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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肯定是母親作出的。

隻是母親好麵子,黃翠玉又有心作難,母親便將責任推在了媳婦身上。

薛宜寧無法頂撞母親,隻好默默擔下。

他如今才覺得,上有眼光淺短的婆婆,下有潑辣刻薄的弟媳,薛宜寧這主母的職責,做得十分艱辛。

聽他後麵這句話,老夫人也是意外。

她沒想到兒子竟將火燒到了自己身上,可他沒點明是為剛才那事,她也不好說什麼,隻好回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忙你的事就行了,還來操心這後院的事。”

駱晉雲沒再說話,目光微微偏向薛宜寧。

她仍是那樣坐著,神色上也沒太大變化。

他不知道,她是否有高興一些。

這時二嬸娘似是為了打圓場,說道:“栓兒的滿月酒,請帖是不是要發了?我怎麼聽說南方立了新帝,重建了個朝廷,皇上心情不好,他二叔說這期間喜事最好簡單點辦?”

老夫人卻是不知道,問駱晉雲:“是有這回事?”

駱晉雲沉聲道:“是。”

黃翠玉剛才被下了麵子,這時連忙開口道:“這個我也聽晉風說了,說是在豐州,當皇帝的是以前的五皇子,那個逃走的裴世子還做了尚書。”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她竟然忘了,那裴世子就是大哥放走的……

偷偷看向大哥,隻見他臉色暗沉了許多,就連薛宜寧都跟著白了臉,緊緊捏著手上的帕子。

她便趕緊補充道:“以前他們就打不過咱們,現在也不用怕,有大哥這樣的大將軍在,要不了多久便能把他們全押過來!”

薛宜寧微微低下了頭,怕被人看出自己的失態。

她也才知這消息。

哥哥之前說過,從此,他們便是前越與大周,水火不容。

如今她才知道,他竟做了尚書。

他的確有這樣的才能,隻是……雙方對峙,這便開始了麼?

第48章

從福祿堂出來, 駱晉雲在前方站定。

待薛宜寧走到他麵前,他便開口道:“滿月酒一事, 可以小辦, 但無須太過謹慎,南部之亂,朝廷早有應對, 不日即可平。”

“是。”她輕輕道。

駱晉雲看著她蒼白的麵色, 將原本要說的話放在了心裡。

南越餘孽,強弩之末, 遲早將被朝廷剿滅, 不過是時間長短。

而南越新帝或是裴雋, 必然是死路一條。

但他怕她承受不住。

見他不再說話,她朝他福了一禮,一步一步往金福院而去。

望著她的背影,他想,此時此刻,她在想什麼呢?

慶幸那人果真逃出生天?

擔心那人?

或是想起, 也許終有一日,自己的丈夫將會與他對陣?

如果到那一日, 她希望死的是誰?

回到金福院, 薛宜寧扶了門框, 遠遠看向南方的天空。

曾經他們想過, 若前線軍士戰敗, 他們就算文弱, 也要攜手共同抗敵, 直至最後一刻。

她以為, 要麼, 叛軍被平,她和他成親,白頭到老。

要麼,叛軍攻入京城,國破家亡,她和他同上戰場,以身殉國,死在一起。

兩條路都是她平生夙願,卻萬萬沒想到,最後他們走了另一條。

他確實抗敵到最後一刻,而她,嫁給了他們的敵人,做了他殺父仇人的妻子。

違背誓言的那個人,是她。

……

半個月後,駱府辦小公子的彌月之喜。

雖不算大操大辦,但府上也是張燈結彩,彩繡輝煌,京中顯貴來賀,歡聲笑語,熱鬨非凡。

這一日,薛宜寧一早就在後院忙活。

從清晨開始,忙府上各項布置和茶點準備,到巳時,賓客漸至,薛宜寧則在後院接待女客。

老夫人輩分高,不用親自出來迎客,黃翠玉是二房媳婦,老夫人也看不上她言行,但凡這樣的事,便是薛宜寧露麵。

後來,薛宜寧就見到了金夫人。

以往她就見過,隻覺金夫人性情敦厚,對她也算親切,倒沒有特彆的印象,可如今知道駱晉雲與金家的淵源,才知道金夫人之前看她時,那樣的目光,那些話代表著什麼。

第一次見麵,是在京城一位老人做壽時,那時她才嫁進門沒多久,與老夫人一同去賀壽。

就在那裡,她們碰見了金夫人,老夫人讓她喊金夫人伯母,金夫人看了她好一會兒,說“晉雲的媳婦,倒是生得好看……挺好的……”

如今想起來,才知那目光裡是打量,讚賞,與失落,說那些話,是遺憾,惋惜。

金夫人大概是喜歡駱晉雲這個女婿,卻沒能成,後來見到了她,覺得並不比自己女兒差,才露出那樣的目光。

此時聽說金夫人到,她竟生出幾分歉意來。

等見到金夫人的麵,才略帶驚訝地發現,比之上次見麵,金夫人竟老了許多。

臉瘦了,顏色也差,額頭上多了好幾道皺紋。

她按下臉上的意外,同樣叫金夫人伯母,叫人帶金夫人去院中歇息。

金夫人也沒多的話,禮貌地道了恭喜,就隨下人一同去了。

直到賓客已到得差不多,要準備酒席時,玉溪到她耳邊道:“夫人,我剛剛聽到個消息。”

“嗯?”

玉溪輕聲道:“那個金姑娘說是被姑爺打了,兩家在鬨和離。”

之前玉溪知道駱晉雲和金家姑娘的事,所以現在聽到這消息,特地來告知。

薛宜寧又“嗯”了一聲。

心想,難怪金夫

人老了那麼多,原來是憔悴的。

女兒過得不好,母親自然傷神。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母親也怕她在駱家過得不好,所以才常讓人送東西來探望。

就在她出神時,前院傳來一陣琴聲。

她一聽便知是彈的是《春曉%e5%90%9f》。

駱府沒有蓄養家伎,今日辦喜事,一定是從外麵請了琴師樂伶過來。

這琴的琴技在她看來隻能算一般,但卻另有韻味在裡麵,《春曉%e5%90%9f》是詠春之曲,以表春日萬物複蘇景象,曲調明朗輕快,而這琴曲除了明朗,倒有一些平和大氣的感覺在裡麵。

大約,是一位有靈氣的初學者。

她忍不住往前,穿過垂花門,望向前院。

男客在院中入座,在前院大廳的抱廈前,有幾名年輕女子在跳舞,彈琴者坐在她們前方,竟不似普通樂伶那般輕浮,而是坐姿端方,神態嫻雅,自有一番氣韻在身上。

她認了出來,那是沈惠心。

請樂伶這種事,她自然不便操辦,這些是外院管事負責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沒想到,他們竟請了沈惠心。

有賓客聽得高興,朝上麵扔了一粒銀子。

也有人是銅錢。

沈惠心抬眼,朝台下人露出嫵%e5%aa%9a一笑。

薛宜寧回了後院,沒一會兒,宴席開始,賓客們去吃酒了,她也稍稍閒了一些。

子清讓她去膳廳用飯,今日廚房忙,府上未入席的女眷都在膳廳一起用飯,若是晚了怕沒了。

她聽前院的琴聲停了,不知沈惠心什麼時候走,便朝子清吩咐道:“你去房中拿三十……不,拿五十銀子,贈給前院彈琴的那個沈翩翩姑娘,就說她彈得好,賞她的。”

子清依言去了金福院。

等薛宜寧去膳廳吃了幾口飯,突然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她給賞銀沈惠心,是感她當初恩情,歎她命運淒零,自己也不知能做什麼,所以才賞她五十兩銀子。

可是,沈惠心會怎麼想呢?

她們當初同是官家小姐,如今沈惠心淪為教坊賣笑之人,被人嫌棄一晚上要十兩銀子,而自己是大將軍夫人,沈惠心竟要來她家中賣藝,此時,自己給這賞銀,露出這等憐憫或是同情,算什麼?

自己並不比沈惠心強什麼,隻是各自的家主選擇了不同的路而已。

她站起身來想要去找子清,卻見子清已經回來了,和她說道:“夫人,那個沈姑娘問你是不是有空,可不可與你見一麵,當麵道謝。”

薛宜寧內心竟有些窘迫與惶恐,不知沈惠心要和自己說什麼。

可她不能不見,便回道:“帶她進來吧,我就在花園裡的涼亭內等她。”

她想,大不了,就向沈惠心道歉,解釋自己確實沒有輕看她的意思,若沈惠心要將銀兩砸過來,她也受著。

沒一會兒,子清將沈惠心帶到了涼亭。

薛宜寧坐在涼亭內,還不知說什麼,就見沈惠心在她麵前福身道:“沈翩翩見過夫人,謝夫人恩賞。”

薛宜寧連忙起身去扶起她,情急道:“沈姐姐……你,不用,不用這樣……”

沈惠心起身,輕輕收回手臂,往後兩步,與她隔開距離。

然後輕笑道:“薛妹妹,不要這樣,就算你我往日相識,但你現在是大將軍夫人,我是卑賤之人,你單獨見我已是逾矩,再與我親近,就要遭人編排了,我知道大宅院裡生存,也並不易。”

薛宜寧忍不住濕了眼眶,回道:“剛才給你賞銀,是我考慮不周,我以為你會怪我。”

沈惠心回道:“我彈半日琴,陪人喝酒喝得吐也就那麼幾兩銀子,你一下子給了五十兩我,我高興還來不及,

怪你做什麼。”

薛宜寧落下一滴淚來,哽咽道:“沈姐姐還是像以前那樣好。”

沈惠心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放心,和我不用那麼小心翼翼。我是泥沼裡麵的人,賣笑賣身,受人玩弄,這樣下賤的身份,若是還作清高,那早就自己慪死了,還要怎麼活?

“我來見你,就是覺得這麼好的機會,你又沒像彆人一樣假裝不認識我,想和你說說話,沒彆的意思。”

薛宜寧不知能說什麼,頓了半天才開口道:“我雖也是過得狼狽,但身上還有些錢,也尚有父兄,你若有什麼難處,需要我幫忙,大可和我說,我一定儘力幫你。”

沈惠心搖搖頭:“我眼下最好的出路,便是有個可靠的男人看上我,願意幫我脫籍,納我做個姨娘或是外室養著我,這個需要機緣,你又不是男人,做不了這個。今日的五十兩,對我來說便是恩情了。”

薛宜寧一時無言。

沈惠心說道:“彆想太多了,到了什麼地方便走什麼路,天底下那麼多窮苦卑賤的人,連觀音菩薩和皇帝都管不了,你又能做什麼?旁人都能活,我也能活,你看我是不是也比一般青樓女子做得好?”

薛宜寧點頭,半天才說:“你剛剛最後一段,彈得不如前麵,你用的指肉按弦,若是以甲肉相半按弦,則更明亮,細密,效果會好一些。”

沈惠心一下子就笑出來:“那日在琴坊前,我還以為我看錯了,看來真是你,今日得薛大師教導,小女子實在惶恐,我必然謹記教誨,回去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