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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嗎?”

達春臉色一變,覺著自己說漏了嘴,乾笑幾聲,趕緊說道:“我哪管得著上泗院,隻七爺不同於彆人,七爺乃是七阿哥,深受皇上寵愛。上泗院的馬,七爺借來騎一騎,哪怕皇上知曉後,定也不會責怪。”

齊佑哦了聲,繼續好奇問道:“你連汗阿瑪的想法都能猜到了?”

達春臉色徹底大變,忙噗通跪下來,朝著紫禁城的方向磕了個頭,抱拳說道:“小的不敢,豈敢揣摩聖意,小的隻是......”

齊佑靜靜聽著,見達春說不下去了,他笑了笑,說道:“還是先前的兩點,你給我找種地的積年老手,我是受罰來種地的,騎馬就算了。還有,我腿腳不方便,先前你應當見著了,所以我向來不喜歡騎馬。”

達春怔怔跪在那裡,汗如雨下,咚地磕了個頭,苦著臉說道:“七爺,小的萬萬沒有嘲笑七爺的心思,都是小的糊塗,請七爺明鑒。”

齊佑不以為意晃了晃左腿,任由達春跪著,微笑著說道:“無妨,我的左腿殘疾全天下無人不知,你嘲不嘲笑,我倒沒放在心上。隻我在與你講正事。”

話語微頓,齊佑臉上的笑容不變,眼神卻凜冽起來,“我們以前不熟悉,你不明白我的做事方式,不知者則不怪。現在我強調一遍,你且聽好了,諸位亦一樣。”

齊佑眼神在林義誠與夏五貴身上緩緩掃過,最後看向達春,聲音平緩,字字清晰有力。

“我問你什麼,你隻管答什麼。我提出的要求,若是你做得到,隻管放手去做。做不到的,你須得隻圍著要求本身,將此事解釋清楚。我覺著你說得對,會答應下來。若我覺著可以改善,會與你好生商議,絕不會故意為難。”

夏五貴與林義誠,在齊佑突然而來的威嚴氣壓下,下意識身子挺得筆直,腦袋微垂,極為恭敬聆聽。

達春則跪在那裡,煞白著臉,大氣都不敢出。

齊佑神色緩和了些,說道:“我來這裡,住在何處,做何事,自然是得了汗阿瑪的同意,允我再此處一切便宜行事。達春,我先前提出的兩點,你可聽清楚了,還有什麼疑問嗎?”

達春蔫頭耷腦,怏怏答道:“回七爺,小的聽清楚了。小的這就回去準備,將小的所住宅子騰出來,請七爺入住。”

齊佑淡淡說道:“達春,你既然聽清楚了,將我先前所提出的兩點要求,再重複一遍。”

達春怔住,一時沒能明白齊佑話裡的意思,照著齊佑要求,乾巴巴複述了一遍。

齊佑緊緊盯著達春:“你究竟是聽清楚了,還是未曾聽清楚?”

達春明白過來自己話中的前後矛盾之處,嘴裡直發苦,趴下磕了個頭,哭喪著臉說道:“是,小的這就去收拾宅子,照著七爺的吩咐挑選擅長種地的奴才。”

齊佑乾脆利落說好,“就這樣吧,諸位可還有什麼問題?”

林義誠與夏五貴哪敢有問題,紛紛回沒有。

達春咬緊牙關,顫巍巍問道:“敢問七爺要住多久,小的好去安排人伺候。”

齊佑微微一笑,愉快地說道:“伺候的人有,用不著你安排。我在這裡,估計得住上一兩年吧。”

林義誠與夏五貴尚好,達春一聽,身子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半晌都動彈不得。

第二十四章

達春與林義誠出去之後,都沒有閒談的心思,兩人抱拳道彆。

達春接過奴才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離開。林義誠則走向了旁邊停著的騾車。

騾車裡,夏師爺欠身拱手,仔細打量著林義誠的臉色,微楞了下,問道:“東家,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林義誠歎了口氣,“走吧,邊走邊說。”騾車駛動,林義誠低聲仔仔細細說了見到齊佑的前後經過。

他看著夏師爺不斷咽口水,變幻莫測的神情,頓時愉快起來,笑著說道:“你也如我當時那樣,哈哈哈哈,看來不隻是我開了眼。”

“甘羅七歲為相,看來竟不是假。”夏師爺沒在意林義誠的打趣,感慨萬千說道:“這皇家的阿哥們,自小就得天底下最好的先生教著,皇上能放他到這裡來,豈會是那不中用的。就算再不中用,他也是實打實的皇子阿哥。何況,皇上還指了西洋人隨行來做他的先生,請你們喝了太皇太後賜下茶磚煮的奶茶,就連東家都能......”

夏師爺乾笑一聲,含糊混過了那句就連林義誠都能看出不同的話。林義誠正在沉思出神,沒有聽出夏師爺的揶揄。

“達春真把他當做不受寵的阿哥,在此處流放受苦來了。達春在莊子經營日久,真把自己當成了順義的主子。他這條蚯蚓,居然在龍子鳳孫麵前耍起了威風。東家,我們隻先且觀望著,千萬莫要急吼吼摻和進去。”夏師爺慎重說道。

林義誠說道:“我醒得。蚯蚓切斷了還能蹦躂呢,沒有貓的九條命,七條八條總有。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我待安安生生熬過這兩年,定要想個法子調到彆處去。哪怕是再窮再偏僻的縣,我情願降一級,也好過在順義這個鬼地方!”

夏師爺眉頭微皺,片刻後問道:“東家,七爺說要在這裡呆上一兩年,若是那達春落敗,您可想過後麵該如何做?”

林義誠愣了下,問道:“照著你的意思?”

夏師爺暗自歎息,林義誠為人忠厚老實,有三分機靈,多一分就再拿不出來。加上謹慎小心,這三分機靈就被抵消了兩分,剩餘的一分,勉強能讓他在順義堪堪立足。

夏師爺踢了踢騾車,掀開車簾說道:“去縣衙走一遭。”騾車很快調了個向,朝縣衙駛去。

林義誠呆了呆,十八年地震後,縣衙衙門的房子被震倒,隻剩下兩三間缺了房頂的爛牆。

如今的縣衙衙門,不過是搭了幾頂帳篷而已,所有的官吏都擠在帳篷裡做事。(注)

縣衙裡麵的賬冊文本,戶帖等,全部毀於一旦。如今他們就算有心重新整理,連個放置的地方都沒有。

當然重新理出來的,可以暫時送到昌平州府裡去。隻放眼望去,全縣都是權貴的豪奴,旗人的奴才由佐領統管,縣衙管不著。

管得著的,絕對不敢去管。

比如包衣奴才,最早來於努爾哈赤時期的托克索,就是在各旗莊子裡種地的壯丁。

與尋常人家買賣的下人不一樣,這些下人還能贖身脫籍。

包衣奴才世代為奴,做著最粗重的活,永遠不許脫籍。

讀書科考,姻親嫁娶,全部由主子說了算,子子孫孫都沒有翻身的可能。

包衣奴才有些是被奴役搶來,有些是犯了罪的官員,被貶為包衣奴才。

有些人不堪折磨逃跑,縣衙得要幫著去抓捕。

逃跑的包衣奴才多了,康熙專門從兵部新設了一個官職兵部督捕侍郎,由督捕侍郎來管理此事。

逃跑的奴才抓回來之後,前兩次鞭打,第三次直接絞刑。

一般來說,莊子裡有多少包衣奴才,基本上都是一本爛賬。

《逃奴法》嚴令:敢收留逃奴者,與逃奴同罪。這些人沒有錢,沒有戶引,連飯都吃不飽,跑也跑不遠。

莊頭還有上麵的權貴,為了掩飾太平,並不會上報,而是私底下抓回來弄死了事。

順義縣的地動,不知道翻出來多少包衣奴才的骸骨。

騾車到了作為縣衙的帳篷前,微光中,幾頂帳篷潛伏在空地上,像是一個個的墳包。

林義誠與夏師爺下了騾車,沒有走上前,遠遠望著。

夏師爺輕聲說道:“一到入夏,蚊蟲就該多起來了。今年的冰不知道價佃幾何,冬季的炭,若是比去年高,手腳又得長凍瘡。”

林義誠一聽,手腳好似癢了起來。他是南方人,去年剛來到任上。

天寒地凍的天氣,帳篷裡就是放了炭盆都不管用,林義誠手腳長了好幾個凍瘡,到晚上睡得熱乎過後,就癢得受不住。@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夏師爺轉頭緊盯著林義誠,說道:“東家,若是能修好縣衙,光這一件,東家就得在縣誌上添上濃重的一筆。”

林義誠聽得心頭一熱,這可是實打實的政績啊!

“走,我們回去吃一盅酒,仔細商議。”林義誠按耐住激動,拉著夏師爺轉身上了騾車。

齊佑知道,三人回去之後,今晚的順義,估計很多人難以入眠。

他如在宮裡那樣,照著自己的作息節奏來,用完飯之後,先寫帶來的功課。

看了下時辰,齊佑喚來得高問道:“徐先生可到了?”

得高答道:“徐先生到了,已經安置好用過了晚飯。”

齊佑說道:“拿燈籠來,我去趟徐先生的院子。”

到了徐日升的院子,齊佑上前問安,見他精神還挺好,陪著他用拉丁語說了一會話。

徐日升說道:“我一路走來,見到許多地動時造成的損壞,對比了下地圖,原本的官道都改了向。若是不熟悉路,照著原本的地圖來,就不知道能走到什麼地方去了。”

齊佑知道現在的測繪水平低下,地圖本身就不精確。他想了想,暫時按壓下了讓徐日升平時白天沒事,去幫著測繪的心思。

地圖乃是機密資料,沒有康熙的允許,他萬萬不能擅作主張。

與徐日升說了會話後便回了院子,齊佑今天的拉丁文也沒拉下,完成全部功課後,洗漱上床歇息,一夜安眠。

翌日早上起床用過飯出門,達春已經在門口候著,除了他,還有他的小兒子顎魯跟著來了。

達春有三個兒子,大兒子二兒子都已經成家,大兒子在盛京莊子做莊頭,二兒子做了旗兵。

小兒子顎魯是達春的愛妾所生,比齊佑大半歲,身高與他相仿,隻身形比他要粗上半圈。

鄂魯身上裹著大紅的綢衫,頭上戴著狐皮帽,被肉擠成一條線的小眼睛,上下打量著齊佑,跟著達春胡亂請了安。

齊佑隻略微點了點頭,達春臉上堆滿了笑,拉過顎魯說道:“七爺,這就是我先前說過的三小子顎魯,他與七爺年歲差不多。七爺都能下地,我這三小子成日就知道玩耍,我見他實在是不像話,便把他叫來跟在七爺身邊,能學到七爺的一兩分本事,也是他天大的造化了。”

顎魯滿臉的不情願,小眼睛咕嚕嚕在齊佑身上亂轉,緊緊盯著齊佑的腿,嘴角撇了撇。

齊佑目光淡淡從顎魯身上掠過,心道達春還是不死心,也是,強龍不壓地頭蛇。

齊佑沒想過要壓達春這條地頭蛇,他隻會猛龍過江,真要對他動手,直接碾碎了事。

沒搭理鄂魯的鄙夷與不服氣,齊佑問道:“我先前讓你準備的種田好手呢?”

達春忙道:“已經照著七爺的吩咐安排好了,徐大牛是莊子裡數一數二的種地好手,他在地頭等著七爺呢。”

齊佑說了聲好,“走吧。”

去莊子裡的路不好,無法行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