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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羅煞國,以前占據台灣的紅毛番呢。天下之大,強國不知幾何。我們不能妄自菲薄,也不能自傲自滿。大哥先前說到藩國番邦稱臣進貢,那大哥可知曉,他們進貢的貢品,與大清賞賜給他們的相比,孰多孰少?”

大阿哥哪清楚這些,一時間沒了話說,哼了聲,氣呼呼說道:“老七你向來能言善辯,我說不過你。”說完,從齊佑的身邊跳下去,跑去騎馬了。

李光地騎馬與齊佑他們隨行,聽到他們兄弟間的話,沒有插嘴,神色卻若有所思。

大多數時候,齊佑還是獨自一人,安安靜靜坐在馬車前麵,望著一路的風景。

從喀爾喀的深秋,走到京城的深秋,難得享受安靜閒暇的時光,覺得還挺有趣。

有時候,齊佑也會苦中作樂想,以前的革命先烈,他們是懷著何種的心情,為了心中的理想英勇就義。

應當就是他這樣的吧。

就算死,能救那麼多百姓的命,他覺著也不枉此生了。

一行人回到京城,梁九功早就等在神武門前,將齊佑單獨叫進了乾清宮。

大阿哥本來想要跟著前去,被梁九功不軟不硬攔住了:“大阿哥,皇上隻叫了七阿哥一人,大阿哥請回去洗漱歇息之後,再去給皇上請安也不遲。”

看到梁九功這樣的態度,大阿哥不蠢,當即擔憂地看向齊佑。想要說什麼,卻又深感無力,最終怏怏耷拉下了頭。

齊佑朝大阿哥笑笑,跟著梁九功去了乾清宮禦書房。

康熙手上捧著茶碗,一動不動站在窗欞邊。

齊佑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上前規規矩矩請了安。

康熙轉過身,一瞬不瞬盯著齊佑,眼神冰冷,許久都沒有叫起。

齊佑早就預想到了康熙的憤怒,所以也沒有感到意外,就那麼不急不躁跪著。

不知過了多久,康熙終於開了口,大聲嗬斥道:“嗬,真是好大的膽子!”

齊佑沒有辯解,不卑不亢說道:“請汗阿瑪責罰。”

“砰!”康熙手上的茶碗,狠狠砸在齊佑身邊,碎瓷片與茶水飛濺,濺到齊佑的身上,右手背被碎瓷片割開了一道口子,血珠很快往外冒。

齊佑疼得手不受控製顫唞了下,依然穩穩伏在地上,忍住一聲不吭。

康熙看到齊佑手上的血,眼神沉了沉,微閉上眼,複又睜開,厲聲道:“責罰,你這是掉腦袋的大罪,你有幾條命可以拿來被罰!你私自逼著李榮保出兵,最後卻亂下命令,功虧一簣,讓噶爾丹逃脫,就這一條,你就死不足惜!”

齊佑垂首不語,麵對著康熙的責罵,心情異樣的平靜。

他甚至還有閒心去想,興許如康熙這般的冷酷無情,隻看大局,才是真正做大事之人吧。

他不行,他本是螻蟻,大局壓下來的一粒塵埃,就能將他碾成齏粉。

康熙見齊佑毫無反應,不由得更來氣了,幾乎是咆哮著喊道:“虧得我處處替你著想,替你擔著!”

他疾步走到禦案前,捧起一堆奏折,砸在齊佑的身邊,“這些隻是參揍你的一小部分折子,那邊還有一大堆,我可替你兜不住!”

齊佑不由得哂笑,隨便撿起手邊的幾本折子掃了一眼,淡淡說道:“這些人啊,真是沒甚新意,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說辭。而且我覺著吧,他們寫參奏的折子,比起他們做該有的差使,做得稱職多了。朝堂上下的官員,都適合去做禦史,反正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他們挑刺還挺得心應手的。”

康熙見齊佑不但不知悔改,還前所未有的尖銳,把朝臣諷刺了個遍。他氣得眼前一黑,怒罵道:“你個兔崽子,都這個時候了,還敢出言不遜!”

齊佑緩緩抬眼看向康熙,真誠說道:“汗阿瑪,我真沒有說錯。且不提噶爾丹,還有他侄子策妄阿拉布坦呢,讓他們去把他捉回來,或者拿出參揍我氣吞山河的架勢,寫信去把他罵得俯首稱臣吧。”

康熙差點沒被氣得仰倒,深吸一口氣,叉腰在屋子裡直轉圈,怒罵道:“豎子!豎子!你平時的聰慧,感情都是我看走了眼,我就不該給你這般大的權利,讓你在陣前胡來!”

齊佑不緊不慢說道:“汗阿瑪,不是我在陣前胡來,就沒今天這些事情了。朝廷應該還在商議,如何對付噶爾丹。反正上下嘴皮一張一合而已,指點江山激昂文字,一點責任都不用負,輕鬆簡單得很。”

“你個混蛋!”康熙被氣得跳到齊佑身邊,抓起折子就要朝他揍去。

齊佑微微仰起頭,不閃不躲,麵色平靜迎著康熙的怒火。

康熙對上齊佑清澈卻又深幽,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神,揚在半空的手,不由自主頓在了那裡。

半晌後,康熙的手頹然垂落,臉上的怒意漸消,轉而是說不清楚道不明的情緒。

康熙知曉,他沒看錯眼,齊佑一如既往的聰慧。

從他進了屋的反應,應當早就猜到了將會麵臨什麼。

康熙估計,以齊佑做事的謹慎細致,隻怕在陣前下令時,就想到了各方的反應,包括他這個親生父親的反應。

他性情向來溫和,這次卻針鋒相對。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結局,所以早就無所畏懼了。

康熙心不受控製揪緊。

齊佑能料到自己的結局,就表示在他的心裡,早就知曉他這個兒子,無法與自己的江山社稷相比,甚至無法與噶爾丹的命相比。

而且,他的針鋒相對,並沒有任何的誇大其詞,冤枉任何一人。

朝堂上下這群官員的德性,再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在麵對他們時,經常深感無力,恨不得將他們全部拉去砍頭。

不是齊佑,根本沒有這一場仗,何來勝負之說。是他給了這些官員參揍他的機會,因著他真正在做事。

齊佑有句話,直接戳到了康熙的心上。

哪怕是沒了噶爾丹,還有策妄阿拉布坦,他也是個難纏的人物,勢力與噶爾丹不相上下。

噶爾丹一旦失勢,策妄阿拉布坦會順勢強大起來。

究竟是讓他們互相製衡,內鬥,大清等著坐收漁人之利。

還是直接滅掉一方,再收拾另一方,康熙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康熙斜睨著齊佑,想要說幾句軟話,一時又拉不下臉麵。

若是繼續強硬下去,他們父子之間,隻怕是永遠生份了。

天底下英才不知幾何,可眼前這一個,是最聰明最厲害的一個,還是他親生,引以為傲的兒子。

齊佑並沒有康熙想得那麼深,他就堅持一個觀點。

他沒有做錯,就無需認錯。

因為認錯,就表示他也不將人當人,與康熙,與朝臣並無任何區彆。

齊佑希望,康熙能真正尊重生命。哪怕是上位者,也應當有所畏懼,有所約束。

許久之後,康熙終於軟下來,歎息一聲,神色怔忪打量著齊佑,不解問道:“既然你什麼都懂,為何你還要做出停炮的決定?”

齊佑微笑著答道:“汗阿瑪,因為我是人啊。”他掏出帕子,抹去手背上不斷溢出來的血珠,說道:“喀爾喀無辜百姓的血,與我的血一樣,都是溫熱的。”

康熙臉微不可查紅了紅,狼狽地彆開了頭,暗自咬了咬牙,又想揍齊佑了。

小兔崽子,這個時候還不忘拐彎抹角諷刺他這個老子。

“哼!”康熙重重哼了一聲,冷冷說道:“你既然這般嘴硬,這些參揍你的折子,你去與他們辯吧。若是辯不過,該如何罰,就如何罰。”

齊佑掃了眼折子,乾脆直接拒絕道:“汗阿瑪,我不與他們辯,夏蟲不可語冰,真沒有什麼好辯的。”

康熙又來氣了,瞪著齊佑罵道:“嘿,你這個小混蛋,還敢挑三揀四了。你闖了這麼大的禍,老子反正不管,你自己去收場!”

齊佑極有耐心,緩緩說道:“汗阿瑪,參奏我的朝臣官員,看上去厲害得很呢。不如汗阿瑪問問他們,要如何對付噶爾丹,對付策妄阿拉布坦。彆光嘴上說得好聽啊,得拿點實際的舉動出來。若是他們能有更好的辦法,拿下了噶爾丹或者策妄阿拉布坦,我心甘情願任由他們處置。”

康熙愣住,待待回過神,登時又怒了:“你就撒手不管了?”

齊佑說道:“汗阿瑪,我不管了,太累。我讓賢,讓他們來吧。”他揚了揚右手,“您看,我都受傷了,管不了啊!”

康熙這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狗咬刺蝟無處下嘴。

他的親兒子,他清楚。﹌思﹌兔﹌網﹌

齊佑這個混蛋,雖然愛闖禍,每次闖了禍,他都會妥善善後。

康熙肯定齊佑留有後手,他在喀爾喀,可做了不少事。

可他,就這麼乾脆利落撩挑子不乾了。

難道要他這個老子,親自向他賠罪不成?

第五十七章

康熙當然拉不下臉來賠罪, 齊佑不需要,也不敢接受他的賠罪。

這一路走過來,實在太過辛苦,齊佑必須暫時歇一歇, 緩一口氣, 不然就倒下了。

更重要的是, 齊佑想讓康熙看得更清楚些。

看清楚他的盛世, 有多麼不堪一擊,多麼可笑, 他是多麼坐井觀天。

見慣了地廣天闊, 紫禁城的夾道宮牆,將天空切成一塊塊碎片,乍一看實在有些不適。

暌彆許久的阿哥所,哪怕打掃過後,那股子淡淡的黴味終是隱約縈繞。

齊佑也沒太放在心上, 他這些年沒打算呆在京城, 也不大抬頭看天,隻喜歡舉目遠眺。

雖然被宮闈擋住了視線, 他始終能看到牆外廣闊的世界。

洗漱之後,齊佑照著規矩先給太後請安, 再去了景仁宮。

戴佳氏知曉齊佑要來,早早就等在宮門口眺望。這次她比以前要焦急,除了盼望欣喜之外, 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擔憂。

齊佑一走近,戴佳氏就疾步奔來, 攜著他的手, 含淚上下打量, 哽咽著說道:“又瘦了。好好好,沒事就好。”

要說無悔無愧,其實也不是絕對。齊佑此時對著戴佳氏,就深感愧疚。

如今戴佳氏是妃子,對外麵的事情,齊佑雖沒有講得太過透徹,卻向來沒有瞞著她。

他出了事,照著康熙的脾氣,還不至於會拿戴佳氏如何。但她作為母親,肯定不會好過。

戴佳氏側過頭,悄悄抹了把眼淚,強顏歡笑道:“走,快進屋去,外麵冷。”

齊佑也不那麼好受,微笑著說好,跟著戴佳氏進了屋。

屋裡擺了炭盆,齊佑沒有聞到刺鼻的氣味,猜到是上好的紅羅炭。

見內務府沒有因著他的事情,克扣戴佳氏的月例,齊佑總算勉強放下了些心。

戴佳氏攜著齊佑在榻上坐下,上下打量著他,想要問什麼,似乎又開不了口。

齊佑主動說道:“額涅,我沒事。”

戴佳氏眼神在齊佑右手背上停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