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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

齊佑沒沮喪,他知道以前開“北大荒”時,情形與他差不多。

本來滿懷期盼的百姓,看到這個收成也挺受打擊。教他們開荒種地的披甲人見狀,卻不當一回事。

他們以前剛開出來的地, 比如今還要慘, 等到第二年收成就上去了。

加上地裡的蘿卜白菜等收長勢良好,已經收割了一茬, 地裡的還長得鬱鬱蔥蔥,等到入冬時會再收一波。

到時候存進打好的地窖裡, 拿來醃酸菜等,冬天能吃上好一段時日。

他們再見到齊佑派人去張家口拉欠他的糧食了,手有餘糧, 心裡不慌。

收成不好,累歸累, 日子太平沒有戰亂流離之苦, 大家過得還挺樂嗬, 乾勁十足。

齊佑沒有告訴他們,去張家口撲了個空,拉平倉裡的糧食,已經見底。

他們馬上要麵臨缺糧餓肚子之苦。

先前李光地前去張家口巡查,最後隻查到宣化府止,將涉案的官員捋了一通。

其他地方也開始查常平倉,該抄家的抄家,該罷官的罷官。大清上下,算是勉強整頓了一次吏治。

貪腐的官員抄家了,銀錢也不會收歸戶部國庫,而是歸入了內務府廣儲司,也就是康熙的私庫。

內務府前去拆家的官員,自然賺得盆滿缽滿,最富裕的當然還是康熙。

常平倉的缺口卻依然在,秋糧收進去,卻被卡住了沒還給齊佑。

因為噶爾丹打來了,朝廷準備與他乾仗,兵未動,糧草先行。

漕糧運來沒那麼快,戶部又窮,到處挖空心思找錢找糧,需要從就近調配糧食充當軍需。張家口的糧食,當仁不讓被當作軍需征用了。

還有一點,因為全大清查常平倉的事情,都是因為齊佑而起。參揍他的折子,如雪片飛到了康熙麵前。

比如參揍他私自調兵,在關外挖皇家龍脈等等。

康熙心裡門清,參奏齊佑,是查常平倉之事引起。旨意是他下的,這些人不敢參揍他,就將矛頭指向了齊佑,他當然不會搭理。

不過見到蠢人太多,康熙還是氣得快吐血。尤其龍脈這事,除了覺羅氏宗室能說說,其他人不能。

關鍵這些折子,還真是平時離得很遠的宗室所寫。估計這個蠢貨得了不少好處,然後不動腦就寫了折子上來。

柳牆仍在,關外的百姓沒能進關,挖龍脈這件事就很玄乎。

要說挖吧,關外這群披甲人挖了多少年了?這件事彈性很大,有點打康熙的臉,萬萬不能提到明麵上來說。

最讓康熙氣憤的還是,他這次清楚看到,自上而下,他的官員都不清不楚,沒幾個手上是乾淨的。

幾種原因疊加,齊佑的糧食,就被扣住了。戶部銀子到手,臉一抹就當不存在,賴賬賴得理直氣壯。反正齊佑離得太遠,鞭長莫及。

齊佑:“嗬嗬”!

北邊缺糧,齊佑想罵娘。京城的康熙,是一會吐血,一會又難以言喻的暗喜。

吐血是查出了不少蠹蟲貪官,常平倉的虧空讓他想哭。

暗喜是他的內務府,私人錢袋子鼓得都快炸開了。

這點還不算,官員被罷職抄家,還在候官的那群讀書人,終於不用等候。空缺了官位出來,他們能走馬上任,解決了康熙頭疼許久的問題。

就在這種火冰二重天的情緒中,噶爾丹見朝廷與策妄阿拉布坦眉來眼去,一怒之下再次出兵蒙古。

康熙當然不會任噶爾丹為所欲為,為了這次打仗,做了嚴密的部署安排。

調來各路兵馬,包括蒙古各部落,一齊出動。他甚至前去禦駕親征,最後因為生病遺憾回鑾。

不過福全沒躲開,被康熙召了去,作為撫遠大將軍上了戰場,順義學堂那邊暫時由林義誠代為看管。

哐當當一通複雜操作,最後噶爾丹跑了。

福全因為與噶爾丹正麵碰上,判斷有誤,讓他得以逃走。

班師回朝時,被震怒的康熙擋在了京城外。福全下跪流淚痛哭悔過,將所有的錯誤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官員不參揍齊佑了,轉而去攻擊福全。

畢竟對外號稱十萬,真實數據大概有五萬左右的大軍,打噶爾丹的兩萬騎兵。

到頭來,還被他給跑了。與上次喀爾喀那一戰相比,他們哪怕臉麵再厚,也不好意思參揍齊佑了。

官員當然是看上麵臉色行事,康熙既然不給福全麵子,下麵的人聞上意,完全不客氣了,參揍他的折子,比參奏齊佑的還要多出數倍。

康熙一腔怒火,總有人要出來當這個倒黴鬼,成為他的出氣筒。

恰好福全犯了錯,他當仁不讓被推了上去,差點爵位都沒了。

康熙這時候就要表示兄弟情深,最後隻罰了福全俸祿,奪去佐領之職,議政權等權利。

比起奪爵位,實在又得康熙的心意。

剛進十月,初雪紛紛揚揚飄落大地。

薩布素一身風雪進了屋,上前見禮,將外氅脫下來,交給得高捧了下去。

齊佑正盤腿坐在塌上,麵前擺滿了紙張。聞聲抬起頭看向薩布素,見他一頭一身的雪,笑著打了招呼:“將軍回來了,坐。已經開始下雪了啊!”

雪是從早上開始下,如今已經近中午。齊佑應當在屋裡呆了一上午,沒有管過外麵之事。

薩布素不由得愣了下,趕緊暗自打起了精神,變得更加謹慎了,說道:“外麵從早上開始下雪,七阿哥可是遇到了難事?”

齊佑搖搖頭,又點點頭,神色黯淡了幾分:“不是我,我是在看這場戰事。”

薩布素也接到了朝廷戰況,心下稍安,抹去了額頭不知何時冒出來的細汗。

屋子是新起的小院,三間正屋,兩邊帶了廂房。與其他百姓的並無不同,同樣是泥牆茅草頂。

為了保暖,屋子建得低矮。窗戶開得大了些,窗欞上糊了雪白的窗紙,屋子裡顯得明亮許多。

齊佑得了康熙急信,預防羅刹國趁機作亂,暗自幫助噶爾丹打大清。督促薩布素,加強邊境巡邏,守住了邊境。

薩布素領了命令,一直忙著在巡邊,還是第一次來齊佑的新屋。

這時放鬆之後,方感到一股淡淡的暖意,夾雜著說不出的草木清新撲麵而來。

冬日北地滴水成冰,人都呆在屋裡取暖不敢出門。久而久之之後,屋裡除了氣悶,還夾雜著股說不出的怪味。

聞習慣之後尚好,剛從屋外進來時,總感到透不過氣。

聞到與慣常不同的氣味,薩布素鼻翼翕動,不由得精神一振,下意識轉頭四望。

暖閣裡除了炕之外,就一張大書桌尤為顯眼,加上幾張粗糙的椅凳,並無他物。布置陳設不能稱作簡單,而是簡陋。

薩布素在塌旁的凳子上坐了,雙手接過齊佑遞來的茶水,恭敬道了謝。吃了一口菊花茶,唇齒間溢出絲絲甜意,清甜爽口,不禁再多吃了幾口。

薩布素讀書不多,突然響起以前吳兆騫教常德的文章,那篇什麼《陋室銘》,與齊佑如今所居之屋何其相似。

再看齊佑溫潤的眉眼,哪怕在如此的環境之下,他一如既往的坦然自在,暗自感慨不已。

齊佑放下紙,歎了口氣說道:“將軍應當得知了朝廷與噶爾丹的這場戰事結果,不知將軍有什麼看法?”

薩布素愣住,下意識看向齊佑身上本白的布衫,平時他大多都穿灰黑。

這次佟國綱戰死沙場,齊佑應當很難過。

齊佑看向薩布素,溫聲說道:“將軍無需多慮,我們就是戰後盤點,就算是馬後炮吧。雖是如此,我們應當從中吸取經驗,找出錯誤與不妥之處,以後好避開。”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網⑤提⑤供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在薩布素看來,朝廷這場仗,打得不算好,也不算太慘。

畢竟有雅薩克之戰在那裡,他們同樣以數倍的兵力打羅煞兵,費了許久的功夫圍城,最後才取得勝利。

薩布素猶豫了一下,沒提康熙對福全的怒火與責備,說了當年雅薩克之戰的辛苦,“能打成這樣,朝廷也儘力了,儘管噶爾丹逃走,也不算是戰敗。”

齊佑慢慢收著塌上的紙,頭也不抬說道:“雅薩克之戰後,放走羅煞兵,還允許他們帶武器離開。這是放豺狼歸山,大錯特錯。”

薩布素不禁臉一熱。

當時他沒想太多,後來他一琢磨,後悔不迭。他們不應當輕易放羅煞兵走,還讓他們帶走武器。

雖說命令不是他親自所下,彭春是朝廷來的兵,他沒攔著,也有一定的責任。

齊佑知道薩布素所想,他是邊軍,彭春乃是朝廷來的官。

雙方沒有隸屬關係,一個是地頭蛇,一個是過江龍,私下裡說不定還暗暗較勁。

這就是如今朝廷上下最大的問題所在,沒人肯出頭擔事。有了好處,一窩蜂上前搶功勞,出了事情,一窩蜂推出替死鬼。

能主動做一件事,不僅僅是差使當得好,這已經是難得的積極上進好官。

在齊佑看來,這次朝廷準備得太過複雜,到處調兵,比如科爾沁等蒙古部落,卻考慮得不夠周全。到最後仗打完,有些遠的部落都沒能趕到。

康熙將五萬多的兵力,分成左右兩路,希望左右夾擊攻打噶爾丹,保證萬無一失。

先前齊佑擺著的紙,是他在戰後複盤,認為康熙的指揮有很大錯誤。

如果齊佑去打,會將所有的兵力集結在一起,以超出噶爾丹兩倍多的兵力,直接碾壓過去。

康熙小看了噶爾丹,又高看了噶爾丹。

齊佑這邊防住了羅刹國,他們沒能給噶爾丹提供武器,出兵幫他。

噶爾丹一路打來,補給跟不上,康熙完全可以用大清的武器優勢,直接轟炸過去,跟他正麵對上。

噶爾丹不是沒給他們調整的機會,他表麵認了錯。照著他的性格,絕不會輕易低頭,是硬抗不過如此,大清這邊卻沒有反應。

康熙才該負最大的責任,而不是倉促迎戰的福全。

兄弟手足,父子情份......齊佑想不下去了。

福全聰明得很,知道在天下社稷麵前,兄弟之情算什麼。

不是因為他眼疾,能不能活到今日還難說。比如恭親王常寧,這麼多年一直坐冷板凳,幾乎閉門不出,康熙還是處處提防著他。

所以他願意退到順義,誰知道還是沒能躲開,實權全部被康熙趁機收走了。

事已至此,齊佑也無甚可說,惟餘深深的疲憊。

薩布素覷著齊佑的神色,仔細稟報了巡邊的事宜。

齊佑聽完之後,說道:“辛苦將軍了。仗已經打完,羅刹國要與大清貿易往來,應當會消停許久。不過,將軍還是不能放鬆警惕,尤其是那邊在建的船,謹防他們偷偷過來搞破壞。”

薩布素忙道:“七阿哥放心,我已經下令在船塢四周布滿了重兵,任何未經允許的生人靠近,一律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