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花園裡吃殺豬菜。”
得高忙應下去忙碌,梁九功也上去幫忙,擺著桌椅碗筷。
康熙看到梁九功分開擺放著炕桌,忙攔住了,說道:“就擺八仙桌,既然出門在外,就照著鄉下的規矩來。”
梁九功忙應是,叫上侍衛換了張八仙桌來。不大一會,徐日升與張誠跟著得高也到了,上前跟康熙請安。
康熙笑著招呼兩人一同在八仙桌上坐下,徐日升懂得的禮儀多些,要讓齊佑坐在康熙坐下首。
齊佑謙讓道:“徐先生張先生你們彆客氣了,快請坐吧。”
康熙看了眼齊佑,笑著對兩人說道:“坐吧,你們是先生,老七是學生,咱們大清向來尊師重道。”
徐日升與張誠這才坐了,齊佑前去幫著將煮好的血腸端上桌,說道:“血腸得趁熱吃,不過血腸不好夾,得快準狠,再蘸些香油蒜汁吃,又香又滑。”
康熙自小練習騎射,力道把握沒有問題,用筷子試了試,就拿捏好力道,穩穩夾起了一塊血腸。
他蘸了些香油蒜汁嘗了口,雙眼頓時一亮,讚道:“真不錯,爽滑嫩,一點腥氣都沒有。”
去年過年的時候,徐日升與張誠兩人已經吃過了血腸,對這道美味念念不忘。
徐日升筷子用得熟練些,張誠依舊很笨拙,血腸嫩得很,他一夾就散開了。
康熙看得直笑,張誠跟著訕笑,將筷子換成了調羹,舀了一塊放在蒜汁碗裡,胡亂一蘸,便迫不及待吃了下去。
除了血腸,還有酸菜白肉鍋子,爆炒肥腸,肝腰合炒,鹵豬頭肉,肉丸子湯等。
滿滿當當的一大桌菜,比不上宮裡的精致,卻勝在新鮮,煙火氣十足。
康熙看到肥腸,掙紮了下,試著夾了一小塊嚼著吃了,對斯斯文文喝著丸子湯的齊佑笑道:“還真是,吃起來挺香,沒想象中的那股子臭氣。”
齊佑抿嘴笑,康熙平時不大吃酒,徐日升與張誠平時會喝幾杯。今晚難得高興,他倒了杯兩人吃的燒刀子,慢慢抿著。
幾杯燒刀子喝下去,康熙有點兒上頭。頭頂繁星滿天,園子裡鮮花盛放,桌上是大碗的肉。
他%e8%83%b8中湧著說不出的情緒,放下酒杯,站起身說道:“你們兩人慢慢用,老七,你陪著我出去走一圈。”
徐日升與張誠忙起身恭送康熙,齊佑跟在他身後往外麵走去。
康熙背著手,側頭看著齊佑,說道:“聽說你這裡的夜校尤其熱鬨,且帶我去瞧瞧看。”
齊佑忙應了,康熙也沒讓驚擾人,就站在夜校門外,微微閉上眼,聽著屋裡郎朗的讀書聲。
不知哪裡早出來的蟋蟀,在嘰嘰喳喳鳴叫,微煦的風吹拂,世間安寧而美好。
康熙神色說不出的激動,%e8%83%b8口酸澀發漲,眼眶漸漸發熱。
若是白日他看到的一切,是海晏河清。
晚上所見所感,體會到的一切,他想起了齊佑那份計劃開頭,上麵所寫的幾個字:“國泰民安,繁榮昌盛。”
而這些,都是因著齊佑來了順義。
康熙暗自呼出口氣,原本的打算一變,問道:“你可知道大清與羅刹國的邊境糾紛問題?”
齊佑愣了下,腦子飛快轉動著,問道:“汗阿瑪所說,可是與羅刹國約定好,簽訂邊境條約的事情?”
康熙意外地看了齊佑一眼,不過想著他的聰慧,知道也不奇怪,“走,我們邊走邊說。”
齊佑忙緊跟在康熙身邊,聽到他說了些與羅刹國的衝突,以及顧慮。
康熙遲疑了下,低聲說道:“先前我叫徐日升與張誠前來,是打算帶他們回京城,跟著索額圖還有佟國綱,一起前去色楞格斯克做隨行譯官,與羅刹國和談商議劃分邊境的事情。你懂拉丁語,學堂這邊的事情,我讓福全前來幫你看著,你一起跟著前去吧。”
齊佑頓時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問道:“汗阿瑪,我可否知道,您想以何處為邊界,退一萬步說,羅刹國若是不答應,您最終能接受以何處為界?”
第五十章
點點星輝下, 隱約讀書聲傳來,伴著啾啾蟲鳴,和諧而安寧。
康熙卻沉默往前慢慢踱步,沒有回答齊佑的問題。
齊佑亦安靜跟在旁邊, 一言不發。
當年他被困的漫長孤寂時光中, 長年陪伴他的, 是地球儀與世界地圖。
他總是一點點摩挲著地球儀的每個地方, 世界地圖的每一個國家,城市, 幻想著他去到了那裡。
每看到一處, 就播放著這個地方的聲音。後來,他能聽懂百分之□□十的俄語。因為語言發音吃力,也沒機會開口說過,估計會不大標準。
如今他閉上眼,就能想到那些山脈河流。興許鬥轉星移, 河流改了道, 山脈變了模樣。
但苦寒的西伯利亞與貝加爾湖流域,那片土地始終沒有多少變化。當年的尼布楚, 經過百年的滄桑,依然破舊荒涼。
他當然知道這份條約, 隻不大記得具體的時間了。
當時他隻是站在上帝視角,看到的都是些冰冷的文字記載與數據,比如雙方議和時的背景。
羅刹國與大清剛雅薩克會戰剛打完, 羅煞國與喀爾喀打得正激烈,準噶爾與喀爾喀的土謝圖汗也打得正激烈。
大清與噶爾丹的戰事一觸即發, 噶爾丹與羅刹國眉來眼去, 私底下早已達成同盟關係。
當年兩人在爭權奪利中, 大清默許讓土謝圖汗占了不少好處,劄薩克圖汗早已對大清心懷不滿。
準噶爾,羅刹國,劄薩克圖汗也不是鐵板一塊。可是一旦三方聯手,一同瓜分了喀爾喀部,威逼京城,大清江山就危險了。
回到莊子,康熙將齊佑叫進屋,坐下來吃了口茶,讓梁九功在門口守著。
康熙仔細說了眼前的局勢,與齊佑後世看到的大致差不離。
羅刹國提出的條件還未知,康熙說了他的底線。
當然談判前都是漫天開價,比如以勒拿河為界,雙方一些貿易來往,不得收留雙方的逃民,羅刹國必須歸還叛逃清朝官員根特木爾。
至於最後的底線,以雙方的實際占領與控製區來劃分邊界。以儘快簽訂條約為主,康熙要騰出手來對付噶爾丹。
其實齊佑能理解康熙的想法與困難。
對於庫頁島,貝加爾湖這片地區,他是心有力而餘不足。當地氣候實在是太過惡劣,大清根本控製不了。
雅薩克戰打贏了,等大清一撤出,羅刹兵又重回了雅薩克。
兩權相害取其輕,康熙隻能趕緊平息一方,好著手對付另一方。
康熙神色肅然,說道:“當今局勢複雜至極,大戰一觸即發。劄薩克圖汗倒不足為懼,隻噶爾丹萬萬不能掉以輕心。必須斷絕他與羅刹國的聯手,不然大清危矣。”◢思◢兔◢網◢
齊佑垂眸沉思,康熙打量著他溫和的眉眼,神色複雜,一時說不清是什麼心情。
他也不知道,為何就對這麼個小兒能商議此等大事,還能改變想法,冒險讓他加入談判隊伍中去。
康熙微歎了口氣,溫聲說道:“羅刹國要求雙方談判使節人數相等,我打算這次以索額圖為首,加上佟國綱,譯官徐日升與張誠,與兵丁護衛前去色楞格斯克。你的年紀太小,考慮到你的安危,實在不宜出麵,就當做索額圖的隨從同去。這樣也好,羅刹國那邊不會防著你。我會下令索額圖,遇到難以抉擇的時候,會暫停議和,與你私底下商議過再做決定。”
齊佑聽到康熙給他委以這般大的重任,著實驚訝了下。
也是,想到自己的年紀,如果上了談判桌,以羅刹國人的脾性,估計他們會以為大清在輕視他們,直接掀了談判桌。
不過,如果照著前世所見,這次隻怕簽訂不了條約。因為《尼布楚條約》,是在尼布楚簽訂,而不是在色楞格斯克。
齊佑略微沉%e5%90%9f後,問道:“汗阿瑪,如今羅刹國境內的情形,您可知曉?他們既然與準噶爾暗中有了往來,為何又要與大清談判?”
康熙愣了下,長歎一聲,搖搖頭說道:“我隻知曉羅刹國女王野心勃勃,著實不好對付。”
齊佑心中有了底,說道:“汗阿瑪,您看,每次羅刹國派來的兵,不過區區上百人,就是與喀爾喀打仗,也就兩千兵左右。他們要從羅刹國遠道而來,要經過哪些地方,糧草補給從何而來?汗瑪法當年可是曾打敗了他們的來犯,將一千多人全部被殲滅殆儘。”
康熙想到先帝順治當年態度非常強硬,第一次與羅刹國開戰時,指揮海色好大喜功,打了敗仗。
順治大怒,就地正法了海色。下了死令,與羅刹國戰到底,最後,大敗羅刹國。
隻是羅刹國不死心,沒幾年就再次卷土重來。
康熙%e8%83%b8口湧動著說不清的情緒,相比較順治的嚴酷手腕,他似乎過於優柔寡斷了。
他不禁暗暗思索,如果順治還活著,會如何處理當今的局麵。
齊佑說道:“他們應當從當年的戰敗中吸取了教訓,在葉尼塞斯克,布拉茨克,雅庫茨克築城,這幾個地方,應當就是他們的重要交通要道。雖說他們每到一處燒殺搶掠,以戰養戰。隻這片地區實在是太窮,他們難以搶到足夠的糧食。後方必須有糧草兵器補給,這條道不能斷。”
康熙看著齊佑拿著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劃著三個地方,將此處連成了一條線。他先是一愣,隨即一喜:“如果切斷任何一地,就等於切斷了他們的後方補給。”
齊佑點頭,他也不好說羅刹國自己內部都一團亂,互相在爭權奪利。
攝政的索菲婭女王與即將親政的彼得一世互相奪權,鬨得不可開交。前來的羅刹國使節,究竟是誰的人也說不清楚。
在歐洲羅刹國與與多國打仗,爭奪波羅的海出海口,連續多年大戰,前幾年剛輸給了瑞典,波蘭等。
一旦彆的國家知道羅刹國與大清打仗,肯定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他們壓根沒有多線作戰的能力,在大清與窮光蛋準噶爾之間選,肯定會選擇與大清和談,換取貿易好處。
羅刹國如今是內憂外患,自顧不暇。隻是如今交通信息閉塞,讓他們占得了一些便宜罷了。
齊佑認真分析道:“我們可以判斷,羅刹國其實沒那麼大的能力,派遣更多的兵力來。至於噶爾丹,他的確是打仗的天才。不過汗阿瑪,您可知道他總共有多少兵力?噶爾丹控製區域內的實力如何,西藏的青稞酥油,能供他的兵丁吃多久?打仗之前,糧草先行,還是那句話,他們就算搶,也得要搶得到,打仗可不能虧本。”
康熙緊緊盯著殘留著水漬的案桌,半晌後,眼神狠戾下來,說道:“台灣三藩我都能滅了他們,就不信弄不死他個噶爾丹!”
齊佑其實也是靠著後世的知識,知道西藏地區向來人煙稀少,與如今的貝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