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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 袖著手伸長脖子朝這邊張望。他詫異了下,趕緊下了馬車, 上前請安,順便打量著大阿哥。

不過幾年未見,興許是大阿哥蓄了短須, 又興許是太冷,他比上次看上去見到時, 足足老了十歲不止。

大阿哥同樣上下打量著齊佑, 看著麵前立著眉眼溫和清雋, 穿著厚厚舊常袍,仍然看得出身形清瘦的高個青年。

他快凍僵的臉上擠出一絲笑,伸手拍向齊佑的肩膀,“老七居然長得這麼高,哥哥我都不敢認了。”

外麵寒風凜冽,刮在臉上生疼,齊佑看了下旁邊大阿哥隨從牽著的馬,乾脆招呼他道:“大哥,騎馬冷,您還是與我一起坐馬車吧。”

大阿哥嘟囔了聲,朝隨從擺擺手,跟著齊佑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裡放了炭盆,暖烘烘的,大阿哥長長舒了口氣,說道:“外麵真是冷死人,聽說北地更冷,真不知你這些年怎麼過來的。”

齊佑笑道:“習慣了就好。大哥,您怎麼在這裡?”

大阿哥斜了齊佑一眼,強忍住了不滿,說道:“我領了旨意,汗阿瑪差我來接你,吩咐你直接回宮去,彆在順義歇著了。汗阿瑪早就在算著,一心盼著見到你,我都在張家口等了你兩日,你怎地這般慢。”

齊佑頓了下,連忙告罪,說道:“這次回來帶的東西多,路上就走得慢了些,真是辛苦大哥了。”

大阿哥身上暖和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將大氅去掉,嘿嘿笑了起來,道:“不辛苦,不辛苦,我正好能出京城透透氣。哎喲,這些年,真是把我給憋壞了。”

齊佑不客氣戳穿他,說道:“每年汗阿瑪去木蘭圍場,大多數時候都帶上了您。還有下江南,您也跟著去過,加上出去巡河工,您哪能憋著啊?”

大阿哥白了齊佑眼,說道:“那能一樣嗎?圍場去多了也沒意思。隨著汗阿瑪去江南,又不是在玩耍,在汗阿瑪眼皮子底下,連出去吃杯酒都不敢。巡河亦一樣,我最討厭巡河工的差使,水啊堤岸麻煩不說,還辛苦得很。雖說大冬天頂著寒風來張家口,冷是冷了些,可自在,跟你說話自在啊!”

頓了下,大阿哥歎息了聲,“你是君子,真拿我當兄弟看。我這輩子,也隻能與你說說這些。”

對著大阿哥悵然的神色,齊佑沉默了一會,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就沒有接話。

京城的局勢齊佑聽過一些,這些年大阿哥與太子之間的爭鬥愈發激烈,幾乎已經圖窮匕見。加上其他的兄弟們都跟著長大了,各有各的打算,又是一場混戰。

這群人中龍鳳,自小浸%e6%b7%ab在最高權力中樞,麵上客客氣氣哥倆好,彼此防備警惕著對方。

要說誰能不動聲色,讓人看不出來,那就太假,對各自心中的打算再清楚不過。

除了齊佑,他常年在外,加上他的腿疾,屬於難得能置身事外之人。

齊佑從沒想過與他們這個時候爭,陷入一堆爛泥裡,做這些毫無意義。

要發展,齊佑永遠堅持一個觀點,就是必須提高生產力。在統治階級麻痹自己,隻考慮到那把至高無上龍椅的情況下,生產力永遠得不到發展,這是一個死循環。

哪怕他靠著各種手腕贏了,大清依然爛。康熙可活得不算短,等於是白白浪費了這幾十年。

齊佑在栽種希望的樹苗,經過幾十年的發展,不敢說成為森林,至少會長成一片能擋住山石崩塌的林。

其實腿沒關係,前後朱高熾,後有鹹豐。

腿疾不可怕,蠢才可怕。

康熙不蠢,做皇帝的都想長命百歲,江山永固。

但他們內心深處,看得比誰都看得清楚,朝代更迭乃是必然。

蒙古鐵騎勢不可擋,百年的光景都未到,元朝就被推翻。大明起初同樣足夠強大,最後滿人照樣入了關,取代了他們。

所謂的萬世江山,不過是三代而衰,還是五代罷了。

齊佑堅信,他會強大到,康熙不得不選擇他。

大阿哥一路倒著苦水,說著京城的無聊,以及與兄弟們之間的那些事情。

當然,大阿哥沒有明著抱怨,隻話裡話外,都透露著濃濃的不滿。

旗人不重嫡庶,皇家更不講這些。大阿哥始終認為,他是長,而且自認為很厲害,無論是騎馬打仗,還是領旨辦差,都不輸給太子。

對於沒能去西疆的事情,大阿哥始終耿耿於懷,憤憤地道:“顧八代真是,你當年提出了那麼好的想法,他在西疆多年,一點進展都沒有。唉,如今策妄阿拉布坦的勢力越來越大,噶爾丹死後,就剩下他一家獨大。起初對大清還表麵上恭敬,如今愈發不當回事了。照這樣下去,大清遲早得與他打起來。”

齊佑眉頭微皺了皺,暗暗歎了口氣。

西疆那邊,他實在是沒有功夫去管。最初的構想是,在當地辦學種地,促進各部落在文化上的大融合。

再好的政策,執行力很重要,這也是齊佑一直親力親為的原因。

就拿順義以及五常那邊來說,辦學堂的事情並不鮮見。各地的書院,景山的官學,都在教人讀書。

這些學堂都是為了教他們寫八股文,考科舉為主,與順義的學堂完全是兩碼事。

至於北地開荒,若是最初沒有齊佑頂著,讓其他的人去管的話,估計那邊還是一片荒涼。

先不提開始的時候,開荒會犧牲多少百姓。水稻紅薯洋芋,他們也會照著命令去種。能種成什麼樣,齊佑用腳指頭都想得到。

齊佑蹚出了一條清晰的道路,後麵的人,照著他的方法繼續做下去,大致都不會太差。

大阿哥心中淤積了太多的情緒,並不需要齊佑回應,自個兒一路絮絮叨叨,直說到了京城。

進了城後,天色已近黃昏。大阿哥遲疑了下,說道:“算了,我還是與你一起進宮,去向汗阿瑪回差使吧。”

齊佑眉毛微動,大阿哥對康熙的意見頗大,本該進宮去回差使,他卻連麵都不想見了。

大阿哥說完,肩膀明顯塌了下去,縮起脖子罵了句天氣,“這狗天,估摸著又要下雪了。”

齊佑為了緩和氣氛,跟大阿哥說起了北地下雪的趣事:“京城的雪真不算什麼,在北地時,雪能到這裡。”

他指著自己的腿比劃了下,大阿哥看得目瞪口呆,“謔,好家夥,這還不得把人都埋了。”

齊佑笑起來,說道:“那可不是,每天趁著天還亮著,得將屋頂的雪清除。晚上睡覺同樣不敢睡太沉,恐茅草屋頂不夠結實,被雪壓塌了。”

大阿哥盯著齊佑,半晌後說道:“老七,哥哥敬佩你,那般苦寒之地,你一呆就這麼些年。”

說到這裡,大阿哥眼珠子一轉,用肩膀撞撞他,不懷好意笑道:“嗬嗬嗬嗬,你還沒成親,如今還是童子□□。福晉側福晉這些,肯定得等汗阿瑪給你指。其他的小格格,哥哥到時候替你尋幾個,保管你滿意。”

齊佑無語至極,大阿哥府中後宅,已經有了數不清的女人。

本來齊佑遠在北地,哪知道他又納了誰。主要是大阿哥這個當大哥的,一點兒都不客氣。

每次納了一個新人進府,他都要寫信來,找齊佑要賀禮。

北地的紅尾魚以及黑木耳,乃是大阿哥最愛。齊佑賣給內務府的,康熙也會賞他一些。

不夠他吃不說,他還堅持認為,送進內務府的,並不算得好。齊佑給他的,才是最好。

這也與進貢的貢品,能送到康熙麵前,並不算最好有關。

上下瞞,心知肚明,都彼此裝傻,所以才會爛。

從神武門進了宮來到乾清門前,大阿哥戳了戳齊佑,酸溜溜說道:“你瞧梁九功,翹首以盼等著你,那脖子伸得比鵝都長。老七,我還從沒見過汗阿瑪,對誰這般心急過,真是遠香近臭!”

齊佑早就看到了梁九功,對大阿哥的話哭笑不得,說道:“大哥,我們快些吧,彆耽誤了汗阿瑪用飯。”

大阿哥嘟囔道:“汗阿瑪肯定要留你用飯,我可不想吃。”

齊佑沒理會他,與臉上堆滿笑迎上前請安的梁九功打招呼:“梁諳達,多年未見,您可一點都沒變,還是這般年輕!”

梁九功臉上的笑更深了,情不自禁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道:“哪有,我老啦。倒是七阿哥,哎喲,長這麼高了,真是精神!

齊佑先前幾年長得不算快,最近幾年突然往上竄了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大阿哥神色恢複了尋常,對著梁九功笑嗬嗬打招呼。一轉過頭,悄悄朝齊佑撇了撇嘴,嫌棄他睜眼說瞎話。

明明梁九功臉上的褶子,都能夾死蚊蠅了!

梁九功側過身,恭敬笑道:“七阿哥,皇上在等著您呢,您快進去吧。”

齊佑忙應了,幾人一起往裡麵走。

乾清宮與以前一樣,燈火璀璨,亮若白晝。

隻寒風飛卷,將燈籠吹得輕微晃動,地上光影斑駁,天際低垂的烏雲飛卷,

康熙在東暖閣等著,齊佑上前規矩請安,聽到叫起後,起身抬眼看去,頓時暗自倒吸了口冷氣。

康熙臉上帶著笑,神色慈愛。他身形依舊清瘦,臉龐卻明顯浮腫,眼袋下垂,看上去疲憊不堪。

不過短短幾年,康熙竟然老得如此快。此時,齊佑叫他一聲祖父也不為過!

齊佑見到了大阿哥,再見到梁九功,看到了在宮裡的人,都迅速蒼老。

看來,不是韶光催人老,而是重重的宮牆,無儘的爭鬥,將人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齊佑隻在一瞬間,就打定了主意,他安排好學堂裡的學生後,要趕緊離京。

與其深陷泥沼,倒不如去做點實事,不能辜負活著的每一天。

第八十三章

康熙沒有留大阿哥, 等請過安交差之後,便讓他退下回府了。

齊佑在一旁,不動聲色瞧著父子倆的互動。看上去倒普通尋常,彼此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竟然難得不知該如何形容。

待剩下兩人之後, 康熙臉上的笑一下退去, 拉著臉訓斥道:“你這個.....這麼多年都不回京來瞧瞧, 親也不成。比你小的幾個弟弟,都已經當阿瑪了。”

齊佑好脾氣笑著, 趕緊賠了不少, 說道:“汗阿瑪身子可還好?”

康熙臉色一下又緩和了,哼了聲,回了句虧你還記得,接連吩咐人去打水來,伺候齊佑洗漱, “你趕路累了, 等用過飯之後再說。”

他們雖是父子,君臣卻在前。齊佑已經長大了, 與以前小的時候不同。

既然君在前子在後,就要先有敬, 再有孺慕。

這點實在是太難拿捏,齊佑自己都感到怪異,想了下乾脆放棄, 就照著本性來。

齊佑邊與康熙說著閒話,邊洗漱之後, 梁九功領著人提來了食盒擺飯。

康熙除了與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