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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習慣性的追了兩步,發現自己腋下還在張風,又抱臂,先命令他:“喝了它。”

這人應該沒吃晚飯,也沒喝過多少水,唇都起皮了,還急呼呼的要跑。

人高馬大的男人,卻在個小女孩麵前俯首帖耳。

乖乖接過杯子,冷峻先喝了一口,棗兒是烤過的,有一股焦香,他吃到一顆枸杞,甜甜的。

從下班就騎著摩托往回趕,半天沒喝水了,這杯水可真甜。

“把它喝完。”陳思雨繼續命令。

軒昂可算理解啥叫小奶狗了,冷峻乖乖一飲而儘,把杯子遞給了他姐。

臉上那神情,乖的果然像隻小狗。

陳思雨說:“那您路上小心,注意安全,爭取早點幫梅姐姐查清事實真相。”

望著她長長的,蝴蝶一樣輕顫的睫毛,和那張春粉俏麗的臉上難掩的尷尬,冷峻心中一念,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子,雖然總是用一種極為誇張的,戲劇化的方式對待生活,但她內心,卻是那麼的柔軟,真誠和善良。

“我會的。”他說完,發動摩托車,在陳思雨姐弟的目光注視中,走了。

因為家裡有事,這幾天冷峻都是騎著摩托車上下班的。

騎著摩托車,他先到空院招待所。

蕭婆子之所以能住招待所,掛的就是他的名字。

而這一問,才發現本來他安排的是一間三人間,但蕭婆子打著他爸冷兵的名義,勒令招待所給自己換成了兩個標間,而且吃飯時用的也不是自己的糧票,簽字借票,四天功夫就借走了二十元。

二十元的飯票,在一份肉六分錢的空院食堂,冷峻能吃半年。

而因為蕭婆子不會寫字,簽單時隻是畫了個圈兒。

盯著那個圈兒許久,冷峻麵色慘綠:“明天就通知她們騰房,還有,以後也不允許任何人以我的名義簽單,借飯票了。”

營業員一看冷大隊就是生氣了,忙說:“好的。”

出來,疾步走到門衛,冷峻再吩咐:“周末之前,不能放蕭家人去我家。”

想了想,再說:“如果我母親要找她們,你們就趕緊給我打電話。”

他媽是個爆脾氣,說話經常口無遮攔。

冷梅的婚當然要離,但事情得冷峻來辦,要給他媽,就會變成他媽活活被蕭婆子氣死,婚卻還是離不了。

再去了趟公安局之後,冷峻就騎著摩托車,連夜趕往蕭家莊去了。

這時,他還以為蕭文才確實被摔了,病的很嚴重才無法進城。

豈知剛一進蕭家莊,就看到村裡拉起電燈泡,一群人正在給房子連夜上椽,而他姐夫蕭文才,就站在房梁上,正在指揮眾人安椽頭。

這時已經是淩晨了,之所以夜裡起房子,應該是因為大家都不願意耽誤白天的工分的緣故。

如今農村人蓋房子,都是相互諞工,也就是說,隻要你義務幫了我,我就會義務幫你,所以一戶人家蓋房子,全村的男人都會來。

而蕭文才家在蕭家村,也非普通人,他父親早亡,二叔是鎮長,所以來的人更多,

起一院房子而已,圍了少說三四十號人。

把摩托車停在遠處,冷峻下了車,走到一處暗影裡,默默站了片刻,就聽到有人說:“家裡有個軍人就是好,文才家已經連著起三個院子了。”

“就是咱家文才的媳婦不像個長嫂,有點太嬌氣了,也不知道是個啥病,居然要婆媳仨一起去伺候。”還有人說。

另有人笑著對蕭文才說:“你那媳婦是不是太嬌氣了點吧,哪怕是大領導家的閨女,出嫁從夫,結婚十年了吧,娃也沒生一個,你怎麼也沒教著點媳婦呀。”

雖然已經解放了,但農村還是老觀念,男主外女主內,妻子賢良是最基本的。

而三更半夜的,全是男人,大家說話也沒顧忌,有人甚至笑著說:“咱文才雖然在部隊上頂天立地,但在家裡未免有點太怕老婆。”

冷峻一雙眸子,冷冷盯著蕭文才,想看他會怎麼說。

結婚十年,冷梅至少把一半的工資送給了蕭文才,蕭文才自己的更是如數上繳,而他一年四季的煙酒,鞋襪衣服,也全是冷梅在置辦。

冷梅感染肺結核以後,他第一時間打電話到蕭家莊通知。

但蕭文才以自己摔斷了腿為由,不但不去照顧,反而派了老娘去打秋風,如今村裡人那麼詆毀他的妻子,冷峻想知道,姐夫會不會替姐姐說句話。

誰知蕭文才仿如沒聽到一般,停下來歇了會兒,笑著給大家發了一輪煙,就又招呼著鄉親們繼續開始乾活兒了。

冷峻騎車從蕭家莊出來,一路到了鎮上,看鎮衛生所亮著一盞燈,遂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裡麵有個五十多歲的赤腳醫生,正在看醫書。

看到進來個穿著皮夾克,身材高大,英俊帥氣的年青人,因這人生的太過出類拔粹,有點被驚豔到,忙站了起來,問:“您是?”

掏出軍官證,冷峻說:“大伯,我要查一下本地曆年肺結核的檔案,不但要查這兒,可能還要查蕭家莊的衛生所,麻煩您配合一下!”

老醫生一看對方的軍官證上寫著副營,再看這小夥年紀輕輕,頂多也就二十四五歲,連忙翻出簿子來:“好,好!”

一個小鎮,人並不多,而肺結核因為是目前第一大傳染病,所以醫療記錄非常全。冷峻隻隨便翻了幾頁,就看到記錄了:蕭文妹,21歲,15歲時罹患肺結核,後轉為陳舊性肺結核。

蕭文妹是蕭文才的妹妹,前幾年還去冷家當過保姆,目前,在冷梅的介紹下,嫁給了空院一個機關軍人做妻子。

冷峻目瞪口呆,因為從資料看,不但冷梅的肺結核是在蕭文才家傳染的。

甚至蕭文妹去冷家做保姆的時候就已經得過肺結核,轉成陳舊性肺結核了,可是蕭家人卻從來沒有提過。要知道,在那幾年中,萬一蕭文妹肺結核複發,冷家全家都有可能會被感染的。

這蕭家,可真是一門好親戚。

……

轉眼周六,而今天,將在《紅色娘子軍》的前麵正式貼戲,上演《學雷鋒》。

李少安飾演孤寡老人,可他本身隻有四十多歲,形象上不夠蒼老不說,習慣了楊白老式的表演,就總無法叫陳思雨滿意。

她目光掃過程麗麗,說:“麗麗,要不你上吧,這個角色是個老太太,沒有太多舞蹈戲份,但麵部表情比較多,你隻要能表演好悲痛,痛苦就行了。”

程麗麗當即翻白眼:“陳老師,我才17歲,讓我演個老太太,你咋想的?”

包大媽也在湊熱鬨,忙說:“演吧麗麗,隻要能上台,不管演啥都是經驗嘛,咱演。”

“媽,陳思雨仗著自己又紅又專就欺負我呢,你咋也幫著她說話?”程麗麗氣啾啾的說:“您還想提前發展她入黨呢,可您瞧瞧她是怎麼對我的。”

包大媽忙擺手:“麗麗快彆胡說,入黨是多光榮的事,那得經過長期的考驗,我可沒有承諾誰,讓誰入黨。”

眾人對視一笑,陳思雨明白了,程麗麗所謂的光榮,是包大媽想發展她入黨。↘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在這年頭,那確實屬於天大的光榮。

雖然包大媽也有點小心思,但人並不壞,而且急需要個女演員,陳思雨想再勸勸程麗麗的。

但這時徐莉站了起來:“老太太我來演吧,上妝,咱們開始聯排。”

不但葉大春,李少安,陳思雨等人給驚到了,程麗麗一噎:“徐老師,您可是做過台柱子的,大角兒,大青衣,還不到三十歲就演老太太,您咋想的?”

“你以為老太太就那麼容易表演,誰都能演得好?”徐莉懶得再跟程麗麗廢話,對陳思雨說:“來吧,換我上,咱們再聯排一次。”

一個曾經無比風光的角兒,卻心甘懷願當綠葉,去表演老人,徐莉,不愧全團的領導們都尊重她,她的%e8%83%b8懷和豁達,是一般人所沒有的。

連排了幾次後,眼看外麵天已經黑透,大禮堂喇叭響起,一行人連飯都沒顧得及吃,趕到後台時,7:45分,緊緊張張,該要上場了。

雖然是舞蹈,還是芭蕾,但陳思雨融入了很多搞笑元素。

葉大春飾演的小將‘馮修正’本來是上門批四舊的,卻撞見小混混在欺負老太太,於是當即舉起拳頭,對著小混混來了一通胖揍,本來他氣勢洶洶搜出四舊來,要燒四舊,卻在臨燒時,發現老太太藏的四舊居然是犧牲在戰場上的,兒子寄給她的信。

於是小將‘馮修正’因為內心的愧疚,開始默默的幫助孤寡老人,幫老太太劈柴,生爐子,還挑大糞,瞧上了老太太的孫女兒吧,又不敢吭聲。

葉大春和趙曉芳皆是少年少女,把小夥子的憨,少女的俏,用各種略顯誇張的,戲劇化的形式表演的淋漓儘致,最終,以大家一起學雷鋒完美收場了。

一場五分鐘的舞蹈,配上畫外音講解,不但看的全場小將們哈哈大笑,被方主任專程請來的,市思想委的葉副主任也給逗的忍俊不禁,待演出結束了,說:“老方,《我為祖國學雷鋒》,這個舞確實不錯,值得向全國推廣,你擬個稿子,我來簽字,咱向全國推廣它吧。”

正片,《紅色娘子軍》才剛剛開場。

陳思雨一行人正準備走,方主任來後台了:“思雨,恭喜你,你的《學雷鋒》要全國性推廣了,你呀,算是做出點成績來了。”

這果然是意外之喜,但陳思雨的關注點跟彆人不一樣,她問:“有獎勵嗎?”

因為目前全國隻有八大樣板戲,已經很久沒有出過新作品,尤其是市一級推廣的新作品,方主任倒是被問住了。

徐莉正在卸妝,回頭說:“如果是整本劇,團裡的獎勵是五十元,你這個怎麼也得有十元的獎勵吧,新作品,參於者都有獎的,我想想,我們應該能拿五塊錢。”

方主任說:“再接再勵吧,隻要有好作品,送來,我第一時間給你批。”再看陳思雨一眼,指她鼻子:“你個小財迷,多大的榮譽啊,就光想著錢,以後可不能再是這種態度了。”

意思是想錢得留在心裡,嘴上要喊口號唄,這個陳思雨懂,她舉拳頭:“放心吧領導,我以後會努力學雷鋒,爭光榮,視金錢如糞土!”

目送領導離開,全劇上下喜氣洋洋,唯獨程麗麗錯失五塊錢,氣的直瞪眼。

陳思雨自然樂得看程麗麗生氣。

功成名就,功德圓滿,正好軒昂寫完作業來接,她也該回家了。

但讓陳思雨倍感不舒服的是,雖然馮修正礙於她的編導光環不敢明著騷擾,但這幾天她但凡夜裡下班回家,他都會騎著自行車跟著,美其名曰,護送她回家。

不比虞永健是軍人子弟,作風正派,馮修正是白雲一手提導起來的,很懂審時奪勢,也特彆善於鑽營,但目前,陳思雨還找不到更好的法子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