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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人。他必須做點什麼,護著他們一二,讓他們活出點人樣。

齊佑笑了起來,看著興奮的林義誠與夏師爺,問道:“你們開創了請款修繕的先河,定能在史書上留個隻言片語,是不是很興奮?”

林義誠猛地點頭,激動地說道:“下官的喜悅之情,實在是無法言表。都托七爺的福,一切都是七爺的手筆,下官萬萬不敢居功。”

齊佑笑眯眯說道:“我說過送你上青雲,你遞上的折子,就算是你的功勞。”

林義誠忙起身謝恩,齊佑笑容更甚:“先彆謝我。還要修城牆呢。”

夏師爺反應快些,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齊佑打量著兩人,笑眯眯說道:“以後都得照著這個來,城牆要如何修,需要多少人工,如何堅固,需得詳儘詳實。隻會寫文章,寫公函,可能再也行不通了。”

林義誠徹底呆住,夏師爺更是滿頭大汗。

這份青雲梯,不是那麼好爬。做官先做人,除此之外,必須得有真才實學,實乾的本事。

河道年年修,戶部銀子沒少給,照樣三五兩年決堤。修河道的官員,有因此被砍頭抄家的,卻擋不住後來的官員前赴後繼,想撈這份肥差火熱的心。

財帛太動人心。

夏師爺隻感到口乾舌燥,一顆心都快跳出了%e8%83%b8腔。

齊佑這份看似輕描淡寫的折子,說不定會改變科舉,以及官員選拔標準,朝堂上下格局。

僅能考中科舉遠不夠,比如連算學都沒學好,卻擔著工部戶部差使的那群官員,該要坐立不穩了。

夏師爺慘白著臉,擔憂地說道:“七爺,您.....”

齊佑朝他溫和地說道:“隻管做對的事,莫問前程。你們,還願意將這份折子遞上去嗎?”

林義誠紅著眼眶,斬釘截鐵地說道:“哪怕肝腦塗地,下官亦在所不惜。”

夏師爺難得高看了林義誠一眼,跟著沉聲說道:“能跟隨在七爺左右,是在下的榮幸。”

齊佑笑了起來,說道:“哪有那麼嚴重。不過,林縣令,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哦,喏,我給你留了份如何製表的樣式,你拿回去學吧。算學,水利,如何修橋鋪路,你得趕緊學起來。若你實在學不會,一定要找出懂的人,虛心學習,彆擅自去碰自己不懂的領域。”

林義誠接過齊佑遞來的紙,看到上麵格子線條,以及琳琅滿目的項目,欲哭無淚。

學這些,比讀書時寫文章還要難上百倍。他辛辛苦苦方考中同進士侯到官,如今還得苦讀書。

夏師爺湊過去一看,滿臉的幸災樂禍,“嘿嘿,東家,就當做是蒙童啟蒙,從頭到尾學起吧。”

齊佑見將官員卷了起來,深藏功與名。

信與折子遞上去之後,第三天,齊佑就接到了康熙的旨意。

打開康熙的親筆信一看,齊佑臉色大變,放下信,心情波瀾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第二十九章

康熙的信很簡單, 四個大字力透紙背:“速速回宮”。

怒意透過一筆一劃,如千軍萬馬,直朝齊佑撲來。

齊佑右手拿著信,手搭在書桌上, 閉上眼, 深呼吸, 拋卻腦中所有的雜念, 靈台遁入一片澄明。

你想要什麼?

你後悔嗎?

齊佑聽到心底的回答,他睜開眼, 眼中已經是一片堅定。

“得高, 桂和。”齊佑揚聲喚兩人進來。

得高與桂和守在書房門外,聞聲進屋。齊佑邊收起信,邊說道:“徐先生出去沒有?”

徐日升平時晚上愛去觀星,今天晚上繁星滿天,齊佑不知他在不在。

桂和答道:“先前奴才遇到了徐先生的小廝, 隨口聊了幾句。說是晚上夜裡涼了下來, 徐先生先前覺著有些鼻塞頭疼,今晚就沒有出去。”

齊佑抬起頭, 問道:“可請大夫看過?”

桂和答道:“奴才先前就問過,說是徐先生不喜吃藥, 歇一兩日就好了。”

齊佑沒再追問,說道:“桂和親自去一趟,說我要回京城去, 問徐先生願不願意回去。若是徐先生不想來回跑動,可以繼續呆在莊子裡。若是要回, 就得趕緊收拾一下, 我們最遲後天一大早就得出發。”

桂和忙應是, 轉身去找徐日升。齊佑繼續吩咐得高:“你明天早起跑一趟,去給林縣令遞個話,就說明天我要去給玉米地試除蟲劑,讓他來玉米地找我。”

得高應下,問道:“奴才明兒個早起就去.....爺,所有的東西都收走嗎?”

齊佑沉%e5%90%9f了下,說道:“隻收拾細軟,要穿的幾身衣物。多餘的都留下來,還有沒洗乾淨的,抓緊功夫洗好,全部打包好送給林大牛,讓他去分給用得上的人。”

得高領了差使去忙碌,齊佑照著以前那般,隻當做無事發生,開始認真學習寫功課。

沒一會,桂和回了屋,徐日升跟著他一起來了。齊佑忙起身請他坐下,桂和上了茶,悄然退出去守在了門邊。

齊佑打量著徐日升的神色,關切地問道:“聽說先生身體有恙,如今可有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喝些熱水睡一晚就好了。”徐日升捧著熱茶吃了口,緊張地問道:“我聽說你突然要回京,事出太突然,是不是京城發生了大事?”

齊佑隻簡單說道:“是汗阿瑪召我回京城,其餘事情我也不清楚。徐先生是打算留下,還是隨我回京?”

“我很喜歡這裡,喜歡你來了之後,這裡發生的變化,他們臉上有了笑容,我想繼續看下去。”

徐日升猶豫了下,說道:“你先前與我說,要與我重新測繪順義的地圖,我還是留在這裡吧,等著你回來。”

齊佑頓了下,坦白說道:“先生,若是我回不來,您還能繼續測繪的話,這件事就拜托您了。”

徐日升漂洋過海來到大清,見多識廣,聞言說了聲好,神色憐憫看著齊佑,在%e8%83%b8口畫了個十字,說道:“願主保佑你。”

翌日清早起來,齊佑與林大牛去了玉米地。前些時日玉米葉子上開始長蚜蟲,林大牛照著以前那樣灑了草木灰,卻沒什麼用。

眼見蚜蟲越長越多,若是再繼續下去,隻怕一整塊地都沒了收成。

種莊稼除了看天吃飯,天旱多雨都不行,病蟲害也是一大麻煩。若是遇到了蟲災蝗災,照樣顆粒無收。

齊佑不清楚後世用的什麼農藥,他也沒那個本事做出來。

仔細觀察對比之後,齊佑想到家裡養的花,花長了與玉米葉子相似的小蟲子。

家人曾告訴過他一些有機殺蟲的方法,比如洗衣粉兌水,煙草葉泡水等。

這個時代沒有洗衣粉,齊佑正在犯愁時,有天聞到林義誠身上的煙味,頓時眉頭一鬆。

齊佑陷入了誤區,總是想到後世的煙。忘了早在崇德時期,關外就已經到處在種植煙草,後世的煙也是煙葉製成。

齊佑告訴了林大牛這個辦法,讓他去找了些煙葉來泡水,然後撒上去觀察效果。

林大牛找到的煙葉不多,隻泡了大半桶水。齊佑看到木桶裡棕色的水,聞著依舊濃鬱的煙味,說道:“就這麼點,得仔細著些用。先撒一部分,若是有效果,再多去找些來煙葉來。”

林大牛忙應了,舀了水罐進小皮囊裡。小皮囊頭用針戳了些洞,倒過來拿在手中用力一擠,細心將水噴灑在爬滿蟲的玉米葉片上。

齊佑跟在旁邊看著,過了一會,聽到地外一陣腳步聲。他轉頭看去,得高已經叫來了林義誠,夏師爺跟著也來了。

“到那邊去說。”齊佑走出玉米地,帶著林義誠與夏師爺來到平時歇息的樹下,徑直說道:“我明天要回宮去。”

兩人麵麵相覷,林義誠緊張地問道:“七爺,可是折子出了什麼問題?”┆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齊佑看著驚慌失措的兩人,平靜地說道:“折子不會出問題,出問題的是人。不過,”他笑了笑,抬眼望著遠處綠油油的玉米地。

有些玉米已經在抽穗了,不知他還能不能來收玉米。

“也算是折子引出來的事情,他們應當按耐不住了。”齊佑說道。

林義誠立刻滿臉緊張,夏師爺倒好些,小心翼翼問道:“七爺,可是包衣奴才的事情?”

齊佑說道:“大致如此吧。我之所以找你們來,是不想你們瞞在鼓裡,被動挨打。我離開之後,要托你們兩位兩件事,一是給我看好達春,二是護著林大牛他們些。”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們來說有些為難,畢竟你們向來管不了這些豪奴。”

齊佑看向宅子的方向,冷冷說道:“哪怕我回不來,達春照樣沒幾天可蹦躂了。如果我能回來,不希望看見好不容易活出點人樣的包衣奴才們,又被打入了狗洞裡。”

林義誠神色動容,不禁抬眼朝在地裡忙碌的林大牛看去,說道:“七爺放心,下官一定會竭儘全力,護著他們一二。”

齊佑笑道:“有林縣令這句話就夠了。上麵的人,我去對付,你們要對付達春......”

兩人上前,聽完齊佑的安排,心情各異。

林義誠暗道幸好沒站到達春那邊去,後怕之外,對齊佑就更多了層信服。他重重點了下頭,鄭重無比說道:“七爺都有如此膽識,下官也豁出去了,不辱使命。”

齊佑神色平靜,眺望著前方的天,說道:“你們看這晴朗的天,總會有那麼一天會陰霾不在,照在所有的人頭上,都是惠風和暢。”

兩人隨著齊佑一起望著遠處的天,千奇百怪的白雲,在碧藍的天際自由自在徜徉。

從此以後,林義誠多了一個愛好。官至封疆大吏再忙碌不堪,每天早上起來時,總會先在廊簷下站上半盞茶的功夫,眺望遠處的天。

哪怕是陰雨連綿,烏雲罩頂,在他眼裡,看到的依然是此刻的藍天白雲。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齊佑就上了馬車,啟程回京。

馬車駛出莊子,快到官道時,從旁邊的地裡,突然鑽出無數的人來。

駕車的得高與桂和神色一怔,忙勒馬將車速慢了下來。

齊佑正在閉目養神,察覺到不對勁,撩起車簾朝外看去,呼吸登時一窒,踢了踢車壁。

馬車停下,齊佑下了馬車,抬眼緩緩掃過去。

他看到了排隊吃零嘴吃糖的小夥伴們,張柏跪在張鬆身邊,小身子在顫唞抽搐。

人群中還有教他種地的師父林大牛,有剛生了孩子,下地去乾活,最後體力不濟血流不止,倒在地裡沒了大半條命。恰好被齊佑看到,讓得高拿了奶酪糖肉送去,最後撿回一條命的餘嫂子。

在晨曦中,他們沉默跪在那裡,無聲流淚相送。

齊佑自嘲一笑,%e8%83%b8口發脹,眼睛刺痛。

他何德何能,他不配。

他身上的錦衣,是他們的血汗織就。

齊佑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