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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那邊留下了些,打算在暢春園種禦稻。他小氣得很,分給齊佑不多。

林大牛他們經驗豐富,秧苗育種沒問題,栽種下去也在生長,綠油油的,看上去與在順義並無不同。

眼下隻是栽種活了,得等到抽穗揚花期再看。抽穗的好壞,是決定水稻收成的關鍵。

齊佑蹲在田坎上,與林大牛說著話:“林師傅,這地肥,以前沒有種過,可還要照著以前那樣施肥?”

林大牛也沒經驗,琢磨了下,說道:“這土地看得出來,比起順義肥沃多了。如果施多了肥,恐以後隻長杆,不結穗。長得太壯,還容易倒苗。奴才倒有個想法,就是少施一些。”

齊佑道:“這樣也行,先嘗試一下再說。種上兩年,地裡就該照常施肥了。這點稻子不夠,高梁豆子等作物,逮著空地多少種上一些。”

林大牛應了,笑道:“種多一些,總會多一成希望。隻是七阿哥,番薯與洋芋,奴才未曾種過,不知會不會種成。”

齊佑沉默了下,說道:“沒事,我們先嘗試,不行的話,再去想辦法改。”

番薯與洋芋是齊佑讓狼覃軍從京城尋到的種子,兩個品種在前朝就已經從海外傳入,迄今未能大麵積種植,原因有幾點。

首先是人的飲食習慣,不是一天兩天能改變,百姓不習慣拿著兩樣當主食。

番薯當前隻在福建地區有栽種,因為番薯吃多了燒心,當地人種的也不多。

洋芋則說來話長,當時在大明時,僅種植出來供給宮內貴人享用。

到了大清的時候,專門種植洋芋的衙門被廢除,洋芋得以流到民間耕種。

但是洋芋的品種已經退化,在內蒙等地試種,產量並不高,於是洋芋便不被重視。

加之番薯與洋芋,都不在百姓需要繳納的糧食賦稅之內,所以朝廷更不會大力推廣種植。

番薯做不了主食,洋芋在西洋很多國家都是主食。齊佑知道這兩樣改變不了糧食荒,否則,就沒有後來的□□時代。

齊佑看到過一份文獻,簡單來說,洋芋種植也不那麼容易,種子會產生退化。

第一年可能大豐收,到了第二年,產量就銳減。種子退化有一部分原因,主要還是病蟲害問題。

後世經過研究發現,洋芋需要從不同緯度地區,換著種植,借以改善品種。

如今交通不便,大清疆土內的高緯度地區,都在遙遠的邊關之地。

洋芋不易儲存,在路上說不定就爛掉發了芽。爛掉還好,發了芽的洋芋吃了會中毒。

西洋過來的洋芋,齊佑也不知道是哪裡的品種。不同國家的品種,澱粉含量完全不一樣,吃起來的口感與營養價值亦不同。

齊佑如今是摸著石頭過河,隻能先試著種一種。以後想辦法在雲南等地推廣種植,改善種子,或者從西洋再引進彆的品種。

雲南離黑龍江府,照著如今的路線來算,接近萬裡的距離。

齊佑蹲在那裡,揪著不用任何考慮,就瘋狂生長的野草,一臉生無可戀。

總的來說,改變所有困境的根本,還是要大力發展教育,科學才是發展生產的基礎。

這時,遠處傳來一聲洪亮的喊聲:“七阿哥!”

齊佑轉頭看去,薩布素笑著朝他跑過來,大聲說道:“我就知道您在這裡。喲,這苗長得真綠!”

秧苗當然綠,黃的話就該著急了,齊佑不禁想笑。

薩布素在北方沒見過稻子,跟看稀奇一樣,看得直挪不開眼,一個勁說道:“要是真種出來稻子,以後就可以敞開肚皮吃大米飯了。”

哪怕北方還沒種水稻,薩布素也能想吃多少米飯,就吃多少米飯。齊佑斜了他一眼,問道:“船塢那邊不忙嗎?”

薩布素臉上的笑立刻淡了幾分,煩躁無比說道:“忙呢,忙得頭疼。我將常德留在那邊,回來到您這裡透透氣。”

齊佑心下了然,淡淡問道:“可是施世綸找你麻煩了?”

薩布素苦著臉,說道:“可不是,施大人是好官呐,就是那個......那個,該如何說呢,就是.....”

就是了好一陣,薩布素也沒就是出個所以然,吭哧著道:“我的漢文不好,他是旗人,卻不懂滿語。咱們說起話來,大半時候就雞同鴨講。咱就直說吧,主要是他要求忒高了。”

施世綸是因為他爹施琅,被康熙抬了旗,隻是名義上的旗人,不會滿語很正常。

齊佑見太陽已經升上了頭頂,快到午飯時辰了,“我們回去再說。”跟林大牛交待了幾句,轉身回院子。

薩布素已經近兩個月沒來,放眼望去,乾淨整潔的小院子,角落擺著一長排的破瓦罐裡,各色野花正在怒放。

簡樸的小院落,泛出一股薩布素形容不出的意境,他不住說道:“七阿哥,您這裡收拾得真好。”

齊佑不解,順著薩布素的視線看去,哦了聲道:“這都是得高他們收拾的,我沒管過。”

薩布素笑著說道:“宮裡出來的就是不同。像是得高與桂和兩位,能讀書識字,還會記賬算數,真是了不起。七阿哥您吧,引經據典,出口成章,詩詞大家!”

齊佑快被薩布素逗笑了,真是難為了他。估計他知道的詞,此時全部用了出來,禁不住一本正經說道:“我不會寫文章,也不會寫詩。”

薩布素瞠目結舌望著齊佑,失聲道:“不會寫詩?讀書人都會寫詩!”

齊佑忍俊不禁,說道:“我真不會寫詩,會寫詩的人很厲害,我比不過他們。坐吧,你再說說施世綸。”

薩布素撓撓頭,他彆說寫詩,連讀都讀不懂。不知為何,他感到與齊佑親近了不少。

一坐下,薩布素搶先去提壺倒了茶,雙手捧著遞給齊佑,說道:“施大人吧,他來到了船塢以後,把那些船塢的師傅管得喲…..,唉,跟管犯人也差不多。平時那些師傅吧,晚上回去愛喝幾口小酒,施大人知曉後,將他們的酒全部沒收了,說他們貪圖享樂,喝酒誤事。您說這都是什麼事兒,那些師傅是商戶雇來造船,不從朝廷領俸祿,可不歸我們管,也不歸他管。”

齊佑單刀直入問道:“可有師傅要辭工?”

薩布素一拍大腿,眼睛一亮,說道:“七阿哥真聰明,一下就猜準了。可不是,好幾個師傅連工錢都不想要了,一定要收拾行囊回鄉。以前吧,他們嫌棄這裡苦寒,都想著要走。後來還是您提點我,給他們送了年貨酒水過去,好生問候,過年還給了紅封。他們看在您的麵子上,好不容易才留了下來。如今被施大人一攪合,咱們前麵做的那些事,就前功儘棄了。”

齊佑唔了聲,問道:“你可有跟施大人說過此事?”

薩布素歎息了聲,道:“說了,怎地沒說!施大人說,無規矩不成方圓,師傅們是為了大清造船,這是他們應當做的事情。就算不拿朝廷的工錢,他們是大清的子民,都該服從管轄。”

從施世綸在揚州任上的舉動,他這麼做,齊佑倒沒太意外。

施世綸的出發點是好,他對朝廷,對大清的忠誠,他想做個好官的心,任誰都不會去懷疑。

隻是,這就涉及到一個度,還有個人私域的問題。

在施世綸看來,百姓生於此,長於此,所有的百姓,都該放棄個人意願,必須無條件服從朝廷的命令。

往小了說,是施世綸個人的不通人情。往大了說,這就是大清的現狀。

上麵的人一門心思控製百姓的思想,要讓他們絕對服從大清的統治。

對於閉關鎖國,很多人都照著字麵意思去理解。以為大清關閉港口,不與外國人做生意就是閉關鎖國。

其實並不儘然,大清一直有港口對外通商。

真正的閉關鎖國,是不讓外來的思想傳播到大清。任由外麵的世界天翻地覆發展,大清自成一統,將所有先進的知識,藏在紫禁城,關起門來過日子。

皇帝與統治階級比誰都清楚,一旦這些思潮湧進來,民意覺醒,他們身下的龍椅就該坐不牢了。

康熙需要施世綸這樣的人,哪怕知曉他偏激,在揚州任上的舉動,造成揚州的商稅欠收,仍然升了他的官。◆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齊佑如今還管不了那麼多,但他不會置之不理,沉%e5%90%9f了下,說道:“我這邊走不開,你趕緊回去勸住那些師傅,有手藝有本事的人難找,不管你如何做,一定得把他們留下。等下我寫封帖子,你回去的時候帶給施世倫,我請他前來賞花。”

薩布素長長舒了口氣,樂得都不加掩飾了,笑眯眯說道:“我說不過他,嘿嘿,有了七阿哥您出馬,一定能將他收拾得服服帖帖。這段日子,我真是受夠了他的鳥氣,穿件綢緞衣衫,他都要酸半天。您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齊佑無語,說道:“施世綸是好人,我請他來賞花而已,你胡說什麼呢?”

薩布素狡黠一笑,指著院外的野花道:“賞這些?”

齊佑麵色不變,氣定神閒說道:“怎地,這不是花?”

薩布素呆了呆,臉頰不住抽搐。

田間地頭到處瘋長的野花野草,他一個皇子阿哥,也著實太寒酸了些......

齊佑沒管薩布素所想,他從沒在意過排場,這種荒郊野外,也講不了排場。

齊佑苦苦思索著,要如何對付施世倫,還得讓他暫時不向康熙告狀。

若是康熙知曉齊佑有打算開啟民智的心思,他死定了。

第七十八章

施世綸接到齊佑的帖子, 一刻都不敢耽擱,馬上趕了來。

到了半晌午時,就算是北地,暮春的太陽還是曬得人不住冒汗。

到了齊佑的院子前下馬, 施世綸早已口乾舌燥, 抹了把汗, 小廝上前接過韁繩, 拴在了下馬石上。

施世綸正在打量著樸素到寒酸的院落,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得高迎出來見禮, 客氣問道:“可是施大人?”

施世綸說是,掏出帖子遞了過去,“兩地離得遠,沒能提前打招呼,不知七阿哥可在家?”

得高側身將施世綸往院子裡迎, 笑道:“七阿哥在呢, 施大人請進。”

施世綸忙道了謝,跟著得高進了院子。不大的庭院中間, 挨挨擠擠種著各色的花,姹紫嫣紅, 煞是好看。

進了正屋,桂和提了熱水上來伺候施世綸洗漱,得高上了熱茶, 說道:“施大人請稍等,七阿哥過陣子就來。”

施世綸洗漱之後, 吃著茶坐在椅子裡等。

這一等, 就等到了午飯時辰。齊佑睡眼惺忪現了身, 施世綸忙起身請安。

齊佑擺擺手,接著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含糊不清說道:“施大人請坐,昨兒夜裡多吃了幾口酒,起得晚了些。”

施世綸愣了下,暗自上下打量著齊佑,見他滿臉倦色,衣衫鬆鬆垮垮穿在身上。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