甘雨那逐漸變得疑惑又不安的神情,褪色者深吸一口氣,好懸抑製住了自己兩眼發黑的衝動。

天可憐見!

她,一個愛好和平、柔弱無害的外地失憶詐騙犯,在蒙德撿了一把骨頭當兒子就算了,怎麼在璃月又蹦出一個已經工作的乾女兒?

褪色者正要開口告訴對方認錯人了之際,偏偏外衣口袋裡一陣蠕動,然後在兩人目瞪口呆地注視下,一個蘋果大小的骨龍伸展開尾巴和身子。

毛毛順著褪色者的手臂和外衣,火速爬到了她的肩膀上,然後耀武揚威般的翹起尾巴,奶聲奶氣地對甘雨發出了自以為宏偉響亮實則細弱清脆的叫聲。

“哢噠哢噠!”

目睹了這被來路不明的幼龍宣誓主權的一幕,還在等著乾娘回複的甘雨頓時如遭雷劈!

…………

……

與此同時,在璃月城市的另一端,鐘離無奈地看著麵前風塵仆仆趕回來還攔路自己的友人。

“我聽說摩拉克斯死了?你覺得呢。”

“赫莉”,也就是【鹽之魔神】赫烏莉亞迫不及待地問道。

“現在你回來璃月了。”鐘離無可奈何地說道,“那你覺得他是死了……還是沒死呢?”

“死了!必須活不過來了!”

赫烏莉亞震聲道。

鐘離:“……”

我懂了,你也想跟我搶人。

第218章 小羊啊小羊

深夜路燈的光芒照在了褪色者那張僵硬又尷尬的臉上,顯現出某種難以言喻的震撼。直到她肩膀上那一把小骨頭開始得意洋洋地發出新的“哢噠”聲之後,她才反應過來,並開始有點後悔忘了今晚讓熒她們幫忙照看這笨蛋小孩。

“……”

甘雨呆呆地看著她,以及她肩膀上那隻耀武揚威的白色骨龍。

雖然彆人可能聽不出那一句句看似一樣的“哢噠”聲都是什麼意思,但作為一個精通人性的混血麒麟,她怎麼可能聽不懂呢……

那分明是一個備受母親寵愛的小孩子對自己這個“姐姐”發起的質疑和炫耀。

在過往的那麼多年裡,年輕的麒麟時常會想起自己這些年來一直在照顧自己的長輩們,無論是身處【絕雲間】那位孤傲性情的仙鶴師父,還是寬厚仁慈的【帝君】,亦或者聰慧文雅的歸終大人……

但她依舊忘不了那個人。

忘不了那個口口聲聲說要拿自己開水下鍋,扛著她到處逛街吃東西,給自己講睡前故事,心情好時甚至還願意變成“大麒麟”來讓自己鑽進毛裡玩……

長大後的甘雨很清楚,她恐怕不會再遇見那樣的人了。

雖然她沒有關於親生父母的太多回憶,但在童年時並不會覺得有多寂寞。因為她有師父和乾娘在,那兩個腦電波不對付的女人加起來就足以製造一千起家庭教育矛盾了。

事實上,在過去了兩千多年後,如今的【七星】秘書早已記不清大多數那些爭吵鬥毆的具體內容或者矛盾起因,可甘雨仍然記得那兩位長輩在自己麵前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問題胡亂爭吵,而自己坐在一旁玩著玩具,傻笑著看著熱鬨的洞府。

正是因為過往留下了那麼多的美好回憶,因此在知曉了關於乾娘“隕落”的消息後,甘雨才成為了璃月眾多仙神中最傷心的人之一。

作為服務於【七星】的秘書,【總務司】真正的大總管——璃月人都說,“流水的七星,鐵打的秘書”——在這個崗位一乾就是千年的甘雨在本該忙碌到發瘋的加班日程中,專門抽出足夠的時間去祭奠自己的親人。

一年又一年,一日又一日。

沒有人知曉當她如同一位尋常人類那樣捧著祭祀先烈的白花站在那尊雕像麵前,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不過甘雨並沒有見過其它仙神來祭拜塔尼斯特……事實上,大家對於這件事都有一個微妙且默認的時間標準。

通常一個仙人來了,彆人就不會來。

不知為啥,大家都儘可能地避免在祭拜中與老朋友見麵。甘雨對此頗為疑惑,但既然眼看帝君自己都帶頭岔開時間來祭拜,她也就沒有什麼疑問了。

而深深地懷念著逝去之人的甘雨在日複一日的尋常工作中先是經曆了“帝君逝去”的噩耗後,本想用無儘繁重的工作衝淡內心的悲傷,卻在無意間遇見了自家乾娘!

她能愣是忍到今晚才重新站出來與褪色者嘗試相認,都已經是非常克製和忍耐力優秀了。

其實前麵說了這麼多,褪色者也不會讀心術,肯定也不知道這個自稱是自己“乾女兒”的麒麟秘書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但由於毛毛一直在她肩頭瞎叫喚,叫得她有點心煩意亂,索性一巴掌拍在了這傻瓜的腦門上,做了一回關音菩薩。

“大人講話,你小孩子少插嘴!”

小骨龍被這力度不輕不重的一巴掌給拍得有些暈乎了,不過作為一隻典型的媽寶龍,它隻好委屈地放下原本高高翹起的尾巴,閉上嘴,不再嘰嘰喳喳了。

隻是那雙星空色澤的火焰“瞳孔”依舊在死死地盯著甘雨,生怕下一秒這個看起來就很厲害的大姐姐就把自己媽媽搶走了!

不過褪色者依舊嫌這熊孩子在這種本該感人的場合好煩,因此把毛毛從肩膀上拿下來,低聲對它說:“再不老實點,我把你交給鐘離去管。”

毛毛瞳孔裡的火焰都萎了幾寸:“哢……哢哢……”

孩子嚇得都結巴了.jpg

事到如今,阿褪早已發現,作為一頭三度獲得生命的神奇生靈,這隻小骨頭龍對於很多事情都不會害怕——唯獨超級害怕儒雅隨和的【往生堂】客卿先生!

真是讓人難以理解啊。褪色者非常感慨。

鐘離先生明明人帥%e8%87%80美有文化,一看就是能去璃月大學當教授的類型,小骨龍偏偏怕他怕得要命。

反正每次有鐘離出場的地方,毛毛都鑽進她口袋裡縮成一個球,躺著裝死。

褪色者也請教過鐘離本人這方麵的原因,後者則是似笑非笑地說:“可能是毛毛和在下還不太熟悉吧……”

總之,阿褪非常清楚一件事——鐘離是除了自己以外,可以一個眼神就瞪得毛毛嚇壞的神奇凡人。

毛毛有苦難言:不如我似了得了。

褪色者收起了自家人嫌羊厭的骨龍幼崽,正想跟甘雨解釋點什麼,以免得對方露出這麼傷心又空白的表情。

她雖然覺得自己也沒做錯、說錯什麼,但一個情商正常的人都不會對一位疑似被自己搞哭的姑娘而坐視不管。

這個時候,頭頂雙角的混血麒麟忽然低下頭,抬手,從脖子上扯出一根不起眼的銀鏈。

而被埋藏在衣服底下的銀鏈末端飾物,則伴隨著被拉拽而出的緣故,在這片昏暗的環境下散發著微弱但微弱的藍光。

褪色者驚訝地瞪大眼睛,下意識地朝她走過去:“這個是……”

甘雨目光溫柔又懷念地注視著躺在手掌裡的這枚護符,手指靈活地將外麵的護符小布袋打開,露出了裡麵的“光源”物品。

——【塔尼斯特】那蘊含神力的一縷頭毛。

此時的阿褪已經快步走到了甘雨的麵前,微弱又熟悉的氣息吹拂著她那茫然又空白的麵孔。

“這是……”甘雨輕聲開口,“您當年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現在,我把它還給您。”

數千年前,年幼的麒麟第一次見識了塵世的繁華與熱鬨,在依依不舍地要返回那清淨之地修行之前,仙鶴師父隨手從倒黴的魔神頭上拔了一縷神力頭毛塞給了小麒麟玩。

——塔尼斯特甚至為此和留雲借風真君互相狂扯頭發的打了一頓。

但沒有任何人會想到,甘雨居然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著這脆弱易損的毛發,直到很多年後,令其返回了自己的主人那裡。

褪色者的指尖觸碰到了那散發著微光的淡藍色神力毛發,在兩人的注視下,它在下一個瞬間化作無數的風元素消散在甘雨的掌心之中。

柔和的風迎麵吹來,帶來了沉睡已久的歡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