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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駱晉雲道:“夫君過來了,聽說這裡出了蜈蚣,我來看看。”

夏柳兒起身朝她行禮道:“柳兒見過夫人。”

薛宜寧還沒回話,她便不知怎麼踉蹌了一下,跌倒在地,單薄的身子伏在地上,顯得站著的她有些欺負人一樣。

她隻好吩咐芬兒:“扶姑娘起身吧,她身子單薄,禁不得地上涼。”

芬兒立刻上前扶夏柳兒起身,薛宜寧說道:“這兒之前便讓人悉心打掃過,卻沒想到連日陰雨,竟爬進了蜈蚣,不知夏姑娘有沒有被蜈蚣傷到?”

夏柳兒搖頭:“多謝夫人掛心,好在發現得及時,沒有傷到,隻是那蜈蚣太大,突然見到,被嚇了一跳,讓夫人見笑了。”

“沒傷到便好。”薛宜寧說,“稍後我讓人再將院中花草修剪一下,灑些生石灰,硫磺粉,再在屋裡燒些碳,興許會好一些,捱過這兩天便好了。”

夏柳兒回:“多謝夫人。”

此時芬兒將夏柳兒扶著坐下,也許是習慣了,沒想太多,竟讓她坐在了駱晉雲身旁。

那是一隻上麵放了小茶幾的坐榻,就在堂下,算是這房中最尊貴的位置,要麼是坐主人,要麼是坐比主人還尊貴的客人。

駱晉雲坐在左側,夏柳兒原本是坐在右側的,現在芬兒也將她扶回了右側位置上。

但薛宜寧既然來了,就該她坐在駱晉雲身側的位置,夏柳兒坐在下方。

就在夏柳兒將坐下時,卻好像突然想起了這事,連忙起身,著急退讓到一旁道:“夫人坐,我……我去給夫人沏茶。”

薛宜寧露出一絲輕笑道:“不用了,我來看看你便走,母親那裡還要去一趟。等下我讓廚房燉了蓮子羹來給夏姑娘安神,小睡一會兒,便忘了蜈蚣的事。”

夏柳兒沒真去坐右側的位置,隻是再次低頭向她道謝。

薛宜寧與駱晉雲道彆離開。

一直沉默的駱晉雲此時卻突然開口道:“我與你一起走吧,正好有事和你說。”說完,從坐榻上起身。

兩人一同從小院內離開,薛宜寧不知他要和自己說什麼事,心裡怕他是又要提有關裴雋的事,卻同時又忍不住想聽。

駱晉雲說道:“柳兒近來身體總不好,後麵每日到你這兒請安的事便免了吧,隻是些虛禮。”

薛宜寧溫聲說“好”。

的確是虛禮,隻是她為這虛禮,哪怕酷暑寒冬,或是忙得滴水未進,也要去給老夫人請安。

夏柳兒沒有身份去給老夫人請安,也不用來給她請安,確實可以安心養身體了。

兩人走到金福院附近,薛宜寧正要離開,卻見二弟駱晉風迎麵而來。

駱晉風是個不理事性子,因年少時隨哥哥駱晉雲一起出去,受哥哥庇護,運氣也不差,就一路平安進了京,做上了如今的□□校尉。

駱晉風一見兩人,三步並作兩步就跑了過來,喊道:“大哥,大嫂。”

薛宜寧心知他應該是有事要找駱晉雲,便在朝他見禮後就說道:“二弟與夫君聊,我先回房去了。”

沒想到駱晉風卻連忙叫住她:“等等,嫂嫂,我還有事找你呢!”

駱晉雲看向他,問:“什麼事?”

駱晉風說:“朋友剛給了我幾幅字畫,說是特彆值錢,可我哪看得出是不是值錢,身邊又沒有懂這行的人,剛剛看到嫂嫂,突然就想起來,嫂嫂的父親薛大人不是書畫大家嗎,那嫂嫂一定也能看個八|九不離十,要不然就讓嫂嫂幫我看看,這字畫是真是假,值不是值錢。”

第26章

駱晉雲卻並沒跟著他的話走,而是很快問:“你的什麼朋友要給你字畫?為什麼給你字畫?還是你收的賄賂?”

駱晉風對上兄長淩厲的眼神,連忙解釋道:“不是不是,一定不是賄賂,如果是這個,我敢和你說嗎?就是錢老三,他不是借了我錢嗎,現在輸慘了,沒錢還,就說拿這些東西抵債,說是很不容易得來的,都是好貨,我收了絕對不虧,要抵五百兩銀子,我就想看看,值不值五百兩銀子。”

大概是信了他的話,駱晉雲沒再問什麼,駱晉風便又看向薛宜寧:“怎麼樣,嫂嫂,幫我看看?”

薛宜寧回道:“對字畫我隻是略知一二,並不精通。”

“那無妨,你隨便看一眼就好,讓我知道個大概,彆讓我被錢老三那貨給騙了。”駱晉風說著生怕薛宜寧不答應,拉了駱晉雲就往和正堂走,說道:“去大哥書房看,我馬上讓人把那些東西拿來!”

薛宜寧無奈,隨他們到了和正堂內的書房。

駱晉風早就命人去他那裡拿了東西來,一共四幅畫,一幅字,駱晉風連那幅字裡的草書都認不全,更彆談辨彆畫的價值。

薛宜寧確實如她自己所說,隻知一二,並不精通。

但薛家是書香門第,她從小見的字畫比旁人見的年畫還多,薛家太爺爺、爺爺、父親薛諫都是文壇大家,迎來送往也有許多當世名人,所以耳濡目染,她也知道一些。

第一幅畫打開,是一幅梅花圖,署名周長文。

薛宜寧看了一會兒,說道:“這畫是真的,但隻值五十兩銀子,周長文擅畫鳥獸,若是鳥獸圖,便至少能賣出上百兩銀子,梅花圖則隻有幾十兩。”

駱晉風見她真能看出來,尤其開心,立刻又拿下一幅來給她看,說道:“錢老三說這個最值錢,嫂嫂看看這個。”

說著將畫打開,是一幅楊柳觀音圖,署名吳道子。

觀音圖慈眉善目,又極有威嚴,衣袂飄飛,仙氣十足,看著確實賞心悅目。

薛宜寧看了很久,說道:“吳道子是畫中聖人,他的畫的確值錢,佛道人物也是他最擅長的,若這畫是真的,確實值錢,隻是我也不知道這畫是真是假。”

說著又詳細解釋道:“他的畫我隻在小時候見過一次,看筆墨的確很像,但我記得他的用彩比這畫更鮮豔華麗一些,所以不能斷定。這畫就算是贗品,也是可以以假亂真的贗品,至少也能值幾十兩。若是真品,則價值千金。”

“那薛大人總能看出來吧?”駱晉風看看兄長,又看看薛宜寧,討好道:“要不然,嫂嫂什麼時候和薛大人說一聲,幫我看看這畫?”

薛宜寧笑道:“自然可以,隻是我父親極愛吳道子的畫,若發現是真跡,說不定要拉著二弟金重買下。”

駱晉風立刻道:“那更好,反正我也不懂畫,留著它做什麼!”

薛宜寧笑笑,又打開第三幅,然後看著畫愣住。

這時坐在一旁的駱晉雲開口道:“這是贗品。”

駱晉風不歡喜道:“怎麼就是贗品了,你又不懂!他們說這是尹千言的畫,拿出去,至少是一千兩!”

駱晉雲淡聲道:“因為這幅畫的真跡掛在她薛家的閨房裡。”說完,看向薛宜寧。

駱晉風大吃一驚,半天沒回過神來。

薛宜寧懷揣著幾分緊張,不敢去看駱晉雲的目光。

她沒想到駱晉雲記得如此清楚,竟能一眼認出這就是她牆上那幅畫。

可見,他雖不懂書畫,卻雙目如炬,極其細致。

她不知道,駱晉雲是否了解那幅畫,了解尹千言作畫時的情形。

那是五年前,幽州兵已經與朝廷爭戰四年。

最初幽州節度使起兵,京中人並未在意,隻覺得三兩個月便可平息。

結果半年過去,一年過去,四年過去,戰火已席卷半壁江山,勝利無望。

許多愛國之士從那時候開始憂思重重,期盼叛亂能被鎮壓,天下重歸太平。

尹千言就是那時候畫下那幅畫,《萬裡山河圖》。

山巒疊障,綿延萬裡,煙波浩渺,氣象萬千。

尹千言是用畫在追思曾經的大越盛景,是在期盼朝廷能早日剿滅叛軍,而用一把愛琴換下這幅畫的她,也是這樣的心境。

後來朝廷終究是敗了,尹千言也病逝,她將這畫掛在房中,大約也算是緬懷前朝,這是當今聖上所不能容忍的。◎思◎兔◎網◎

這時駱晉風感歎道:“嫂嫂,我今天才算知道什麼叫書香門第,大家閨秀,我就隨隨便便拿一幅畫出來,竟然真跡就在你房裡,太讓人歎服了!”

他說著起身給她作了一揖,讓薛宜寧之前略有些緊張的心情瞬時就放鬆下來。

駱晉風將贗品畫收起來扔到一旁,將那一幅字拿出來給她看,正好又是薛宜寧了解的,斷言這畫價格二十兩至三十兩之間。

到此時,駱晉風已經有些灰心喪氣了,歎息著隨意抖開最後一幅畫,是一幅蘭花圖。

“我知道,這個肯定不值錢,因為我早就聽說過,畫蘭花最厲害的是蘭芳公子,江天水的隻能算第二。”駱晉風說。

薛宜寧將畫看了一眼,回道:“這確實是江天水的真跡,也值錢,但最好再放兩年。”

駱晉風奇怪道:“為什麼?”

薛宜寧回道:“蘭芳公子畫蘭好,但此後朝廷會大力追捧江天水的蘭花,價格自然也水漲船高,蘭芳公子的畫幾年後就會無人聞津。”

駱晉風不明所以,駱晉雲看一眼薛宜寧,緩緩道:“蘭芳公子就是前越平南王世子裴雋。”

駱晉風這才恍然大悟:“是他?”

隨後驚訝道:“那這裴雋倒也不凡,武能施下安定門之計,文能畫蘭花,聽說長得還貌若潘安。”

薛宜寧默然不語。

平南王戰死後,幽州兵一路攻入京城,在城門下與朝廷展開最後的廝殺。

攻城足足月餘後,守安定門的裴氏武將苦撐不住,搖旗投降。

幽州兵帶軍將領趙文遠喜極,在城門開後帶兵進城,沒想到這竟是詐降,就在趙文遠策馬進入城門那一刻,城門陡然落下,將趙文遠關在了城內。

後來,趙文遠被斬,守城官兵狂歡,士氣大振,繼續堅守城門兩個月,直到駱晉雲帶兵從另一處城門攻入。

在安定門中被殺的趙文遠正是幽州節度使、當今皇上的長子,如今已被追封靖王。

而設下詐降之計的,便是白麵書生、平南王世子裴雋。

所以城破之後,皇上下令全城捉拿裴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後來裴雋成功逃走,皇上一時間無可奈何,但他的畫,是一定不會被認可的,甚至極有可能成為禁物。

相反,以前屈居第二的江天水,朝廷會大力將他捧上畫蘭第一人的地位,以蓋過蘭芳公子曾經的風頭。

“聽你這意思,對他十分佩服?”駱晉雲輕飄飄道。

駱晉風連忙搖頭,“沒有,當然沒有,我就隨口那麼一說。”

駱晉雲輕哼一聲,沉聲道:“隨口一說,當心禍從口出。”

駱晉風連連訕笑:“明白了,我就看都是自己人,隨便說兩句。”

駱晉雲不再說他,薛宜寧則是一慣的沉默不語。

似乎是有意轉換話題,駱晉風問兄長:“這兩天天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