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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心靠著牆闔上眼:“也許。”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樣突發的自然災害並不會持續太久,可究竟具體什麼時間會停止,誰也不清楚。

他們早有預感,自己是被人擺在棋盤上的棋子,命運並不受自己控製。然而棋盤究竟有多大,或許遠遠超乎想象。

戚澄問:“沈先生,你打算怎麼辦?”

沈硯心在這個族群中的地位很特殊,尤其當“他”不在的時候。

尼基塔也看過去:“是啊,特彆是那條小魚兒。”

沈硯心沒有睜眼:“……還沒想好。”

其實他腦海中勾勒過幾種計劃。人魚族如今生育率慘淡,還能有條件孵化子嗣的,就算不是皇親國戚,也是達官顯貴,小東西的地位一定相當之高。

若是能用小家夥為自己、甚至為整個北極星悲慘的居民們做些什麼,再好不過。

反之,一著不慎,後果會很慘烈。

隻是,赫特星對北極星的控製向來是單方麵,除了殺戮中勝出的“喪屍王”以外,還沒誰能夠和母星取得聯係。

怎樣才能最大程度地利用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呢?

尼基塔見他不語,大約猜到了什麼,不過提起的卻是另外一樁:“硯心,這都幾天了,‘他’是不是該……”

“玩得開心嗎。”

印證了尼基塔的擔憂,一道仿佛來自地獄的陰詭狠戾的嗓音驀地打破午夜的寧靜。

沈硯心陡然睜開眼,全身僵住了。

尼基塔和戚澄也不約而同站直了,恭謹地低下頭,誰也不敢直視不速之客。

來人高大強壯,皮膚黝黑,從頭頂至下巴有一道長而深的疤痕,扭扭曲曲,像是切碎後重新縫合。

或者不是“像”。

他曾經真的被撕裂成兩半,又奇跡地活了下來。

他是喪屍群俯首稱臣的老大,是成王的最有力的候選者。

在千萬裡外的赫特星上,他同樣在觀眾中大受歡迎。

他們叫他“弩哥”。

*

一陣突如其來的地動山搖,強行將麥汀汀從夢中拖拽出來,生硬地剝離開柔軟的幻境。

少年驚懼地睜開眼,看見池水中的嬰兒同樣驚恐地看向自己,目光中滿是無助和求救。

而他身後,原本平靜的池水不知何時翻攪起驚天駭浪,幼崽那麼小一隻,飄搖在浪濤中,隨時會被吞沒。

先前誰都沒留意到不足三米深的池底蟄伏著的巨大陰影,此刻正緩緩現身。

麥汀汀終於明白,那些流淌到岸上的水漬是哪裡來的。

也明白了為什麼這樣寧靜的區域,從來沒有誰進入過,哪怕是需要水的其他族群。

……原來這片清澈見底的水域,早就有了自己的守衛者。

*

赫特母星,皇宮,禦書房。

左右兩個方向的全息投影密密麻麻排列著不同數據,中間的一塊則是幅星球全貌的地圖。

下方一行浮動的小字:伽瑪象限,赫特帝國星域,γ-CC-09。

人魚王埃裡希·西奧多站在中央,環視一圈,將所有數據儘收眼底。

他摘下耳垂上的極光珍珠,放在手心裡,垂眸看著它在投影光源照射下變換的光澤。

在他的童年時代,能夠產出極光珍珠的母蚌就已經在赫特帝國的全域範圍內正式滅絕。

二十多年過去,過去存在的珍珠大多失傳,除了早就不知道被走私到哪個象限去的,剩下的都小得可憐,他佩戴的這兩顆已是鳳毛麟角的臻品。

其實還有一顆更大、更加寶貴的。

不久前被盜走,至今下落不明。

“還是沒有蹤跡嗎?”人魚王開口,聲音平淡。

一旁操作的副手林上校低著頭,有些慚愧:“……抱歉,還是找不到。”

埃裡希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所有辦法都試過了?”

林不聞硬著頭皮:“其實還有一個,隻不過——”

“不用告訴我。”王說,“交給你去辦吧。”

他講得輕描淡寫,沒什麼情緒,好像隻是同意了一件無關緊要的瑣碎小事。

好像丟失的真的隻是一顆沒生命、價值全靠人為額外賦予的珍珠。

而不是他的孩子,赫特帝國唯一的繼承人。

“……是。”

待數據自動存蓄後,林不聞停下手上的動作,向禦書房外走去。

“另外,你告訴奧維。”

陛下的聲音再次響起,曳住他的步伐。

上校捕捉到同僚的名字,轉過身,等待著吩咐。

“通知迷霧艦隊,明日啟程去CC-09,行程保持S級機密。”王似乎在考量什麼,頓了頓,“——我會親自帶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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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奢侈品

沈硯心跟在弩哥身?後走向?三樓, 沒有了平日?裡?流暢自然的動作?,步履沉重拖遝,僵硬得像一個無意識的低等喪屍。

他盯著弩哥的後頸,那兒?同樣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和前?麵連在一塊兒?, 一直延伸到衣服之下看不見的地方。

沈硯心想, 若是自己手裡?拿著任何工具,什麼都行, 隻要夠鋒利、夠堅固,他都很想從後麵狠狠掄上去, 讓這個人頭破血流,讓自己重獲自由, 哪怕代價是一起死——

很可?惜,他做不到。

不是因為沒有趁手的武器, 而是沒人能「殺死」弩哥。

CC-09當然不是在幾天之內全部感染的, 也曾有過漫長而煎熬的對峙時期。當年的軍D組織過大規模的隊伍抗擊喪屍, 已?經被感染的弩哥被人類拿著特製的鋒銳斧子從頭顱狠狠劈成兩半。

打喪屍要爆頭, 這是自古以來的共識。事實證明, 對付大多數低級喪屍也是有用的, 隻要砍掉他們的頭,剩下的殘體不會再掙紮著扭曲爬起來, 徹底死去。

唯獨這個後來在母星上代號為弓弩的男人不同。

他被劈成了兩半, 卻沒有死。

突擊隊員眼睜睜看著他的身?體拚在了一塊兒?, 兩灘爛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合二為一, 重新有了人形, 慢吞吞爬起來後,露出了極為扭曲的、如同來自地獄的笑容。

那的確是地獄來信。

席卷北極星的病毒不分物種感染了所有生命體, 無論是原住民的人類,還是動物、植物。但它並非隻有致死那麼簡單,還帶來了各種各樣的副作?用,抗不過去的死路一條,捱過去的,則進?化出了「異能」。

比如通過棘棘果讓麥汀汀獲得奇跡般的「藍」,以及安撫情緒的療效。

比如采蘑菇的小男孩盧克斷掉的雙手也被綠色蘑菇寄生。●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也比如,讓弩哥進?化出了恐怖的細胞繁殖再生能力。

砍掉手,還會再長出手。

砍掉腦袋,也會再長出腦袋。

——換言之,擁有了不死之身?。

不會死,也就不會敗,弩哥怎麼看都是棄星上實力的頂點。

但他之所以沒有在之前?幾屆殺戮遊戲中取得勝利,並非有更?強勁的挑戰者,是因為他故意卡在被細胞複原之前?讓遊戲進?入終結,把“喪屍王”的名號和去往母星的機會大方送給?對手。

弩哥從未有離開棄星的打算。

能在一顆沒有任何限製的原始星球上稱王稱霸,我即規則,為何還要去彆的地方伏低做小?

他的確很強,但星球遍布幾萬喪屍,當然不會隻有他一個擁有超乎尋常的能力,不同地區各自為王。

枯竭的星球資源是恒定的,未來隻會越來越少。眼下有外族逼迫著他們互相決鬥,遲早有一日?,他們會為了求生而主動進?入更?大的廝殺。

人類生前?死後終究是群居動物,於是,弩哥招攬了一批已?經進?化出異能的喪屍作?為手下,吸納更?多願意臣服的普通喪屍,漸漸聚齊起北極星上最?大的族群。

麵對同類單打獨鬥的勝利很容易,不過麵對自然畢竟渺小。各種災害時不時出現?,殺傷力遠遠大過任何挑戰者。

在找到廢棄的體育館後,弩哥帶領手下霸占了“聖所”,宣布災厄結束前?都是休戰期,禁止任何人私下決鬥,躲避惡劣天氣的同時休養生息,壯大自己的力量。

被幫※派奉為“軍師”的沈硯心,其實沒有任何異能,頂多比低級喪屍多保留了思考、語言和行動能力。

他既不是弩哥招攬來的手下,也是主動投靠的一員,身?在此地,完全是個……意外。

與其說他是這個族群中的成員,不如說,他是弩哥一個人的所有物。

沈硯心出身?優渥,性?子清高,根本無法忍受這種侮※辱。他曾反抗和逃跑,卻隻換來變本加厲的折磨;也想過死,然而弩哥不僅有擁有療傷異能的手下,還握著他最?重要的兩個人:老管家和小盧克。

如果你選擇死,弩哥說,那我會讓他們兩個生不如死。

暴風來臨前?,弩哥領著幾個手下出了趟遠門,沈硯心不知道他要去哪裡?、去做什麼,隻清楚這是最?好的逃跑時機——不是自己,而是老管家和盧克的。

老人搖搖頭婉拒了他的好意,說自己年紀大了,行動不便,跟著隻會拖後腿,讓他救出盧克就行。

同時帶著一老一小的確不好行動,於是沈硯心決定先把盧克帶走,再回來找老人。

然而就在他把盧克送去早已?物色好的安全屋、獨自返回後,塵暴降臨了……

弩哥回到房間,看見客廳沙發上熟睡的男孩,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來,縱橫交錯的疤痕讓這個笑更?加可?怖。

沈硯心心裡?一緊,有了不好的預感。

男人幾乎是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拽進?裡?間,砰地關上了門,像甩破麻袋隨手把他扔在床上。

體育館的VIP包廂是為了看賽事方便,畢竟不是真正適合休息的地方,隔音很一般。裡?外間薄薄一扇門,什麼也擋不住。

沈硯心盯著虛空:“……他才十一歲。”

“那又怎樣?”男人的聲?音嘶啞得可?怕,喉嚨遭受過的蹂※躪不比其他部位少,“後世代過了這麼些年,按理?來說,他早該成年了。”

棄星上的幸存者將末日?稱作?“後世代”,十幾年來,時光流逝,已?經停止生命體征的喪屍們卻不會再變。

先世代的孩子在進?入後世代不會再長大,直到死,永遠是稚童。

沈硯心不說話?了。

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弩哥的決定是不會更?改的,他找的理?由或者借口,通通不成立,不會因為三言兩句有任何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