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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糾纏間,外麵傳來一陣沉悶的響動,他在她身上停下,噤聲聽向外麵。

她不由問:“怎麼了,是什麼聲音?”

他回道:“這是軍隊齊步奔跑的聲音。”

說完,斷定道:“是一隊穿輕甲的士兵從後街過去了。”

“這……怎麼樣了嗎?失火了?或是要抓什麼人?”她問。

冬日乾燥,夜裡容易失火,一部分禁軍也會參與救火。

其實她不在意,又不是強盜,可看他的樣子似乎很在意一樣。

駱晉雲含糊道:“大約是吧。”說完,繼續。

但隔一會兒,他又擰眉道:“可這樣的動靜,至少有五十人以上,是什麼事,要出動這麼多人?參與救火的該是西營禁軍,他們不該往這邊走。”

薛宜寧有些煩,心想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經被革職了,管那麼多。

他還一副疑惑的模樣,她忍不住掀他道:“要不然,你出門去看看好了。”

駱晉雲看出她不悅,低哄道:“不去,興許是城防有調動,能發生什麼事?有事也和我沒關係。”說完,又去親她。

薛宜寧卻突然想起來,容妃和自己說的那句奇怪的話。

她攔住駱晉雲道:“今天容妃和我說,晚上會發生什麼事。”

駱晉雲連忙問:“什麼事?”

她想了想,回憶道:“她說,過了今晚,一切都結束了,意思好像是,今晚會發生什麼事,她有可能活,還活得更好,也有可能死。”

駱晉雲坐起身來,凝神想著什麼。

她輕聲問:“怎麼了?”

駱晉雲沉聲道:“容妃,是淳王一黨,但最近她失寵了,連同淳王也受了皇上責罰。”

薛宜寧想起那晚見到的淳王,喃喃道:“原來她是淳王黨,大概是因為,淳王長得像裴雋。”

駱晉雲突然看向她,就在她後悔自己又提了裴雋時,他立刻道:“不好,淳王要反!”

說著,立刻從床上起身。

薛宜寧著急道:“你怎麼知道?萬一弄錯……”

駱晉雲已經開始穿衣服,一邊說道:“不會弄錯,宮中有消息,說容妃和淳王有染,定是此事被皇上知道,淳王自知失去奪嫡資格,所以今晚鋌而走險!”

說著他就已出門喊人,吩咐道:“快去叫二爺,告訴他出事了,讓他速來找我!”

“去叫張平,府上所有護衛立刻整裝到門口集合!”

聽著他的聲音,薛宜寧也立刻穿好了衣服,急跑出房間來。

待她出門到院中,駱晉風也匆匆過來了,隻聽駱晉雲和他道:“淳王要起兵,你去將此事稟告瑞王,讓他派兵護駕!”

駱晉風怔愣片刻,問他:“可若瑞王不信我怎麼辦?”

駱晉雲道:“他會信的,一旦淳王登基,他必死。淳王若反,一定會從乾光門進,讓瑞王守住那裡,我即刻去找駐紮在北郊的驍字營。”說完他就往外走,走了幾步,隨即回頭看向薛宜寧,頓了片刻,交待道:“若我敗,被安上謀逆罪,家中有可能受牽連,和正堂書房抽屜裡有休書,你就拿著休書回薛家去,興許能逃得一命。”

薛宜寧不敢置信道:“你一直給我備著休書?”

駱晉雲無奈回道:“不是那樣……我,等我回來再同你解釋。”說著就提了刀往院外而去。

薛宜寧心知他這一去生死難料,想攔住他,卻又知道不可能,心中一痛,怕這是兩人見的最後一麵,不由追出幾步,在他身後道:“我沒有退而求其次,你不是我的將就,我是真心在意你,愛你戀你,不是因為你是寶珠的父親。”

駱晉雲回過頭,靜靜看著她。

駱晉風輕咳一聲,說道:“哥我先走了。”

見他離去,駱晉雲朝薛宜寧道:“等我回來。”說完就等不及趕了出去。

薛宜寧緊攥著手,心焦如焚,恨不能和他一起走。

淳王反,若他不管,待淳王登基,也不會怎麼樣,反正他已經被革職了。

可若他管了,又敗了,那便完了……勝者為王敗者寇,到時候要謀逆的便不是淳王,而是他。

但是,他是大周的子民,是皇上的臣子,勤王護駕,是他的職責。

他們走後,院子歸於平靜。

差不多兩刻之後,又有一隊人從後街經過。

然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她不知道外麵怎樣了,但他們出去的人,一個都沒回來。

等到後半夜,她實在無事可做,跑去和正堂他的書房內去找那張休書。

倒真找到了,寫得和之前給她那張差不多,隻是套話更多一些,文辭更華麗些,字跡也不是他的,明顯出自府上文書先生之手,但後麵簽字與印鑒是他的。

她能知道,他以前一定是想過要休她的,可到現在他還留著這休書是為什麼?

一時間,心裡又氣,又恨,又痛,隻想找他問個明白,但想到他今夜的情形,又怕得心跳都要停下來。

天邊露出一抹微光時,府上護衛回來了。

出去八人,回來六人,還有三人受傷,可見晚上經曆一場惡戰。

他們帶回消息,駱晉雲與駱晉風都沒事,駱晉雲帶的驍字營軍隊鎮壓了謀逆者,救了皇上,但具體是什麼情況,他們也不知道。

到天大亮,駱晉風也回來了,薛宜寧才知事情始末。

駱晉風去找了瑞王,瑞王很快集結人馬奔赴乾光門,與淳王的人開戰,瑞王勢重勝出,卻當即親手殺了自己的親哥哥淳王,直奔皇宮,去向皇帝逼宮,要皇上寫詔書退位。

這時駱晉雲率部到來,一番苦戰後擊退瑞王,救下皇上,但瑞王帶殘兵往南門而逃,皇上已派禁軍去圍追,所以他能先回來,但駱晉雲還在宮中。

知道他安好,薛宜寧總算寬了心,才開始梳洗好,用飯。

但駱晉雲卻遲遲不回。

她讓人去打聽,得知南街全封了,便猜測是逃走的瑞王殘部還在與皇上的人對峙。

等到天色又將黑,駱晉雲才回來,身上帶著血,滿身疲憊。

她放下休書的事,連忙吩咐人備水備飯,一邊看他身上道:“你受傷了?”

駱晉雲搖搖頭。

她將他身上檢查一下,確實沒傷,便道:“那就先去沐浴,飯早就給你熱著,二弟說你在宮裡多半是吃不上的。”說完,拉他往浴房去。

駱晉雲卻不動,隻是問她:“你昨晚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薛宜寧一怔,微微低下頭,回道:“什麼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說,你真心在意我,愛我戀我。”他盯著她問。

薛宜寧又想起昨夜那尷尬的一幕。﹌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當時有駱晉風在,有好幾個丫鬟婆子在,她竟然當著那麼多人說了那麼不害臊的話。

她飛快抬眼看向外間,正好對上玉溪與子清的目光,她們會意,笑了笑,立刻就退出去了。

這時她才深吸一口氣,頭又低了幾分,說道:“就是那個意思,聽上去的那個意思。”

“為什麼?”他問。

薛宜寧抬起頭來,莫名奇妙看著他:“你是覺得,我不能?”

“不是,我是……”他想了想,問她:“是因為我救了你父親?”

薛宜寧搖搖頭,回道:“那件事,我確實很感激你,但起因,大概不是因為這個。”

她想了想,說道:“你本就是一個值得傾心的人,若我與你相識在年少,因父母之命而訂下婚約,你一定是我眼裡的金玉良緣,我會很歡喜嫁給你,為你生兒育女,夢裡都是與你白頭偕老。隻是……”

她微微歎息,低低道:“我嫁給你時,從前的一切都被打碎了,我父親用裴雋的命要挾,要我答應婚事,而你,是奪我大越江山的頭目,還是殺平南王的人……我們隻是被綁在一起,心卻隔了十萬八千裡。

“後來,你一點一點,作為丈夫的模樣在我心中變得清晰,但我不敢將心思放在你身上。容妃說我,三心二意,辜負裴雋,說我不配被裴雋所愛,我當初,也是這麼想的。我要做一個賢妻,這是為人婦之本,我又要念著裴雋一生一世,這是我對我愛情的堅守,我不想做一個水性揚花,朝三暮四的人。

“所以當二者不能兩全時,我選擇了放棄你,也放棄我自己。我在孚良和你說的那些話,不是對你說,而是對我自己說,我就是要證明我的心依然在裴雋身上,為了證明,而不惜離開你,將自己陷於絕境。”

駱晉雲突然伸手抱住她。

他怪她對他薄情,他為她痛苦,可她又何嘗不痛?

她失去了一切,裴雋是她堅守的最後的信仰,也要一並被打碎重塑,從之前與裴雋互相期許的薛家小姐變成真心愛丈夫的駱夫人,這其中,該有多難,他怎麼忍心去怪她。

“那現在呢?”他問,“你現在,怎麼想?”

說完,他補充道:“我愛你,很早就愛你,渴望你能在意我一些,渴望到絕望,所以想放棄,可顯而易見,我放不下,一直就沒放下過。我隻要你在我身邊,無論你是不是在意我,我都守著你。我向你發誓,我再不和你生氣,再不朝你發脾氣,再不計較你心裡想誰。”

薛宜寧笑了起來:“你不計較,那還要問我怎麼想?”

駱晉雲解釋:“我是說……我計較,但不讓你看出來,默默在心裡計較。”

薛宜寧又笑,隨後那笑慢慢散去,思慮片刻,認真道:“裴雋,是我在年少時所傾心的人,他占據了我在情竇初開時,所有的心思……但是,世事變換,我沒有嫁給他,嫁的是你。

“替我攬下罪責,收拾殘局的人是你,撫慰我的痛苦,給我依靠的人是你,帶我去策馬邊關,陪我度過最難熬的時刻的人是你,救我家人的人也是你……那麼多讓我無法忘記的時刻,都是你。我們耳鬢廝磨,生兒育女,過去幾年,未來數十年,我們都是一同扶持著度過,這些,又如何是年少時的幾分相思之苦能比?”

她看著他道:“我自然不會忘記他,畢竟他曾讓我刻骨銘心,可我已經能放下了,就算以後寶珠長大了,我也可以告訴她,娘曾經愛過一個很耀眼的人,他被人稱為蘭芳公子,但後來,我嫁給了你爹,你爹也是個很好的人,我無法自製被他吸引,傾心於他,往後餘生,他都是我心裡最重要的男人。”

駱晉雲揚唇笑著,突然就一把將她橫抱起來。

她驚訝,又帶著幾分赧然道:“你做什麼呢,身上都是血,把我衣服都弄臟了。”

駱晉雲開心,卻不知能說什麼,半晌才笑道:“我官複原職了,還加了等。”

薛宜寧不在意地回道:“讓我在家擔心了一整夜,命都要搭上,那不是顯然的麼!”

“但是,生兒子的事,也不會耽誤。”他又說。

薛宜寧眼底的羞澀更甚,推他道:“好了好了,放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