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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他就能夠做好事?

四貝勒看了齊佑一會,嘴裡苦澀蔓延,說道:“先前我去見了汗阿瑪,回了河道上的差使。汗阿瑪讓我來找你,說是旁觀者清,讓我聽聽你的看法。七弟,我這趟差使,是辦砸了。”

齊佑愣了下,溫和地道:“不瞞四哥,您在河道上遇到的問題,汗阿瑪曾與我提過。您不算辦砸了差使,而是你礙於人事,沒辦法放開手腳去做。”

四貝勒聽到齊佑安慰他的話,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胡亂謝了句。雨後空氣清新,他依然感到悶熱煩躁。

事實擺在那裡,他的確因為重重顧慮,所以差使沒有齊佑辦得漂亮。

比如討要欠債,他念著不能得罪人,最後慘淡收場。齊佑卻做到了。

無欲無求品自高,四貝勒卻不行。他早已身在其中,哪做得到全無顧忌。

四貝勒穩了穩心神,說了遇到的問題:“修河道的銀子多,各方勢力複雜,誰都想來分一杯羹.....”

話語微頓,四貝勒自嘲不已,他的人亦一樣。

“真正懂,知曉河道周圍土質的少之又少。多虧七弟給我的幾人,他們很厲害,姑娘也不嬌氣,在外麵跑來跑去,從不喊苦喊累。做起事來,比男人還強上幾分。有了他們幫忙,我雖知道了河道該如何修,可新的問題又來了。拿到修河道差使的,將事情層層分了出去,從中撈銀子不說,修河的用料,該用的砂石以次充好不說,還偷工減料。”

四貝勒抬眼直視著齊佑,皺眉苦惱不已,說道:“我想過很多種法子,比如用重典,敢這般做的,抄家砍頭。但這些年來,因著河道出事被抄家砍頭的,比比皆是,壓根無法杜絕。”

齊佑聽得頻頻點頭,說道:“前朝太.祖朱元璋,為了遏製貪腐,殺貪官殺得衙門都沒人了,依然沒能止住貪汙腐敗之風。四哥,您不用因此而自責,這是人性,很難一下改變。我們隻能取一個折中,儘力去改變,比如招投標。”

四貝勒聽到齊佑安慰,心底稍微好過了些。至於招投標的方法,他思忖了下,眼神一亮,說道:“七弟,你可是說,像你以前讓那些商戶拿出海海貿那般做?”

招投標在後世很常見,同樣無法完全避免,做出來豆腐渣工程的問題,可也沒有更好的方式了。

齊佑以前簡單使用過招投標的方式,打算再改動一些,因地製宜,用到河道工程上。

如今他們都是單乾,沒有資質,隻能以個人名義錄名。所幸的是,他們現在估計還想不到串標的方法。

齊佑簡明扼要說了招投標的方式,再細細跟四貝勒解釋其中的條款。

“一,來投標的人,必須列明這個工程,由哪些人參與,管事是誰,用料來自何處,必須將所有的人身家背景如實提供。二,標書上要寫明工期,清楚列出各項預算,石方用多少,土方用多少,工匠工錢多少等等。三、要有監督,比如朝廷派出懂行的監察禦史。監察禦史不能光在旁邊指手畫腳,送來的用料要由他檢查過,合格之後方能允許使用。更不能亂簽字,簽字之後就表示他要承擔責任。四、修河道的銀子,不能一下全部發放,得分期支付。最後剩下三成的銀子,得等到工期完成,保證三年不出問題,方可分批付清。”

四貝勒聽得瞪大了眼睛,說道:“這般苛刻的條件,還會有人敢來投標嗎?”

前世的時候,不管多大多小的工程,都有人去搶著做。當然,商人逐利,給多少錢,就做多少的事情。錢少了,做出來的工程肯定不能看。

工部用於修河道的銀子很多,被層層克扣之後,真正用在修河上的少之又少。有了監督,以及各種震懾,定能讓他們少摳一點。

假若原來十兩銀子,真正用在修河上的隻有二兩。經過改變,他們能用到四兩,加上專業人士的監督,至少河道不會年年修,年年垮了。

齊佑老神在在說道:“四哥放心,隻要有銀子賺,肯定會有人來的。”

四貝勒一想也是,看向齊佑的眼神,不免多了幾分佩服,感歎著說道:“還是七弟想得周全啊!”

齊佑失笑,他不過是仗著後世的經驗罷了,認真說道:“我不敢保證能做到十全十美,能比以前好上四五成,就已經阿彌陀佛了。人與天比,地動山搖,海嘯山洪,如一粒塵埃般,實在太過渺小,無法抵擋。”

四貝勒說了句這倒是,與齊佑商議起其中標書的細節。待到天色轉暗時,方起身離開。

下過雨後,天氣涼爽了許多,風中帶著陣陣的荷葉荷花氣息。

四貝勒站在水亭邊,望著眼前的碧波與深藍天空,他想起了齊佑莊子前掛著的匾額,上麵隻用油漆刷成一片留白,無字。

話到嘴邊,四貝勒到底將問題咽下去了,對送他的齊佑說道:“叨擾了七弟,不用相送了,留步。”

齊佑笑著應好,站在亭子邊,待到四貝勒走下石階,轉身回去。

四貝勒走了幾步,腳步微頓,到底沒能控製住,回過頭喊了他一聲:“七弟。”

齊佑轉身,看到四貝勒站在台階下,天色暗,他仰頭看來的雙眼,很是閃亮。

靜默了一會,四貝勒問道:“七弟,你做了那麼多事,你可曾怕過?”

怕不怕,怕什麼呢?

怕因此被康熙忌憚,怪罪,死無葬身之地。

怕得罪了各方勢力,最後得不到他們的支持。

齊佑當然怕,所以他每做一件事,都抱著必死的決心在做。

興許正因為這份破釜沉舟,不顧一切的決心,最後他做到了。

齊佑平靜且坦然答道:“怕。”

四貝勒沒再說話,轉身大步離去。

齊佑回了涼亭,嘴角難得泛起了得意的笑容。

未來的雍正,處處受掣製,趨利避害,韜光養晦。

齊佑卻與之相反,奮不顧身,埋首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且不說他所做之事,能讓無數人得益。就憑敢做事這一點,他就贏了!

第一百零二章

齊佑與四貝勒兩人一起前去請見康熙, 向他稟報了招投標的打算。河道向來重要,這麼多年來,想儘了辦法都未見成效,認真聽過之後, 康熙很快就同意了。

標書要有統一各式與要求, 須得根據現有的情況做出調整。從無到有, 雖說簡單, 細節繁瑣,很是耗費功夫。

齊佑不習慣如今書籍以及各種記載的模糊形容, 比如看很多工具類, 如《齊民要術》之類的書,上麵的很多種地方法,都讓人看得雲裡霧裡。

趁著這次機會,齊佑打算立新規矩。以後各種文書公函,凡事涉及到數據的, 必須精確, 標準參照後世的說明書。

外麵天氣炎熱,齊佑便沒有出門, 關在湖心涼亭裡潛心做事。

四貝勒完全被吸引,隻要一有空就跑來, 與齊佑商議核對條款,更多的時候還是請教。

齊佑不喜歡用模棱兩可的用詞,多用務必等強調語氣的詞語。

四貝勒一時沒能適應, 還是習慣留三分的說話方式,文書公函亦如此。他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七弟, 如此可否會太過生硬?”

齊佑能理解, 四貝勒在麵對下屬時, 居上位者說話會留有餘地。或是立威,掌控,震懾,以示深不可測。

在麵對上位者如康熙太子等人時,說話要七分委婉,知無不言言無不儘,那是傻。

招投標的消息一放出去,解決了李光地的煩惱,沒人再理會那些考核落榜之人,眼光全放在了工部的河道工程上。

聰明的人很多,他們敏銳嗅到,此事不同尋常。╩思╩兔╩在╩線╩閱╩讀╩

除了修河道,其他如修城,修衙門等等,涉及到官府出錢的差事,以後可否會一並跟著改?

不懂河道以及各種修建等學問的人,如何能做監督。齊佑緊接著向康熙建議,各項工程的監察禦史,必須經過考試。

康熙這次沒那麼爽快答應了,他幾乎毫不猶豫拒絕了,皺眉道:“禦史首先得忠心,清廉,正直。隻懂得做好學問,當不好這個差使。”

這就是齊佑與康熙的矛盾點所在。

康熙強調以德服人,當然,皇帝都強調道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倫理綱常,這是帝王統治的基礎。

但這個德,壓根兒就很玄乎。道德是拿來律己,而不是要求他人。皇家口口聲聲標榜道德,齊佑作為皇家一員,他深以為恥。

連道德的底線律法都做不到,將自己拔得更高一層,等於是在沼澤地裡不打地基,直接建造高樓大廈。

海市蜃樓般,風一吹就倒塌了。

禦史是聞風而奏,從不做核實。儘管“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被參奏之人,必須反駁回應。

現代司法是誰主張誰理論,眼下是誰要證明清白,則需要自己去找證據自證。

尤其是各種道德問題,比如扒灰,男女關係上等等,要拿出證據來難如青天。

萬幸證明了,最後發現,沒人會管這些。人性從古到今沒什麼變化,大家還是樂於聽到各種離奇,香豔的八卦。

齊佑想要的是,具有專業性,以及接受律法監督的禦史,而不是僅僅隻有德。

對於自己的想法,齊佑當然堅持,有理有據說服康熙:“汗阿瑪,何為正直呢?隻敢直言進諫可算?”

直言進諫的禦史最討厭,隻要有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成兒個喋喋不休。康熙最討厭的就是禦史大夫,有時恨不得縫上他們的嘴。

經過幾次整頓都察院之後,康熙耳根清靜了。那些討厭的禦史不敢再將矛頭對準他,隻敢參奏底下的官員。

對於齊佑的問題,康熙老臉微不可查紅了紅。他也察覺到了自己的雙重準則。但他是皇帝,誰能與皇帝叫板。

對此,康熙很快變得心安理得,神色恢複了尋常,說道:“敢於直言進諫的,當然算得上正直。”

齊佑緊跟著問道:“那誣陷算不算?”

康熙眉頭一擰,斜著齊佑不悅道:“無風不起浪,哪就能誣陷了。禦史的差使如此,總不能放過任何的一點蛛絲馬跡。”

齊佑毫不退縮,繼續問道:“那證據呢,不需要講證據,隻憑著一支筆,一張嘴?再者,因為監督禦史不懂行,造成了工期的延誤,這個損失算誰的?”

其他還好,洪水可不等人,彆說皇帝,估計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行。

康熙被噎住,一時沒了話說。

齊佑覷著康熙的神色,誠懇地道:“汗阿瑪,監督禦史不懂行,就等於太醫院的太醫不懂醫般,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而且,監督禦史必須得接受監督,約束監督他們的,該是大清律,而不是道德。具有道德的君子當然好,我覺著,不能一下要求太高,還是用具體的律法條例去管著比較合適。說句大不敬的話,造反會被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