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碗,朝十四砸了去,怒斥道:“混賬東西!”
茶碗擦著十四的肩膀而過,溫熱的茶水潑了他一頭一臉。肩膀上傳來的痛意,讓他清醒了些,趴在地上一聲不吭。
康熙尤未解氣,隨手抓起手邊的折子,筆墨等,再往老九以及老十身上砸。
“砰砰”聲之後,幾人身上以及地上,一片狼藉。
阿靈阿早已跪了下來,趴在地上的手,都不禁簌簌發抖。
兒子們可以打罵教訓,阿靈阿雖是奴才,卻也是朝臣。
康熙不能像對兒子們那樣,直接對阿靈阿動手,眼神冰冷看去,怒不可遏道:“阿靈阿,朕顧念著太傅之情。多年以來,一直對你有所寬宥。沒曾想,倒把你寬宥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阿靈阿臉色慘白,心涼了半截,磕頭顫聲道:“奴才有錯,請皇上責罰!”
康熙叫了聲李光地,“阿靈阿當場出言頂撞天子,蠻橫沒規矩。挑撥旗漢是非,實則居心叵測。將他帶下去,此案由你來看著審理。”
李光地躬身應旨,很快,屋外進來侍衛,將阿靈阿押了下去。
眼見就要翻臉的漢官們,看到康熙教訓完兒子們,飛快處理了阿靈阿,終於沒人再說話。
即將猛烈燃起的硝煙,化為了無形。
康熙平緩了下心情,拔高聲音,痛心疾首說道:“你們以為,你們拿到比以前多數倍的俸祿,是從何而來?全靠著你們眼裡的身體不全之人,嘔心瀝血,殫精竭慮替你們爭取謀劃而來!天上不會掉銀子,地裡更不會直接長銀子,你們%e8%88%94著臉要爭的北地,究竟是如何從荒無人煙之地,變成了產糧的沃土!你們要的大清國威,不是靠著你們長得好看的一張臉,吹得天花亂墜,花言巧語的一張嘴。而是鎮守在邊疆的軍營,在黑龍江河裡巡邏的水師,在江南廣州各地海中巡邏的戰船,威懾四方而來!”
屋內眾人,聽到康熙幾乎快哽咽的聲音,心頭滋味複雜多變。
無論支持誰當儲君,康熙這番話,加上每個月領到手的真金白銀,都讓他們無話可說。
全都是齊佑實打實的功勞。
康熙眼神沉沉,再次拔高了聲音,質問道:“你們且說一說,還有誰能堪當太子儲君之位?誰?!”
再也無人敢做聲。
康熙長長呼出口氣,說道:“老七不在,照理說該等到他回來再宣旨。不過,他不會在意。無論他是誰,是何種身份,都會如以前那樣刻苦做事。朕不盼著你們能為大清鞠躬儘瘁,隻盼著你們能學到老七......,不,太子的一兩分做事作風,為官為人,就是大清天大的福氣了!”
李光地站了出來,跪下朗聲道:“臣,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大清後繼有人!”
其他官員見狀,三三兩兩跟著一起跪下,朗聲恭賀。
康熙滿意不已,揉了揉發疼的頭,眼神看向趴在那裡的十四幾人,心中恨恨罵了句兔崽子。
幸虧他們遇到了齊佑,若是彆人,憑著他們今日所為,以後哪還有活路。
齊佑在順義接到了他被立為太子的旨意,高興肯定高興,就是有點兒哭笑不得。
這也太隨意了點。
太子就太子吧,儲君向來不好做。
不過,退一萬步說,儲君再不好做,也不會比做皇帝難。
天下蒼生,黎民百姓。
齊佑站在田坎邊,望著眼前一片金色的麥浪。百姓們拿著鐮刀,忙碌著在收割早熟小麥。
他們常年勞作,布滿風霜的臉上,此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豐收的喜悅撲麵而來,齊佑仿佛聞到了新小麥磨出來的麵粉,那種特彆清新香甜的味道。
他的起點從這片土地開始,在這裡暫時劃上一個句號,也算是有始有終。
齊佑拿出荷包,從裡麵掏出早已吹不響,變成深褐色的哨子。他放到嘴邊試著一吹,哨子居然急促響了聲。
為了如揚丹,地裡曾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包衣奴才們,他們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
尊嚴,富足,平安,自在。
這就是齊佑此生,早已認定的意義。
第111章 番外一
齊佑從淳郡王變成了儲君,毓慶言還在修葺,他並未搬進宮,依然住在王府裡。康熙如今住在暢春園,他就住在旁邊的無名莊。
身份變了,日子過得與以前一樣,隔幾日去順義,偶爾去給蒙童班講一兩堂課。他不講大道理,教給學生的,是以前小時候學到的文明禮貌,以及個人清潔。
齊佑始終認為,無需什麼遠大理想,滿懷豪情指點江山。幼時後學到的禮義廉恥,各種規矩,長大後能記得並實踐一半,就已經能算很不錯。
可惜,許多人都不記得了,他們看得更遠更高,壯誌淩雲,卻忘記了本真,以及如何做個人。
在京城時,齊佑並未上朝,除了有事找康熙,或者被傳召,他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關於大清未來十年的規劃。
齊佑橫空殺出來,肯定有人會不喜歡。比如老八他們一係。
畢竟局勢已定,老八他們不敢太過明顯。像是十四這種被寵壞了,不知天高地厚的,頂多在齊佑身後,偷偷摸摸擺出一張臭臉。
隻要不惹到齊佑麵前來,耽誤了正事,他一般不搭理。
至於老四他們,失落肯定失落。沒幾天後,他生了一場病。病好後清減了些,眉眼倒變得疏朗了。見到齊佑時,能笑著請安。比起以前的冷清,添了些人氣。
他們的想法態度,在當前不要緊。最重要的事情已經迫在眉睫,齊佑必須處理妥當,以絕後患。
太子有自己的詹事府,東宮屬僚,相當於一個小朝廷。看準齊佑詹事府各種差使的官員們,蠢蠢欲動。
尤其是旗人權貴們,恨不得撲上來,搶上幾個肥差,好萌蔭家族後代。
康熙那邊還在選人,尚未定下。
他們越迫不及待,對齊佑越是百害而無一利。
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一旦他站在了儲君這個位置上,與康熙就自然而然有了敵對與竟爭關係。
哪怕如今這份競爭不顯,隨著時日過去,加上有心人挑拔離間。再深的父子情分,也抵不過江山社稷。
天家父子之間發生爭鬥,任何一方贏,都是慘勝。在看不見的地方,血流成河。
這天午後,太陽高照,儘管暢春園裡麵綠樹成蔭,走在裡麵還是熱得很。尤其是鳴蟬扯著嗓子嚎,令人心煩意亂。
到了清溪書屋,康熙剛午歇起來,正坐在塌幾上吃茶。見齊佑進來,招呼他坐下,看著流汗的臉,哎喲一聲,說道:“下馬處離清溪書屋遠著呢,你怎地不坐轎子?”
屋內放了冰鑒,涼氣陣陣,齊佑感到舒服多了,笑著說道:“多謝汗阿瑪關心,我沒事。坐轎子更加悶熱,走動時還有些風。”
梁九功領著人送來水,齊佑洗漱之後,吃了杯慣常吃的薄荷水,全身的燥熱退去,恢複了一貫的冷靜端方。
康熙打最著齊佑,直皺起了眉頭,說道:“你搬進園子裡來住吧,這樣也方便些,省得大熱天還跑來跑去。你身強力壯受得住,弘曙那小的可不能曬著了。對了,弘曙呢?”
齊佑訕訕道:“他中午的時候淘氣不用飯,被我罰了,哭哭唧唧睡了過去。”
康熙心疼不已,瞪了齊佑一眼,責備道:“不過丁點大的孩子,不吃哄幾句就是。你這個當人親阿瑪的,說不吃就真不給,讓他餓著肚皮。他還小,正在長身子呢。”▓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都說隔代寵,康熙對孫子輩們,比對兒子慈愛十倍百倍。齊佑不直接與康熙爭辯關於孩子的教育問題,含糊著混了過去,說道:“汗阿瑪,我來正是跟您說住處的事情,還有些其他的想法,想與您商議。”
康熙手微頓,放下茶碗,說道:“暢春園裡的空院子多,你隨便挑一處吧,記得選寵做些的。以後你身邊的人多了起來,要給太子府的官員留有當差的地方。”
齊佑笑著道:“汗阿瑪,急事府,東宮屬官等等,我不打算要了。”
康熙萬萬沒想到齊佑不要屬官,徹底楞在了那裡。
齊佑做出這個決定,並不完全為了討好康熙,打消他的帝王疑心與戒備。
首先,太子府的屬官,皆由康熙選派。他就是選了人放在齊佑身邊,免不了同樣會疑神疑鬼。
選出來的屬官,雖說是康熙的人,齊佑不怕他們行駛看管監督之責。關鍵是,康熙已經年老,官員們狡猾得很,定會三心兩意,左右逢源,純屬不定時的炸藥。
其次,齊佑真看不上康熙的心腹以及親信,說得難聽點,他們就是一群浪費俸祿糧食的廢物。
說得委婉點,他們這群出自八旗權貴的人,不思進取,成天削尖腦袋向上鑽營。除了拍馬屁乾些中飽私霸的勾當,壓根兒做不了正事。
最後才是齊佑真正的打算,他不想拉個班底與康熙分庭抗禮,他要直接進入朝廷。
用康熙的官員,在他眼皮底下做事。坦坦蕩蕩,讓他們早些習慣他的做事風格,省了以後的磨合。
齊佑說道:“汗阿瑪,我名下的莊子莊稼收成,畝產多少一清二楚,得高他們就能將賬本打理好。我在外麵的人情世故往來不多,有那拉氏管著就足夠。至於朝堂正事,就在朝堂上解決。若有需要我出麵負責的,底下也有六部官員去辦。我覺著詹事府這個東西吧,著實沒有存在的必要。”
自從康熙立了齊佑為太子以來,他無法準確分辨,自己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麵對著日漸衰老的身體,康熙從不會妄想能長命百歲,但他依舊會恐慌。
恐慌即將失去的帝王威嚴,無上權力。
懷著說不清的心情,康熙看著欽天監擇定良辰吉日,禮部準備封太子大典。
在這其中,最令康熙心情複雜的,還是準備太子的詹事府。
康熙的糾結與掙紮,遠勝當年給胤礽準備詹事府的時候。
那時候胤礽還小,他還正當年輕,雄心萬丈,誰都不是他的阻礙。
眼前的齊佑,與胤礽完全不同。他克製,多智近妖。但他又極度坦誠,明明白白攤開給你看,讓人無從懷疑。
紫繞在康熙心頭若隱若現的烏雲,終於一一散去。他真正輕鬆起來,笑叮嗬道:“隨你吧。反正朝堂的百官,以後都是你的臣子,用誰不是用。”
儲君難做,齊佑豈能不知道康熙的心思。再來一個太子,與以前康熙看待廢太子心情,其實沒什麼區彆。
齊佑覷著康熙舒展的後眼,知道這一步棋走對了,繼續說道:“毓慶宮那邊修繕得快好了,等我搬進宮裡後,現在住著的宅子就空了。給二哥修的莊子,既然地還沒選好,不如讓二哥搬到我的宅子裡去住吧。”
康熙愕然,難以置信盯著齊佑,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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