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1 / 1)

啟程運回內務府入庫。

齊佑聽著得高仔細回稟,“尼滿與他帶來的人一起盤點,趙修做慣了文書工作,記得很是快。尼滿這邊報上一件物品,趙修跟著唱一聲,核對無誤後,再記了下來。奴才在旁邊看著,並無任何遺漏差錯。”

思索了會,齊佑問道:“平時呢,他們兩人可有來往?”

得高仔細回想,說道:“倒沒有什麼來往,見麵時互相打了招呼,歇息用飯的時候,兩人在一起吃茶說說閒話。奴才聽了一些,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比如罵幾句達春。爺,他們說想要來給爺回稟,請爺看具體的賬目。”

齊佑沉%e5%90%9f著,點頭說道:“去把他們叫進來吧。”

得高出去,領著尼滿與趙修進了書房。尼滿遞上賬目,恭敬地說道:“這幾日有勞得高幫忙,七爺處處關照,我們才能這般快。七爺,這是賬目,請您查看。若有不妥當之處,我們馬上去核實,修正。”

齊佑笑著說了聲辛苦,掃了眼賬冊,讚道:“趙書吏的賬目做得真好。”

趙修忙謙虛地道:“七爺才是厲害,小的這點本事,不敢在七爺麵前班門弄斧。”

齊佑隨意翻動著賬冊,驚歎道:“還真是貪得無厭啊,居然貪了如此多的銀子。走吧,帶我去瞧瞧。”

尼滿愣了下,臉色微變,下意識看了趙修一眼,問道:“七爺要如何瞧?”

齊佑微笑著說道:“當然是揭開封條,金銀用戥子重新稱過,其他的珠寶花瓶,一件件核對。恰好二伯父裕親王也在,正好請他一起,看看這些刁奴,膽子究竟有多大!”

第三十八章

尼滿與趙修兩人神色變幻不停, 齊佑態度溫和,微笑著安慰他們道:“對不住了,你們辛苦一下,都怪我實在是沒想到, 達春竟然這般貪婪。我第一次看到抄家, 定要見識一下達春的寶貝。”

得高一臉懵, 照著齊佑的吩咐, 跑去將福全請了來。桂和則騎著快馬,去把在彆的莊子忙碌的林義誠, 揪上馬飛奔回了皇莊, 留下夏師爺暫時頂著。

林義誠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一路喘著粗氣飛奔回來,進了偏院院子,看到庭院的空地上,整整齊齊碼著貼上封條的箱籠。

院子前麵, 擺著桌椅案幾, 裕親王福全坐在上首,與齊佑笑著在說話。尼滿與趙修兩人麵無表情坐在下首。

林義誠被眼前的陣仗嚇了一跳, 愣了下,上前請安見禮。

齊佑笑著說道:“二伯, 林縣令回來了,我們開始吧。唉,這達春實在是可惡, 您來了,正好替汗阿瑪看一下。”

福全嗬嗬笑著說好, 他其實也一頭霧水。聽到齊佑誇讚趙修賬目做得不錯, 與尼滿辛苦了幾天清點出了贓物, 得高在旁邊看著歸置裝箱,貼上了封條。

照理說不會出岔子,哪怕是趁著有人晃了眼,一下沒看住,少了那麼點東西,也是常事。水至清則無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福全知道齊佑不會沒事找事,再看尼滿與趙修兩人的神色,豈能看不出他們的緊張。

這一來,福全就更納悶兒了,同時頗為期待,想看看齊佑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齊佑吩咐道:“得高,尼滿,趙修,既然是你們三人一起清點的,還是由你們三人去一同打開吧。林縣令,你在旁邊拿著賬目核對,桂和,你去搭把手,幫著稱一下金銀。”

林義誠從齊佑手上接過賬目看到達春的家產,對比著自己的俸祿,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尼滿與趙修見得高在等著他們,隻得硬著頭皮走上前,強自穩住陣腳,三人一起打開了箱籠的封條。

桂和遞上戥子,看著三人一起稱金銀。福全好奇不已,伸長脖子看得目不轉睛。

得高看著戥子,吆喝著數字,桂和在旁邊幫著相加。

林義誠則看著手上的賬目,再狐疑打量著尼滿與趙修,見兩人麵若死灰,愣愣說道:“不對啊,賬目上記著銀子兩千一百兩,桂和加起來的數卻是兩千七百兩。金子共一百七十九兩,而不是一百一十六兩。桂和,你再算一遍。”

桂和跟在齊佑身邊,這點算學自是不在話下,再次撥動著算盤珠子,劈裡啪啦加了一遍,肯定地說道:“林大人,我沒有算錯。”

聽到實際與登記金額有出入,林義誠仔細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福全同樣看出了貓膩,臉色不由得難看起來。

達春貪腐的這點金銀,他還不放在眼裡。他生氣的是,這群狗奴才,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敢伸手,膽子忒大了點!

趙修吞了口口水,雙腿簌簌發抖,強撐著辯解道:“王爺,七爺,都是小的沒寫清楚,數額出了差錯,小的這就改。”

尼滿躬腰低頭,看不清臉上的情緒,麵前的青石地麵上,汗水滴下來,濕開一片。

齊佑神色淡淡,哦了聲,不置可否,對得高吩咐道:“繼續。”

福全看了眼齊佑,黑著臉喚來隨從,說道:“你們也上去幫忙,看看究竟還有哪些數額出了差錯。”

尼滿想到來時路上,見到包衣奴才們在齊佑麵前的表現,心裡萬念俱灰。都怪他一時財迷了眼,豬油蒙了心。

知道這次死定了,跪下來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連求饒都發不出聲。

趙修也撐不住了,噗通跪在地上,一個勁求饒:“王爺,七爺饒命,尼滿大人告訴小的,分一成給小的。都怪小的鬼迷心竅,起了貪戀,王爺七爺饒命啊!”

福全看著兩人,冷哼一聲,剛想開口,下意識先看了眼齊佑。

齊佑麵色尋常,似乎見怪不怪,福全趕緊打住了,一言不發。心裡卻貓抓貓撓一樣,想要知道齊佑從何處看出了不對勁。

清點贓物,在得高的眼皮子底下,當場拿走一些,或者藏起來,風險太大。

能動手腳的,就是賬目文書,即原始數據。

齊佑以前看過書吏這個行當的一些資料,他們常與與差役同流合汙,坑壑一氣,在文書上動手腳,撈銀子。

越底下的人,對上麵那一套看得越清楚。贓罰庫那點德性,他們更是門清。抄家這麼好的肥差,豈能不沾手。

齊佑開始時也不能確定,就故意隨口提了句想要瞧瞧。尼滿與趙修畢竟心虛,當時就不自然了。齊佑再一想得高的話,很快就知道何處有問題。

一個唱數額,一個應和一聲,兩個數字得高見對得上,就不會多加注意。

若是得高當場發現了兩千一百兩與兩千七百兩之間的錯誤,趙修還可以胡亂推脫,說是聽岔了,或者一時手誤寫錯了。

等到銀子運回贓罰庫,當然是按照賬目上記錄的入庫,尼滿輕巧就能將多出來的六百兩拿走。

趙修擔著大風險,隻能拿到一成的銀子。剩下的九成,肯定不會全部落入尼滿的口袋。

貪腐從來就是自上而下,一起貪。大官大貪,小官小撈,互相包庇掩飾。

所以每次查貪腐,都阻力重重。拔出蘿卜帶出泥,一查就是一堆。

毫不意外,查到最後,又查出了幾處差錯,比如金簪銀釵的數目,賬目與實際對不上。

齊佑看向福全,遲疑著說道:“二伯,您看.....”

福全臉色難看起來,歎了口氣,揮揮手,說道:“把他們帶下去吧,尼滿帶回京城送審,至於趙修,則交給林縣令了。”

尼滿與趙修被拖了下去,林義誠又氣又怕。

雖然知道衙門的這些人手腳向來不大乾淨,可他萬萬想不到,趙修居然膽子大到如此地步,這麼快就與尼滿勾結上了。

趙修到底是他推薦來的人,若是福全對他起了疑心,以為他也參與了其中,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林義誠不由自主看向了齊佑,見他神色尋常,看不出什麼情緒,心裡更加忐忑,嘴裡苦不堪言。

齊佑見狀,暗自歎息一聲,說道:“林縣令,你去忙吧,趙修按律處置。還是莊稼要緊,彆耽擱了正事。”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林義誠一顆官心旺盛得很,眼下肯定清得不得了。隻是要做徹頭徹尾的清官,就要有做孤臣的打算,還得會長袖善舞,左右逢源。

不然,指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了。

齊佑將此事推給福全,沒打算插手如何處理尼滿,以及清理內務府贓罰庫的那群人。

自上而下都爛,官員那麼點俸祿,他們都住著大宅子,穿著綾羅綢緞,奴仆成群。

銀子從哪裡來?

彼此都心照不宣。

齊佑叫林義誠回來,是想讓他見識一下這些小吏的門道。無法徹底杜絕,以後能多長個心眼,提防著他們一些也好。

林義誠帶著劫後餘生的恍惚退了下去,福全前來看了一出大戲,也親眼見到了齊佑的本事,不由得對他心悅誠服。

福全眼神在齊佑左腿上停留,惆悵萬分,滋味莫名。

齊佑與他一樣,他是眼疾,齊佑是腿疾,真真是可惜了。

不過,福全最終沒能忍住,湊過去,神神秘秘問道:“七阿哥,你是如何看出趙修與尼滿兩人有問題?”

聽福全這麼一問,齊佑便想到了內務府這個皇室服務機構。

當年皇太極成立內務府,順治為了與八旗權貴奪權,改成了仿照明製的十三衙門,由太監宦官來管理。

八旗當然不乾,等到順治駕崩之後,十三衙門不過月餘時間就改了回去,內務府重新被八旗掌控在手中,

內務府當差的人,都出自八旗旗人,僅有幾個康熙的太監親信。說白了,康熙的身家財產,錢袋裡有多少銀子,吃穿用度,甚至到一舉一動,都在八旗的眼皮子底下看著呢。

康熙靠著八旗駐軍守護江山,需要拉攏旗人,又得防備著八旗的權勢過大,小心翼翼在維持著平衡。

齊佑隻想揭開冰山一角給康熙看,他願不願意看,還是隻看到眼前這塊,永遠將穩定大計放在首要,就不是齊佑能乾涉的了。

看著福全寫滿探究八卦的臉,齊佑裝傻,笑著道:“二伯,我就那麼隨便一問一查,誰知道他們恰好就撞了上來。”

福全一愣,旋即乾笑。

隻隨便一問一查,就能抓到兩人貪腐,就差點明著說,到處都是貪腐的官吏,一抓一個準了。

這句話福全可不敢接,反正等到回京之後,照實轉告康熙就是。福全最關心的,還是自己名下的莊子。

兩千兩三千兩不在意,那兩萬三萬兩呢?福全坐不住了,再次湊了過去,認真問道:“七阿哥,你就給我透個底,這莊子賃給那群包衣奴才,真比現今這般能好?”

像福全這般的親王,比如安親王他們,田產都在萬畝以上。

若是他們也能跟著一起改變,不隻停留在順義,這群奴隸的境遇,很快就能慢慢得到全麵改善了。

齊佑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