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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太後對齊佑去皇莊,自然是百般擔心。聽到是康熙同意了下來,略微提了幾句就沒再多說,轉而張羅著給齊佑準備起了行囊。

齊佑當然不會帶那麼多東西前去,除了一些貼身的衣衫,藥品之外,他隻要了能放的吃食,比如奶酪肉乾等。

他的嘴很甜,眼都不眨開始畫餅:“我種的糧食都帶回來,先要分給烏庫瑪嬤,瑪嬤,汗阿瑪......”

掰著手指說了一堆人,齊佑老氣橫秋歎了口氣:“去順義,我很開心,又有點兒不開心。我肯定會想烏庫瑪嬤,瑪嬤你們。幸好有奶酪這些在,平時吃到的話,就好似見著了你們一樣,我最喜歡吃奶酪肉乾了。”

一席話,說得太皇太後欣慰不已,恨不得將慈寧宮裡所有的蒙古吃食都讓他帶了去。

兒行千裡母擔憂,齊佑見到戴佳氏時,她眼皮腫著,強作歡笑招呼他坐在身邊,剛一開口,眼淚就滾滾而下:“我的兒,可苦了你了......”

齊佑最心疼的就是戴佳氏哭,他從不會怪戴佳氏會多想,或者想不到那麼遠。更不會覺著戴佳氏沒讀過幾天書,見識短,兩人說不到一塊去。因為代溝隔閡,就敷衍或者不耐煩。

相反,平時齊佑來請安,總會仔仔細細跟她說些學堂上的趣事,他學了什麼,在外麵如何。

一是安戴佳氏的心,二是他希望戴佳氏能通過他的口,看到除了承乾宮小小偏殿外的世界。

他的腿有疾,興許走不了多遠的路。戴佳氏雙腿安好,她照樣走不出高高的宮牆。

他想著能帶這個可憐的母親一起前行,不管能走多遠,走到何處,他要去嘗試,去努力。

齊佑握著戴佳氏的手,仔細說了前去順義的安排與想法,安慰她道:“額涅,您彆哭呀,我真的沒事,汗阿瑪都給我準備好了。我出去後,會經常給您寫信。再說順義離京城也不遠,一天就可以來回。那裡有行宮,有護衛跟著,我去了不是吃苦,隻是學習。額涅,這件事對我來說,隻好不壞,您就放心吧。再說,我什麼時候騙過額涅?”

戴佳氏抹了眼淚,勉強說道:“你平時有想法,有自己的主見,我知道你考慮得周全。隻是,我一想到你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我就舍不得。唉,都是我的不是,幫不了你的忙,反倒還要你來安慰我。”

齊佑笑著說道:“你是我額涅呀。哪怕我六十歲,一百歲,在額涅眼裡,永遠都還是小孩子,一輩子都要替我操心。”

戴佳氏破涕為笑,說道:“好,我不哭了。我幫不上忙,總不能拖累了你。”

齊佑笑著說道:“額涅哪會拖累我。額涅,您幫我盯著些行囊吧,我自己收拾不好,汗衫襪子這些,麻煩額涅多幫我準備幾身。”

戴佳氏一聽,急得忽地站起身,趕緊去張羅齊佑出行要帶的東西。齊佑見戴佳氏有了事情忙,顧不上傷心了,暗自鬆了口氣。

齊佑去戶部工部走了一趟,得了康熙的吩咐,戶部尚書與工部尚書親自等著。按照齊佑提出的要求,給他拿了順義縣的縣誌,當地的水利等資料。

齊佑拿到手之後,在戶部與工部當場讀完就還了回去。他記性絕佳,隻看過一遍之後,基本上不會出錯。

戶部尚書科爾坤還想給他看當地的賦稅收成,他客氣地拒絕了。

種地就種地,齊佑不想節外生枝,過早牽扯進朝政事情中去。

齊佑深知,他的想法很理想化,現實可能會比預期的困難百倍。

康熙沒問沒提的事情,齊佑隻裝作不懂。

且不說行宮這群奴才,康熙一年到頭最多去一次,他們等於成了行宮的實際主子。

皇莊莊頭達春是正黃旗下的包衣佐領,管著此處莊子已近十年,一大家子都在莊子上生活,算得上是盤踞日久的地頭蛇。

還有順義縣當地的縣令等一眾官員,鄉紳們,對他這個突然從天而降阿哥到來的反應。

齊佑帶著大車小車,在護衛的護送下,早起出發,到了傍晚時分,終於到了順義。

到了順義行宮外,齊佑遠遠就看到一群人立在那裡。

他心中一動,暗自歎息一聲,果然來了。

第二十三章

達春在前,縣令林義誠落後達春一步,行宮總管太監夏五貴,則與林義誠並排,一起熱情迎上前見禮請安,分彆自我介紹。

三人見到齊佑的裝扮,彼此對視一眼,眼神微閃。

春日天氣還冷著,順義縣比京城要冷一些。齊佑頭戴著虎頭帽,腳上虎頭鞋,身上穿著錦衣厚襖。配上胖乎乎白皙的臉頰,此刻看上去像是一個圓滾滾的胖元宵。

齊佑看到幾人的站位,心裡微動,麵上卻不顯,照著平常那樣,沒有藏拙裝作懵懂,亦不趾高氣揚先要來個先聲奪人。

由得高與桂和攙扶著下了馬上,齊佑對幾人頷首還禮,笑著說道:“辛苦你們了,外麵好冷,我們先進屋去坐。桂和,你去看著收拾行李,等著徐先生到後,領著他先去歇息。”

徐先生就是來自葡萄牙的傳教士徐日升,本在欽天監任職,被康熙調來做了齊佑的拉丁文老師,落後齊佑一些,還沒到行宮。

齊佑安排完,做了個請的姿勢,轉身先往裡麵走去。

三人跟在齊佑身後,見著他走路時的模樣,神色更為複雜,眼神不由自主落在了他的左腿上。

行宮中軸線所在的主院是康熙太皇太後所住,齊佑住在了右邊的側院。

接到齊佑前來的旨意,夏五貴早就令人打掃過,事先燒好了炕。

屋裡熱,齊佑脫掉了帽子厚襖,得高領著人提來了熱水帕子。夏五貴見狀,忙挽起袖子,要親自上前伺候齊佑洗漱。

得高伸手一攔,“爺向來走自己動手。”

夏五貴愣住,齊佑絞了帕子擦臉,招呼著達春與林義成坐,對得高說道:“你去拿些烏庫瑪嬤給我的茶磚,讓人去煮壺奶茶來,請幾位吃碗奶茶暖暖身子。”

得高應是退了出去,達春與林義誠在下首依次落座。夏五貴放下衣袖,裝作無事般,耷拉著眼皮跟著坐下了。

齊佑洗漱完,在上首坐了,眼神在幾人身上掃過,說道:“我這次前來,幾位想必已經清楚,我是被汗阿瑪罰來種地。聽說順義縣曆來是京城糧倉,尤其是產水稻,我便挑了此處皇莊。林縣令,現在可開始了春耕?”

林義誠先看了眼達春,答道:“出了年就開始鞭春牛,隻是天氣寒冷,土地還未化凍,前些時日百姓方陸續開始翻地。”

達春緊跟著說道:“七爺,莊子裡也一樣,冬小麥地已除過草,水稻地已翻過平整。等春雨下來,田裡蓄水之後,就開始育秧苗。”

順義縣刑名上隸屬昌平州,此處地理位置特殊,從明朝起在此處設置禦馬場,由東西兩廠太監管理。

到了大清時,此處的行政區劃有些改動,迄今轄區內仍有兩處馬場。

順治駕崩後,康熙繼位,將以前的十三衙門改回了內務府,禦馬監改為了上泗院。

此處所養的馬匹,隻用於康熙的出行儀仗所用,大明赫赫有名的東西廠太監權利,早已不複存在。

加之縣內不是皇莊就是八旗權貴們的莊子,林義誠這個縣令,麵對著一群權貴門下的管事,當得實在是有點憋屈。

站在另一角度來說,也不是全無好處。比如縣裡的賦稅,林義誠就無需操心,皇家八旗權貴不用交稅。

齊佑隻當沒看見林義誠的動作,聽得很是認真,說道:“辛苦二位了,我不懂這些,所以前來學習。待我歇息一晚,明天早上就去地裡瞧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時得高送了奶茶進來,齊佑招呼著幾人:“先吃吧,我趕了一天路,累得很,吃一碗好補充些體力。”

幾人忙起身道謝,齊佑擺了擺手,“坐坐坐,無需客氣。”

齊佑是真餓了累了,端起香氣撲鼻的奶茶,小口小口喝著,直喝到微微出汗。他將一碗奶茶全部喝完,頓感全身通泰,放下碗,拿出帕子擦拭了手臉。

三人見齊佑居然隻管認真喝奶茶,皆是一愣。

達春搭著眼皮,有一下沒一下淺嘗了幾口。

夏五貴麵無表情,喝了兩口奶茶就捧著沒動,不知在沉思著什麼。

隻有林義誠見奶茶又熱又香,茶磚是太皇太後所賜,捏著碗的手指,太過用力有些發白。搶先齊佑一步,將一碗奶茶吃得乾乾淨淨。

齊佑呼出口氣,看向達春:“達春,你可吃好了?”

達春聽到齊佑喚他,忙放下碗,“奴才已經吃好,七爺有令,儘管吩咐就是。”

齊佑笑道:“你是汗阿瑪的奴才,不是我的奴才,以後無需此般客氣。”

達春眼裡倨傲一閃而過,極為麻利說是。

齊佑笑容不變,說道:“有兩件事要勞煩你,一是你在莊子裡挑選出種地的好手,一定要最好的,我要跟在他身邊學習。二是莊子裡的宅子,給我收拾一間出來,以後我就住在莊子裡。宅子無需太大,方便下地就行。”

達春呆了下,還沒說話,夏五貴已經急忙站起身,緊張地說道:“七爺,若是小的有做得不好之處,請七爺責罰就是。七爺,您是阿哥,身子貴重,行宮乃是地動後新修,您住在此處才穩妥啊!”

康熙十八年發生了大地震,順義縣在震中,損失慘重。齊佑一路行來時,曾看到路邊地震時裂開的深溝仍在。

達春忙接過夏五貴的話,勸道:“夏總管說得是,十八年時,莊子的屋子大多都倒了,七爺乃是貴得不得了的貴人,如何能住進殘破不堪的屋子?七爺,您來到莊子,我身負七爺的安危,若是七爺有丁點的閃失,我如何能向皇上交差,隻怕是萬死難辭其咎啊!”

齊佑明白夏五貴的那點心思,除了俸祿之外,平時能撈油水的地方,就隻剩下修葺的款項。行宮有主子前來時,賞賜多油水豐厚,齊佑住在裡麵,他才有賺錢的機會。

達春的心思就更不用提了,他基本上就是皇莊的土皇帝,哪願意來個正牌皇子壓在頭上。

齊佑麵色尋常,朝達春看去。達春長得肥胖,九成新的綢衫緊緊裹在身上,隨著他的動作,衣袍一角偶爾露出油光發亮的狐狸毛。

比起穿著洗得泛白發毛官服,縮手縮腳小心翼翼的林義誠,達春看上去更像是官府老爺。

齊佑隻聽著,不時哦一聲。

達春眼裡閃過得意,嘴角下意識撇了撇,說道:“七爺,底下那些種地的奴才,低賤粗魯不堪,我哪敢領到七爺麵前來,恐臟了七爺的眼睛。不如這樣,明兒個我讓小兒子顎魯前來,他年紀與七爺相仿,由著他陪著七爺去田間地頭走一圈。眼下時節春光正好,適合去踏青。若是七爺喜歡,去上泗院挑幾匹好馬,打馬揚鞭,最是愜意不過。”

齊佑笑了,好奇問道:“上泗院也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