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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叔,他們什麼都不會,以後可要遭罪了。”

齊佑看著弘皙嘴角的泡,淡淡移開了目光,說道:“換下來的衣衫有人洗,一日三餐的飯食,有人做好送到麵前。他們隻需要自己動手洗漱,可以說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都這麼大了,早就該自己學著做事了。就算身邊有人伺候,做不做是一回事,會不會又是另一回事。人養被養得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缺了生活的真正體驗。以後做事,就好比地基沒打好,就在上麵建高樓,虛不說,還容易倒。”

弘皙可是一樣都不會,他臉開始發燙,含糊著應了聲,縮起脖子,一溜煙跑向了最後麵的馬車。

齊佑看了眼逃之夭夭的弘皙,笑笑搖頭,上了馬車。

海霍娜坐在車裡,在齊佑進來之後,忙將暖手爐遞給了他,不放心問道:“弘暖可有吵鬨?”

“她與十三弟的兩個姑娘在一起,有了新夥伴,哪顧得上吵鬨,嘰嘰喳喳說得歡快得很。”齊佑拿著暖手爐在手上握了握,便塞回了海霍娜手中,“我不冷,你拿著吧。”

海霍娜關心完弘暖,又擔心留在京城的弘曙,說道:“他跟著額涅住在宮裡,我就怕他哭鬨,吵著了額涅。”

這次海霍娜要留在順義照看這群小的一段時日,戴佳氏不舍姐弟倆,弘暖走了,她便將弘曙留在身邊照看,沒讓他跟著齊佑他們去順義。

齊佑說道:“過兩日我就回去了。額涅巴不得他跟在身邊,哪會嫌棄吵。倒是你,這群嬌生慣養的阿哥格格,身邊沒了人伺候,你要多費些心。”

海霍娜一想也是,半晌後,她低聲道:“說實話,先前你答應將弘曙留給額涅,我還有點兒不情願。他們還小,哪離得了父母,這些天我倒想通了。他們生在皇家,貴為阿哥格格。說句大不敬的話,這天下最危險的差事,就是做阿哥格格。能自己照顧好自己,自立自強。以後遇到了事情,總好過什麼都不會,兩眼抓瞎好。”

封爵的事情,加上朝堂上的風風雨雨,到底讓海霍娜不安了。

齊佑伸出手去,覆上了她的手背,微微用了用力,說道:“讓你擔心了,對不住。”

海霍娜手背傳來熟悉的感覺,齊佑乾燥溫暖的手心,總會給她無儘的力量。

她反手握住了齊佑的手,衝著他燦然一笑,說道:“我就是杞人憂天,如今我們都還好著呢,想那些作甚。你以前總是說,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種下什麼瓜,就結什麼果。你我都問心無愧,怕什麼怕!”

齊佑見海霍娜想通了,細細與她說起了順義:“當年林義誠在順義做縣令,後來升到了知府,輾轉到其他地方任職。吏部任命已出,他會升任兩江總督。”

兩江總督噶禮乃是康熙心腹,深得他的信任。聽到換成了林義誠,海霍娜驚訝地瞪大了眼,說道:“噶禮出事了?”

齊佑笑笑,說道:“天讓人亡,必先讓其瘋狂。八弟在江南讀書人中的名聲,最近陡然大增,兩淮的鹽突然漲了價。他們倒聰明,不敢超過朝廷的最高限價,卻在鹽充裕的時候,每斤長了兩文。”

平時外麵發生的大事,海霍娜有不懂之處,齊佑都會分析給她聽。她並不像其他後宅婦人那樣,對朝堂局勢看得還算透徹。

前後一思索,海霍娜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苦笑一聲,說道:“你辛辛苦苦改了的鹽稅,這麼多年都好生生的。噶禮一去,一朝快回到從前。白費了你的心血不說,吃苦受罪的還是老百姓。唉,幸好,噶禮這次倒了黴。”

她頓了下,猶疑不定望著齊佑,“林義誠能做兩江總督,可是你的舉薦?皇上那邊…..”

齊佑明白海霍娜未儘之意的意思,能將林義誠放置到兩江總督,封疆大吏的位置上,說明康熙照樣重視他。

同時,海霍娜又擔心康熙懷疑他在安插自己的勢力,在眼前的節骨眼上,絕不是什麼好事。

齊佑解釋道:“林義誠以前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算是最接近我做事風格的官員。舉賢不避親,汗阿瑪當然不會因為我的舉薦,就將兩江總督這等重要的位置隨便給人。端看林義誠的履曆,他在任的地方,無論是賦稅,還是其他如教化等方麵,取得的成績都有目共睹。拿實際數據說話,這才是對汗阿瑪最有力的說服力。”

海霍娜鬆了口氣,笑道:“你向來如此,公私恩怨分明,皇上肯定也知曉這點。”

康熙知不知道這點,齊佑並不在意。

一來,林義誠真正能乾。二來,齊佑在實際上得了好處,兩江地區被他拿在了手中。

這次封爵之後,朝堂上的暗流湧動,底下的刀光劍影,比任何一次都厲害。

老四聰明,想要回避。他原本想替年希堯爭兩江總督的位置,被林義誠截胡,他的安排落了空,一下就有點急了。

此次老八更急,他與康熙的矛盾,已經白熱化,早已沒了退路,乾脆亂打王八拳。

先前十五十六兩兄弟阿哥,老八極力拉攏。王家倒台之後,兩人連他一並遷怒,拉著玩得好的十七阿哥一起,倒向了老四。

老四就算想避開,也避不了。朝臣們逼著康熙立儲君,虛虛實實,將老四與齊佑的名字都報了上去。

因此,朝堂上又多了一份爭吵:有腿疾的齊佑,可否擔起儲君的重任,可否丟了□□上國的臉,讓其他番國嘲笑。

齊佑壓根沒搭理他們,順義的學堂開學在即,孩子們讀書要緊。

順義縣城與學堂,經過多年的不斷發展,齊佑都快認不出來了。

原先的山長福全去世之後,山長之位不再由覺羅氏的人擔任,改由競聘製。五年一任期,到期之後就退,永不連任。

弘皙跟著齊佑走在學堂的校園裡,目不轉睛看著不同學科的課室。他跟沒見過世麵一樣,驚歎連連,很是大不敬地道:“七叔,上書房無法與這裡相比,景山官學更是不能比。我看得都想來讀書了。”

齊佑指著周圍,與他介紹當年剛來這裡時的情形,“起初這片是地動後的荒地,陰森得很,大白天都瘮得慌,沒人敢靠近。修屋子時,地下還挖出來了不少白骨。”

弘皙望著四周陸續經過的學生,他一點都不感到害怕,笑著道:“學堂陽氣盛,能鎮住所有的邪祟。七叔,您當年想得真遠,能計劃得如此周全。”

齊佑看著已經陌生的學校,他同樣感慨不已。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滿。蒼穹浩茫茫,萬劫太極長。

弘皙道:“朝廷六部有個不成文的說法,景山學堂出來的學生,隻能做筆試帖。覺羅氏學堂出來的學生,才是各部真正頂事之人。要想事情能做好,去找他們準沒錯。”

齊佑笑,第一批考進六部的學生,在官油子麵前可吃足了苦頭。

他們靠著本身過硬的本事,加上李光地他們的幫忙,總算立下了“技術”型官員的形象,為後來的學弟學妹們打下了基礎。

在順義忙了幾天,安頓好這批特殊的新學生,齊佑與弘皙回了京城。

弘曙白天還好,晚上沒見到父母,哭鬨不止。戴佳氏如何都哄不住,最後被康熙接了去。

齊佑前去乾清宮回差使,順便接弘曙,見他正坐在禦案上吃點心,康熙身前的衣襟上,清晰印著他的胖手印。

看到齊佑進來,弘曙雙眼一亮,將剩下的點心飛快送進嘴裡,爬起身請了安。

康熙忙伸手護著,緊張地道:“哎喲哎喲,快彆摔著了。”見他站得穩穩的,又不住地誇:“弘曙這規矩,真是學得好。”

齊佑請了安,上前揪著弘曙,把他從禦案上抱了下來。拿出帕子給他擦手,將他摟在懷裡,說了順義那邊的事情:“開始時他們還有些不習慣,不過學堂同學多,他們應當會慢慢適應。汗阿瑪放心,有那拉氏看著,加上學堂的先生與舍監,不會出什麼事情,過幾日我再去看他們。”

康熙向來放心齊佑做事,說道:“你下次去的時候,將弘曙送到我這裡來吧,你額涅可看不住他。”

齊佑笑著應了,“這兩日,辛苦汗阿瑪了,我這就來將他帶回去。”

康熙不舍地道:“你急什麼!先坐吧,等到晚上的時候再領回去。你媳婦兒不在,回去你自己帶,他能跟著你?”

齊佑說道:“他們自小都不跟在嬤嬤身邊,都是我們親自帶著。我已經帶習慣了,汗阿瑪放心。”=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康熙聽得心情十分複雜,怪不得弘曙與奶嬤嬤奴才不親,原來都是他們親自拉扯大。

兩個孩子沒被養得嬌氣,反倒都聰明伶俐,活潑中不失規矩。尤其是這兩天親自帶著弘曙,康熙感悟頗深。

弘曙雖然調皮,會哭會鬨。但他小小年紀,隻要耐心與他講理,他會一邊流淚,一邊點頭答應,直看得人心都能化了。

康熙對於齊佑培養其他侄兒侄女們,讓他們自立的做法,從觀望態度變成了徹底的信任。

靜默了片刻,康熙說道:“老七,你去安排一下,將毓慶宮修一修。”

齊佑聽得心頭一跳,忙應了下來,很快就問道:“汗阿瑪,是隻修葺一下,還是大修?給二哥還在修府邸,加上過年時候花了很多銀子,汗阿瑪,內務府那邊,錢夠不夠?”

康熙既無語,又高興。

這個兒子,還真是至始至終的沉穩大氣,不光有大智慧,還實乾!

第一百一十章 正文完結

齊佑開始著手修葺毓慶宮。

與以前一樣, 齊佑並未將此事隨意交給彆人,而是認真對待。

專業的事情交由專業人士把關,他先去工部找了懂建築的行家,內務府掌宮廷修繕的營造所長班雷金玉。叫上他們一起, 先去毓慶宮仔細查看, 找出需要修葺的地方, 再列出修繕方案。

毓慶宮已久未住人, 耀眼奪目的太陽,依然驅不散殿內說不出的荒涼腐朽。

放眼望去, 廊柱屋簷油漆脫落, 檻窗破敗。石縫裡長出的草,在冬日枯萎了。如今春來,有那不怕寒冷的,已經在向陽背風的地方,悄然探出了一截新芽。

四進的重重院落, 東西耳房與廡房轉角相接。後殿以隔斷分成數間, 精妙精致。

雷金玉進屋細看後,說道:“王爺, 後殿屋子好些地方被蟲蟻蛀過,原先雕花的師傅技藝高超, 重新雕花需要費些功夫。”

胤礽除了太子妃,側室以及格格一大堆。為了安置她們,毓慶宮不斷擴張, 將後殿的屋子,隔成了一間間華麗的鳥籠。

按照齊佑的想法, 最好將隔間拆掉, 通透又省錢。念著宮殿是文物, 儘力保持原樣為好,說道:“儘力按照原樣恢複吧。”

雷金玉應聲退下,帶著人從木梯上屋頂,檢查屋脊瓦片。

齊佑前去主院,進了正屋,映入眼簾的,是地上鋪陳著編進金線的羊毛地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