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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後宮宜妃因著九阿哥的事情,成天流淚哭泣,病倒在床。

康熙終是心一軟,準內務府補貼九阿哥一些。

口子一開,就跟捅了馬蜂窩似的。其他兒子們有樣學樣朝康熙“借”錢。

直郡王率先跑了來,直言自己窮,張口就要向康熙借五十萬兩銀子。

五十萬兩!

康熙差點沒氣暈過去,將直郡王大罵一通,把他趕了出去。

直郡王退出時,康熙看到他垂頭塌肩,委屈幾乎沒衝破清溪書屋的屋頂。

康熙心痛兼悲涼,他們這些不知足的,是要將他這個老子拆掉,連骨頭都嚼著吃了啊!

這些算家事,還有國事。

京城等著派官的新科進士,私底下動作不斷,爭搶著能派個肥差。

無論是中樞,還是地方,差使就那些、一個蘿卜一個坑。

官員在丁憂,致仕,死亡,升遷,被罷官,才會出現空缺。

致士得七老八十,官員恨不得在位置上乾到死。丁憂與死亡,以及罷官都不常見,誰都說不準什麼時候有空缺。

至於升遷,往上升一升,得要上麵的官員同樣丁憂,致仕,死亡,或者升遷罷官才行。升到最後,不外乎是朝廷中樞,能空出來的位置同樣有數。

李光地離京之前,前來找康熙深談過一次。

康熙想到李光地憂心忡忡的模樣,他特彆指明,這次山西與江南的考生,他很不看好。

山西巡撫噶禮多次被彈劾,康熙念在他是奶嬤嬤的兒子,又曾是身邊的貼身侍衛份上,將此事壓下了。

至於江南,曹家李家,乃至兩江總督阿山,都是他的心腹。

康熙相信李光地不會空%e7%a9%b4來風,被他當麵指出來,雖說當時沒發作,心裡還是不舒服,麵子上也有點兒掛不住。

一邊是對李光地直言不諱的不舒服,一邊還是無法忽視他的話。

在科舉成績出來之後,康熙召見了幾個來自山西與江南的讀書人。隨意問了幾句,考了幾道他們當地舉人試的題,結果很讓康熙沒臉。

幾人出身好,家中富裕。學問不算太差,卻也資質平平。

山西與江南的文氣都算厚重,曆年來文人墨客輩出。這兩地所出的舉人,不應當是如此水準。

想到江南,康熙不由得看向麵前曹寅與阿山的折子。

曹寅的折子是請安折,普通尋常。他收到後,沒有回。

阿山的折子,將齊佑到了揚州之後的舉動一一稟報,明裡暗裡說江南即將大亂。

除此之外,阿山還參揍了曹寅,直指他與鹽商勾結,是造成兩淮鹽務混亂的罪魁禍首。

康熙頭更疼了,兩淮乃至江南,與朝廷一樣皆不安穩。

屋外豔陽高照,花團錦簇。暮春時節的暢春園,濃綠的樹,爭奇鬥豔的花,小橋流水,美若仙境。

康熙卻無心欣賞,坐在書房裡,再次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孤家寡人。

兒子們與朝臣擁簇左右,高呼萬歲。康熙卻無人可說話,一重又一重的壓力,猶如浪潮般,撲麵而來。

齊佑在做什麼?

如若他在京城,麵對著眼下各種棘手的事情,他會如何處理?

以前齊佑一貫的表現,他會一件件,有條不紊處置得妥妥當當。從順義到北地,已經足夠證明,康熙對此深信不疑。

康熙坐了一會,提筆將大小事,事無巨細寫了下來,急遞給了齊佑。

末了特彆交待,江南不能亂。

齊佑看完康熙的信,站起身在不大的客屋裡,來回走動。他習慣如此,除了活動身體之外,順便整理思維,平息情緒。

從字裡行間,齊佑仿佛看到了愈發蒼老的康熙,以及他的煩躁與憂慮,力不從心。

力不從心不大準確,今年選秀,康熙選了好幾個年輕水靈的姑娘留在後宮。

康熙知曉齊佑要動江南官場,語重心長講了一堆道理,叮囑他以穩定為主。

尤其是曹家李家,阿山勞苦功高。另外還加上了蘇州的王家。

王家是宮裡庶妃王氏的娘家,與蘇州織造李煦關係緊密。王氏連生了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如今頗為得寵。

齊佑自嘲地笑了起來,想到《西遊記》裡,齊天大聖孫悟空隻能收拾沒背景的妖怪。其他作惡多端的,最後都被各方勢力保下了。

康熙就是背後最大的勢力。

內務府作為康熙的私庫,銀子同樣來自於民,究其根本還是剝削。

後宮嬪妃的娘家,基本上都來自內務府。

九阿哥能到處伸手,與他的外家不無關係。

宜妃與郭貴人的父親三官保,在盛京內務府掌關防佐領,深得聖寵,能與一品大員同起同坐。

三官保的九兄弟,全部在內務府當差。光是這一家子,就能占據內務府半片江山。

這些皇親國戚們,不從內務府撈銀子,簡直對不起自己。

內務府的錢從而何來,當然不會從天而降。

康熙奴才們到各處為官,上貢的貢品,官員們亦不會自掏腰包。

皇商與內務府做買賣,皇商要給買路錢,還要能賺錢。就隻有壟斷,以及欺行霸市。

內務府底下的各處織造做買賣賺錢,齊佑好像還沒有看到他們有過盈利,連本錢都沒還過。

康熙最大,真正一本萬利的生意,除了賣藩國的貢品,就是抄家得來的進項了。

齊佑緩緩走回椅子坐下,撐著下巴,望向窗外。從一邊,斜伸出來一枝怒放著,如碗口大朵的雪白瓊花,將窗欞分成了兩半。

濃鬱的花香透過窗欞紙,呼吸間隱隱可聞。齊佑微閉上眼,深深呼吸,將心底的那股鬱氣努力壓了下去。

情緒無用,尤其是對著康熙。

齊佑叫來得高,吩咐道:“去將鹽商們叫來。”

得高領命而去,沒多時,陳金聞他們就趕到了客棧大堂。

齊佑沒有廢話,直接宣布了鹽稅以及鹽票的事情,“朝廷降低鹽稅,定製鹽價。你們是否有意重新領鹽票,隻給你們一天的時日考慮。明日這個時辰,我沒有得到反應,就當你們自發放棄,我再另尋他人。”

陳金聞等人,突然聽到鹽務的大變動,一時都楞在了那裡。

以他們常年做生意的敏銳,不用細算,清楚知曉,以後想要靠著鹽發大財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按照齊佑如今售鹽的價錢來算,以後他們賣鹽,就跟雜貨鋪子賣貨物一樣,賺不了幾個大錢。踏實做,做得久了,不失是一項穩定的進項。

前後一比較,落差實在是太大。陳金聞看了同行們一眼,他們的神情中,竊喜與失落兼顧。

竊喜的是,揚州許多官員下了大牢,他們沒有跟著倒黴。

失落的是,賺的銀子少了。

鹽價官府指定,鹽稅低了,鹽場那邊再一整頓,私鹽之路徹底斷了。官員們伸手要錢,也要他們有大利可圖,沒人會傻得,為了區區幾個銀子去冒抄家之險。

陳金聞此時,對齊佑的魄力與本事,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與齊佑打了幾次交道,陳金聞自詡得了些他的做事方式,斟酌了下,開門見山問道:“王爺,草民多嘴一句,如若我們對鹽票沒了興致,王爺打算以後讓誰來出售鹽?”

其他幾人聽到陳金聞一問,同時緊張地看向了齊佑,等待著他的回答。

揚州城裡的買賣人多如牛毛,買賣做得大的,不屑來參與這點利。做得小的,朝廷估計看不上他們。

隻有他們這些人,其他買賣也涉及一些,主要還是以鹽為主。如今一改政令,等於是要斷了他們的生路。°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儘管沒有被抄家下大獄,也已經是抽筋斷骨,元氣大傷了。

齊佑沒有隱瞞,坦白道:“我相信各家雜貨鋪子會很有興趣。”

屋內眾人都呆在了那裡。

對,還有雜貨鋪子!

他們看不上的,雜貨鋪子卻會當做寶。缺醬油燈油,卻缺不了鹽。無論什麼時候,鹽與銀子一樣。都是硬通貨。

陳金聞腦子轉得最快,他們若拿了鹽票,再鋪下大攤子,找掌櫃夥計來賣鹽,就沒什麼利潤了。

齊佑的話,使得他眼前一亮。待拿到鹽之後,可以放給各處雜貨鋪子去售賣。

哪怕一斤鹽賺不到一文錢,積少成多,事少輕鬆,跟那揚州城千百年流淌的裡運河一樣,錢財源源不斷。

當即,陳金聞就拍了板,上前一步恭敬地道:“王爺,草民願與以前一樣領鹽票。”

其他人見到陳金聞表態,有那機靈的,跟著表了衷心。

餘下的人猶豫不決,想著還有一天的功夫,得深思熟慮之後再決斷。

齊佑沒有勉強,讓其他幾人先行回去,馬上給陳金聞他們立了鹽票文書。

對於鹽票的事情,齊佑經過了深思熟慮。

讓雜貨鋪子直接賣鹽,省了中間商,但會給鹽場那邊增加麻煩。有鹽票的小商販多了,勢必要加多鹽場的官員,造成官府官員冗忱,沒省錢還多了支出。

小商販與大商販們一樣,都是圖利。人多且雜,不利於管理。

大鹽商們就是那穿了鞋的,顧忌比小商販多。批發鹽給他們,一出事能找到人,他們還具有善後的資本。

齊佑故意提雜貨鋪,也是給他們指一條路。

像是陳金聞這般頭腦靈活的,馬上就領會了。齊佑不擔心其他幾人會不來拿鹽,其實這幾人就足夠,估計他們還會從中攔著。

競爭的人越少,他們才越有利。

齊佑大刀闊斧改了鹽稅,押送著銀子離開揚州,去到江寧,督促曹寅與阿山抓緊辦案。

在康熙再來信之前,齊佑趕著將江南這邊的官場大掃蕩了一翻。

那邊,李光地回到京城,將江南衙門空缺之事傳了出去。

康熙看著大船的銀子,戶部尚書馬齊的歡呼,以及等著加俸祿官員們的欣喜若狂,已經無力回天。他眼睜睜看著江南大變,捏著鼻子開始派官去填補衙門空缺,著手審理江南的貪腐案。

這邊,齊佑押送著剩餘的銀子回了京。康熙懷著說不出的心情,召見齊佑。

齊佑請過安之後,覷著康熙黑黃泛油的臉,想了想,老實交代道:“汗阿瑪,王家我拿下了。至於曹家李家加上阿山......”

他雙手恭敬將布包放在康熙麵前,道:“這是賬本。如何處置他們,全由您做主。”

康熙幾乎沒背過氣去,沉下臉,怒道:“不看僧麵看佛麵,十五十六,都是你的兄弟,你們讓他們的臉麵何處擱?”

齊佑沉默了片刻,說道:“汗阿瑪,在內務府轉一圈,全是兄弟們的親戚。其他人我管不著,隻按著您的旨意辦差,將手伸向國庫的抓了。”

康熙被噎住,想到這些時日,朝堂上下的變動,目光黯淡下來,盯著齊佑,說道:“老七,你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齊佑認真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