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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在外麵辛苦奔波。

一年兩年還好,一輩子做這個事情,權貴們隻怕是舍不得家中的孩子吃這份苦頭。

放眼望去,康熙實在找不出人,他同樣心動齊佑的提議,能將西洋人的本事學到手,拿來大清所用。

想來想去,康熙隻得隨了齊佑,說道:“罷了罷了,既然是你的包衣奴才,你願意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吧。我就端看,他們有沒有本事能學好。”

齊佑心落回肚子裡,笑著謝了恩。

其實,康熙永遠也無法理解。

如張柏他們,曾過著怎樣的日子。

他們是如何盼著光明,以及希望。

給他們開了一扇門,他們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會闖過去。

就為了子子孫孫不再如他們一樣,永遠是最卑賤的奴隸。

這次康熙的動作很快,隻三五日便搞定了那群朝臣與莊主們。連著步兵巡撫衙門都安排好了,著手組織城裡的乞丐,前去順義以工代賑。

齊佑收拾好行囊,拜彆親人兄弟,帶著張誠,踏上了回順義的路。

出了城之後,齊佑就沒有騎馬,改坐在車前,欣賞著沿途的秋色。

秋陽高照,天高雲淡,草木漸黃。

他微微閉上眼睛,隨著馬車的顛簸而晃悠,享受著這難得的悠閒,順便思考前去順義的一係列安排。

想到那群包衣奴才,齊佑腦子裡,浮現出給太皇太後道彆時的情形。

蘇麻喇親自將直齊佑送進了甬道裡,趁著四下無人,掏出一個錢袋,不由分說塞到了他的懷裡,然後跪了下來。

齊佑驚了一跳,忙去拉蘇麻喇,她卻堅持著磕了一個頭才起身。

蘇麻喇眼裡含著淚,卻麵帶笑容說道:“七阿哥,這些銀子是我的積蓄,隨著您做主,拿去用在那群包衣奴才身上。”

齊佑摸著沉甸甸的錢袋,楞在了那裡。

蘇麻喇臉上閃過悵然,淡淡說道:“奴婢,也曾與他們一樣,都是最最低賤的奴隸。”說完,福了福身離去。

齊佑緊緊捏著錢袋,望著蘇麻喇的背影,緩緩笑了。

太陽照在臉上暖暖的,空氣中有瓜果草木的清香,齊佑深吸了口氣,一臉滿足。

他不是一人在孤身奮戰,順義,還有一群盼著他歸來的同伴們。

齊佑掏出荷包裡的竹哨,經過摩挲之後,揚丹送給他的竹哨,已經光滑發亮。

他將竹哨放在嘴邊一吹,清脆的哨聲,悠揚著傳到很遠,直飛入天際。

第三十六章

齊佑一行在臨近黃昏時到了順義, 在離莊子約莫一裡地左右,正準備拐下官道時,馬車停住了。

駕車的得高奔到車門邊,緊張地說道:“爺, 路被擋住了。”

“知道, 都是熟人, 你彆擔心。”齊佑從車窗邊轉過頭, 笑著起身來到車門邊。得高趕緊讓開,護著他跳下了馬車。

林義誠嚎嗓了聲, 提著補袍下擺, 朝著齊佑飛奔過來,跑得太快太急,鞋子都丟了一隻。

落後一步的夏師爺,跟著提著長衫下擺奔,來不及管林義誠的鞋, 如同%e4%b9%b3燕投林般, 踩著他的鞋,一並朝齊佑奔來。

齊佑臉上帶著笑, 看著胡子拉碴,嘴唇乾燥起皮, 身上的補袍皺巴巴,一塊塊汙漬,手肘磨得油光鋥亮的林義誠。

再看一眼平時穩重多了的夏師爺, 此時眼底兩團青色,眼袋快拉到了下巴, 左眼還通紅帶著血絲, 嘴角起了一個大包。

唉, 齊佑歎了聲氣,嫌棄地瞥了他們一眼,他就這麼兩個不頂事的幫手。

林義誠雙手揖地,嚎了聲:“七爺,您終於回來了啊!”

夏師爺緊隨其後作揖,激動得顫聲道:“七爺,您終於回來了啊,在下等得好生辛苦!”

得高機靈,撿了林義誠的鞋子送回來。他一把抓過,單腳跳著便往腳上套。跳著跳著沒站穩,啪嘰一下摔倒在地。

“哎喲!”林義誠叫了聲,雙手撐著地,撅起屁股手忙腳亂爬起來,手上沾了泥土,他隨便往身上一抹了事。

唉!齊佑看得眼酸,又歎息了聲。

他早就給他們遞了消息回來,就是怕他們擔心,誰知他們依舊這般沉不住氣。

林義誠吸了下鼻子,猛地直轉過身,帶起的風直撲齊佑,乍然一股酸爽得銷魂的滋味,令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七爺,您瞧,他們都來了,他們都在等著您啊。”林義誠指著前麵那群衣衫襤褸的包衣奴才,扯著嗓子大吼:“七爺回來了,我說了不騙你們。七爺一口唾沫砸個大坑,說話算話,說回來就回來!救你們,就要救到底!”

齊佑看著林大牛張柏他們,流著淚朝他奔了來,隔著幾步遠,紛紛跪在地上。

如同送他離開那般,無聲哭泣。

齊佑眼睛澀澀的,他掏出竹哨,用力吹響,哨聲清脆。

跪趴在地的包衣奴才抬頭朝他看來,齊佑深吸了口氣,眼神一一掃過一張張熟悉,夾雜著陌生的麵孔,微笑起來,大聲道:“你們快起來吧,我回來了。”

不知誰先歡呼了聲,緊接著,接二連三的怒吼嘶豪聲響徹雲霄。與先前的哨音互相呼應,驚得旁邊林子裡的鳥兒們撲騰著亂飛。

林義誠被嚇了一大跳,“哎!”他急得紮著手要阻止,被齊佑拉住了。

“讓他們發泄一下吧。”齊佑笑容滿麵,看著林義誠,真誠地說道:“你要不要跟著他們吼一下,我瞧你快憋壞了,這段時日,真是辛苦了你。”

林義誠嘿嘿笑,笑了兩聲,想到這段時日為了穩住這群包衣奴才們彆暴動,腿都跑細了圈。霎時,他嘴角耷拉下來,沒出息嗚嗚哭了。

夏師爺比林義誠好些,抹了把眼淚,笑著想說句什麼。

聽到周圍喊啞了嗓子,如泣血般的怒吼,話哽咽在了喉嚨邊,泣不成聲。

齊佑微笑著,淚盈於睫。

這片土地上的百姓,無論處於什麼時候,永遠堅韌果敢。哪怕暫時會被壓彎了腰,卻從不曾真正折斷了脊梁骨。

齊佑轉過頭,眼神掃過站在那裡,滿臉呆怔的張誠;跟著來抄達春家,清點財產的內務府贓罰庫司庫,神色大駭的尼滿。

過了一會,齊佑抬起手,再拿著竹哨用力吹響。急促的哨音之後,包衣奴才們的聲音很快停下,臉上激動未消,朝他看了過來。

齊佑手往下壓,讓他們稍安勿躁,指著縮在一旁,鬼鬼祟祟想溜的達春,冷冷說道:“先把他給我抓住,綁起來扔到一邊。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彆搭理他,不值當。”

林大牛眼裡淬滿了恨意,反應極快,第一個朝達春撲了過去。如他的名字那樣,跟凶猛發狂的牛犢,一下將達春撲到在地,扯下他身上華麗的腰帶。

達春好似蛆蟲般扭動掙紮,林大牛揚拳砸在了他臉上,砸得他鬼哭狼嚎一聲,鼻子一熱,血流了出來。

跟著他來的護衛們見機不對,拔腿就想要溜走,被一湧而上的包衣奴才們撲上去,撕咬撲打。

沒一會,達春眾人鼻青臉腫,被捆起來堆成了一團。

達春跪在那裡,吐出嘴裡的血沫,看到站在齊佑身後穿著七品補子的尼滿,不甘心哭嚎道:“七爺,小的究竟犯了什麼罪,您就是要讓小的死,也得讓小的死得明明白白啊。小的是皇上的奴才,當著皇差,七爺說打就打,說殺就殺,七爺這是不將皇上放在眼裡啊!”

齊佑淡淡笑了,隻說道:“皇莊是我的了。”

達春像是被戳破了氣的皮球,麵若死灰,一下癱倒在那裡。思兔網

皇莊給了齊佑,連帶著莊子上的莊頭包衣奴才,都到了齊佑名下。

齊佑曾教過他一句話:“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聽不懂,後來去問了讀書人,深覺不屑。

如今齊佑成了他的主子,收拾他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齊佑不知道達春心中所想,更沒空去理會他如何想。

私刑不可取,但那麼多包衣奴才的血債,他必須償還。

依律辦事這條路,還很漫長。前提得是律法合理,法治健全以及完善。

齊佑對尼滿說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先修息一晚,從明日開始吧。林縣令,勞煩你派個通錢糧的書吏去搭把手,得高,你也去幫忙。”

尼滿從沒見過眼前這般的大陣仗,好一陣方回過神。待聽明白齊佑的安排,明顯怔了怔,忙應了是。

齊佑隻點頭笑了笑,沒再多說。

抄家打仗,向來都是發財的好時機。尤其是抄家,乃是人人爭搶大好的肥差。

一般來說,齊佑哪怕再大公無私,都該給尼滿留些好處。俗稱小鬼難纏,留下些買路錢,以後好辦事。

齊佑卻不願意這般做,他不喜歡這種約定俗成的收受好處。

收受好處這件事,誰都不敢拿到台麵上來正大光明說。但好似人人都這樣做,成為心照不宣的規矩之後,就變成了合理合法,收得心安理得。

現在齊佑管不了彆人,在他這裡,一定要將這種陋習滅掉。

所以,齊佑派了三方監督,得高是自己人,借他一百個膽,他也不敢放水。

至於書吏,齊佑眼裡寒光閃動。

官吏官吏,這個詞連在了一起,官與吏之間卻有很大的區彆。官員一般都是讀書考學出仕,能升遷調動。

而吏則是如差役,做著衙門裡文書之類差使的人。他們俸祿極低,一般都由當地有頭有臉,讀過書,略通文字的人擔任。

這種差使大多都是子承父業,親親相傳。彆看隻是吏,久而久之,他們結成了一股龐大的勢力。

若是官員在任期貪腐,乾的是一錘子買賣的事情。他們卻能長長久久營私舞弊下去,一點點出蛀穿國家的基石。

齊佑還暫時騰不開手收拾他們,要徹底消滅這群蛀蟲,必須得徹底改革吏治。他現在還做不到,但他想借機細看一下書吏這群人。

跟著齊佑前來的侍衛,與尼滿他們一起,押著達春他們離去。

皇莊的包衣奴才們難掩興奮,其他莊子裡的包衣奴才,則忐忑又隱含期待,朝齊佑看了過來。

齊佑朝著他們笑起來,揚聲道:“從明天開始,我會與林縣令與夏師爺,一起幫著莊主們,前來與你們簽訂賃地合同。”

包衣奴才們都愣在了那裡,齊佑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以後土地賃給你們耕種,你們跟佃戶那樣交租。以後,糧食收得多,你們就落下得多,隻要勤快,有手有腳的,都不會被餓死。”

包衣奴才們聽懂之後,霎時高興得又是哭,又要大喊。

齊佑忙抬手阻止了,大聲笑道:“我還沒說完呢。你們也有了出人頭地的機會,如為國征戰,讀書考學,有本事種出了高產的糧食,獻出來得了獎賞等,則可以脫籍。”

話一說完,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