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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揪到了喉嚨,飛快抓過他的手,眼眶霎時又紅了。

齊佑歎了口氣,笑著說道:“額涅,我真沒事,就不小心被碎瓷片濺到了。您看,早就沒有流血了,連藥膏都不用抹。”

戴佳氏眼淚一下流了下來,抽噎著道:“你郭羅瑪法告訴我,你在外麵做的,都是些真正為國為民,天大的事。可我書讀得少,懂不得那麼多大不大,小不小的事情。當時聽到喀爾喀打起了仗,我晚上就總睡不好,生怕你出了事。後來我一遍遍告誡自己,不要拖你的後腿,保重好自己,就是對你最大的幫助。”

她嘴唇顫唞著,淚眼朦朧望著齊佑的右手,看到尚還紅腫著的傷處,“以前我覺著沒什麼,可如今我倒以為,這些不值得,真不值得。”

齊佑明白戴佳氏話裡的意思。

他這般辛苦拚命做什麼呢?

隻要按部就班上學,讀書,不功不過就好。因為他的腿,一個郡王親王總跑不了。

齊佑有時也會刹那脆弱,深夜在陌生的營地醒來時,總是會陣陣迷茫。

他是誰,他在哪裡,他在做什麼。

前麵是懸崖峭壁還不可怕,可怕的是底下看不到的暗流。說不定哪天行差踏錯一步,就會被卷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後不後悔呢?

齊佑麵對著戴佳氏的眼淚,悵然若失。

他也辨彆不清楚此時的心情,本能地照著自己內心所想,認真說道:“額涅,不是那樣的,我無法隻顧著自己,還有我們的子孫後代呢。”

戴佳氏哭過了一場,淤堵著的%e8%83%b8口鬆散了些。她擦拭乾淨眼淚,平緩了下心情,說道:“我都知道,就隻一時無法想通罷了。你郭羅瑪法勸我,不要想那麼多,你做事穩重,比朝堂上所有的大臣都穩重。如果你真出了事,那真是了不得天大的事情。我還怕什麼啊,真有天大的事情,隻能是我兒實在是太厲害,我就隻有自豪了。”

他們母子都在努力自洽,齊佑鼻子不由得一酸,用儘全力笑了起來,說道:“還是額涅厲害,比我看得透徹。”

戴佳氏跟著笑起來,嗔怪地道:“你少打趣我,我哪懂得那麼多。還不是你每次寫信回來,將一些事情嚼碎了,講給我聽,我才能看明白。”

猶豫了下,戴佳氏的眉頭又微皺起來,問道:“你郭羅瑪法說,朝堂上有很多官員彈劾你,你可想到了應對之策?”

齊佑寬慰她道:“額涅放心,我沒打算理會他們,彈劾這件事,端看汗阿瑪的態度。汗阿瑪要理會就理會,不理會的話,那些折子就束之高閣了。那些人最會的,就是審時度勢,見機不對,就不敢再說話了。”

“也是。”戴佳氏放下心來,轉而問道:“那你汗阿瑪那邊呢?”

齊佑老神在在說道:“汗阿瑪衝著我發了好大一通火,如今氣出了大半,應當不會再要我的小命,該在召見李光地他們了吧。”

戴佳氏徹底長長舒了口氣,拍拍%e8%83%b8口說道:“那就好,那就好。咱不管那麼多了,先用飯再說,吃飽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覺。瞧你又瘦了,既然回了宮,就得好好補補。”

齊佑說好,想到太醫給他的那些補品,說是康熙親自下旨送來,不禁自嘲一笑。

*

乾清宮。

齊佑猜得沒錯,康熙在見過他之後,馬上召見了李光地與索額圖,佟國綱等人,大阿哥也被叫了去。

索額圖先說了到喀爾喀的情況,估計是因著佟國綱在,他倒沒有添油加醋。

從齊佑如何反對返回京城,如何安排他們安置逃命的百姓,下令佟國綱帶著兵去拖住噶爾丹。他又是如何被齊佑帶去讓李榮保出兵,一五一十細細說了。

急信簡單,康熙還是初次仔細全麵了解當時麵臨的情況。李光地與大阿哥,雖然對齊佑在喀爾喀的作為了解得最多,索額圖所言的許多細節,他們也是初次聽到。

索額圖記性好,口齒伶俐,將所發生的的事情,說得繪聲繪色。

尤其是大阿哥,聽到齊佑如何不緊不慢,拿出槍對準李榮保時,忍不住激動地拍了下案桌,大叫了聲好。

康熙正聽得出神,被大阿哥這一聲喊驚住,臉一沉瞪著他,罵道:“混蛋,你當你在聽書呢!”

大阿哥訕笑著告罪,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忙坐好了,緊緊盯著索額圖,催促道:“你快繼續說啊!”

索額圖沒理會大阿哥,而是望向了康熙,等著他的旨意。見康熙點了點頭,才繼續說了下去。

說完李榮保如何被逼著出兵時,索額圖總算夾雜了些私貨:“奴才實在是沒曾想到,七阿哥要拿我們使團所有人的安危去威脅李榮保。奴才死不足惜,隻被噶爾丹捉住,大清的臉麵何處擱,讓羅刹國在旁邊看笑話不說,還耽誤了和談。”

李光地掀起眼皮看了眼索額圖,複又垂下了眼。

佟國綱卻坐不住了,生氣地說道:“如果置之不理,羅刹國難道就不看笑話了?索大人,繳來的那些槍還在呢,大家都看過了,噶爾丹所帶的鳥槍,都來自羅刹國。這邊說著與我們和談,那邊羅刹國的使節戈洛文在作甚,他在到處搶劫!他根本早就知曉噶爾丹前來攻打喀爾喀,大清和談的使團無法繼續前行,他這可是和談的態度?”

索額圖聽到佟國綱撿著齊佑的話來嘲笑他,臉難看起來,想反駁,下意識先看向康熙。

康熙臉色難看,索額圖忙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臉一抹,隻當什麼都沒聽到。

大阿哥在旁邊看著,此時哪肯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當即嘲諷說道:“舅公說得對,羅煞國就是不安好心。索大人,這般簡單的事情,難道你看不出來,倒怪罪起七弟來了!”

索額圖也深知說錯了話,忙不迭往回找補:“大阿哥,我萬萬沒有怪罪七阿哥的意思,隻如實描述了當時的情形。何況這些話,都是七阿哥親口所講。大阿哥若不信的話,可以親自前去問李總管,看我可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康熙頭疼起來,沉聲道:“老大你彆打岔,索額圖你繼續說。”

佟國綱見機不對,斜了眼索額圖,搶著說道:“皇上,接下來的事情,奴才最清楚不過。索大人一路跟著七阿哥趕去找李總管,實屬辛苦,讓索大人歇息一陣,還是由奴才來說吧。”

佟國綱這句話說得就促狹了,齊佑與索額圖一同出發,騎馬疾奔到察哈爾總管府去找李榮保。

要說辛苦,也該是齊佑辛苦。

大阿哥毫不客氣,咧嘴笑了起來。李光地從頭到尾都麵色尋常坐在那裡,端詳著麵前的茶碗,好似能看出朵花來。

索額圖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不過,他到底死忍住了,垂下眼眸沒吭聲。

康熙眼神在眾人身上掃過,淡淡唔了聲。

佟國綱這才繼續說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的口才不如索額圖,隻他說起如何按照齊佑的指揮,他如何想方設法拖住噶爾丹的大軍,當時的情形隻有他知曉。

如今一說出來,聽到佟國綱麵臨的艱險與困難,眾人神色各異,感慨不已。

康熙聽得怔怔出神。

佟國綱有勇,齊佑有謀。一個軍師一個衝鋒上陣,他們之間配合得當,缺一不可。

換作其他人,就不知能否做到了。

說到最後,佟國綱心情沉了下去,口齒黏連起來。他清楚明白,在當時的情形下,他不敢做決斷。

除了齊佑,他們所有人都不敢做決斷。

佟國綱吃力地說道:“當時,太陽下山了。喀爾喀比京城冷,奴才記得清清楚楚,天是紅色的。他們連雙鞋都沒有,衣衫襤褸,被牛羊牲畜一樣趕過來。他們擋在了炮火麵前,好給噶爾丹斷後,讓他的軍隊先撤退。所有人都在哭,那哭聲啊,慘得很。奴才都有點恍惚,好似在做噩夢一樣。”

索額圖低著頭,看不清楚他的神色。李光地眼中閃過一絲悲憫,暗自悵然歎息。

大阿哥雖沒那麼深的感觸,卻聰明地一言不發。

有些事情不能拿到台麵上來說,佟國綱沒有點明,康熙更不能在此時追究。

過了一陣,康熙想到那些參揍齊佑的折子,開口打破了沉默,問道:“若是換了諸位,你們麵對當時的情形,當會如何做?”

眾人心神一凜,忙垂下頭,沒人敢作答。

康熙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齊佑說,他不管了,讓那些參揍他的大臣們去接手。

眼前幾人,都是他的肱股之臣。⑧思⑧兔⑧網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康熙知曉這麼大的事情,他們肯定不會擅自拿主意,依舊失望不已。

過了半晌,康熙沒再追問下去,隻說道:“接下來的事情,你們可有想法?”

佟國綱先開了口,朗聲道:“噶爾丹實屬可惡,大清一定要與他痛快打一仗,給他點教訓。奴才懇請皇上,允許奴才到時隨軍出戰!”

大阿哥忙大聲道:“汗阿瑪,若是打仗的話,我也要去,定要打噶爾丹個落花流水!”

索額圖倒沒說要去打仗,說道:“奴才以為,與羅刹國的和談一定要繼續。接下來得給羅刹國去信,重新商定和談地點與日子。”

李光地總算開了口,懇切說道:“皇上,不如請七阿哥來吧。臣深知不如七阿哥也,臣想聽聽七阿哥的想法。”

康熙頓時惱怒不已,暗自剜了李光地一眼。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齊佑那個混賬,他不乾了啊!

不過,康熙腦子靈機一動,裝作若無其事唔了聲,說道:“也是,老七在喀爾喀,對羅刹國與噶爾丹的事情,他再清楚不過。今日已晚,不若明日你去找他吧,先與他商議一下,一起拿個章程出來。”

李光地不知究竟,忙一口答應了下來。

誰知,第二天李光地興衝衝去找齊佑,卻連人影都沒見著。

齊佑在養手背上的傷呢,不見人。

第五十八章

齊佑知道李光地找他的打算, 他也不是為了與康熙賭氣,他是真不想見。

一來,朝堂上參揍他的折子繼續如雪片般飛來,說明康熙沒有表態, 任由他們跳。

既然康熙態度模棱兩可, 齊佑就更不會主動了。

齊佑得讓康熙看得更清楚些, 看看他朝臣們的荒謬, 看看他自己的荒謬。

上行下效,這些人精明得很, 全部都是看康熙眼色行事。

正因為康熙如此, 所以底下人做事才那個德性。

說得更深遠些,就是因為清朝前期皇帝的各種手段,才造成了後來晚清朝廷的無能。

晚清朝廷還算在積極尋求改變,不管是不太成熟想當然的戊戌變法,還是積極開展洋務運動。

比如慈禧雖說一身的臭毛病, 但她送學生出去西洋留學, 創辦女學,西式學堂。清華北大的前身就是她一手督辦創立。

列強來侵略, 晚清朝廷最開始奮勇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