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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凰引 紫微流年 4356 字 6個月前

自己犯了錯。

近期的順遂讓他忘乎所以,炫弄太過,成功引得貴人欣賞之餘,反而覺得原主成了妨礙。

但那不是商家女,是他拚死從數萬蕃兵手中搶出來的韓明錚!還有石頭與伍摧,一起從死人堆裡滾過來的夥伴!他怎麼會拋下這些,去奉承那些傲慢的蠢貨!

天漸漸暗下來,如無邊的夜毯覆住他的憤怒,包容他的匍伏,向鎮子的另一頭挪近。

一個亂兵醉醺醺的走到牆邊,剛解開褲子,幽影無聲的貼近,回鶻兵掙紮著被拖入牆後,片刻後又踏出來,身形似乎更高了。

黑夜與喬裝給陸九郎帶來了隱蔽,依然得極其小心。

回鶻兵個個連髯結辮,發式與河西截然不同,陸九郎無法混充,亂兵又無傷員,裹頭反而更紮眼,他隻能利用牆根或邊角潛行。千難萬險的摸到半途,又一群亂兵縱馬入鎮,大約從彆處劫了商隊,押著一長串的駱駝,駝背載有碩大的貨包。

陸九郎險些給衝個正著,倉促躲進一間空屋,哪想到幾個回鶻兵也相中了這間,轟笑著扛著一個氈卷衝入,扔在地上迸出一聲痛呼,竟跌出了一個女人。

陸九郎在亂兵來臨的一刹抄起柳筐扣在身上,萬幸沒給發覺,正琢磨著如何不驚動的挪出去,突然從筐縫裡瞧見女人的臉,居然還是個熟人,正是安夫人之女安瑛。

安夫人給女兒挑不到滿意的人選,又盤算起招贅來,然而沒本事的男人守不住龐大的家業,有本事的又野心勃勃,怕女兒單純太過反而受欺,遂讓安瑛跟著走一趟商,長一些見識。去時十分順利,哪想到歸途已經遠避了戰地,仍是撞上一支回鶻亂兵,隊裡的男人皆給屠殺,甚至為爭搶安瑛,亂兵之間還打了一架。

此時進了屋子,回鶻兵急不可耐的甩上門,將火把插在壁架,開始脫衣裳。

安瑛迸出恐懼的尖叫,這不奇怪,換個大漢被光屁股的回鶻兵按住也要嚇傻,她拚命的掙紮,眼淚糊了一臉,隻換來猥笑和褻弄,如一頭可憐的羔羊。

陸九郎無動於衷,趁著她吸引了回鶻兵的心神,極慢的頂著筐向門邊挪去。

安瑛徹底崩潰,恨不得神佛降下雷霆將這些人劈死,她絕望的咬住敵兵的手,對方吃痛一怒,一巴掌扇得她摔跌出去。

安瑛頭昏眼花的撞上一個柳筐,筐子一斜,現出一雙男人的腳。

回鶻兵的□□凝住了,還來不及反應,柳筐飛起刀光乍亮,割斷了最近的敵兵咽喉。

熱血哧的飛濺而出,餘下三個兵麵露驚恐,還來不及摸到武器,陸九郎的利刀已經剜進第二回 鶻兵的%e8%83%b8腔,痛喊未出口就給截滅,剩下兩人駭得魂飛魄散。

他們倉惶的要逃,要呼叫外邊的同伴來援,第三個嘴唇才張,給陸九郎一刀甩中背心,最後一個光著屁股,手已經握上門栓,從背後給陸九郎撲住,撞得牙齒迸碎,被直接擰斷了脖子。

屋裡仿佛給血洗了一遭,外頭的亂兵依然喧鬨,無人覺察。

陸九郎半麵染血,猶如修羅,他丟開回鶻兵的屍體,擦掉濺上的血,從屋內翻出件舊衣換了,將利刀揣回,側身從門縫窺看,方要溜出去,突然給安瑛扯住了褲腳。

安瑛認出他,什麼也來不及想,連真實與虛假也顧不得,哭著乞求,“——救我——”

陸九郎毫無憐惜,拔腳而走,隻扔下一句話,“躲起來彆讓人發現,熬到天亮就能活。”

第56章 命搏命

◎要是如此佞物,死了也不足惜。◎

夜色沉沉,閣樓下頭擠了十來個回鶻兵,院子裡更多,眾人架著火堆翻烤整羊,發出酒後的胡叫,聲音嘈亂不堪。

肉香順著閣樓的板縫飄上來,石頭忍著肚餓,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幸虧抽梯封上洞口,底下的兵全然不覺,頭頂的一板之隔就藏著屏息靜氣的幾個大活人。

幾人熬得饑腸轆轆,下方一直鬨騰不休,一個傳令兵來呼喝幾句走了,院內外一陣嘩叫。

石頭不明所以,望向了將軍,唯有她懂回鶻語。

韓明錚以唇形示意,伍摧看明白了,精神陡振,附耳咬給石頭,“回鶻人要在半夜攻商隊。”

石頭登時一喜,商隊那麼多軍卒可不好惹,最不濟也能趁著交戰下去尋些吃喝,設法逃走。

果然回鶻兵聽說半夜要行事,鬨嚷聲漸低,紛紛睡倒攢精神,不一會鼾聲四起。

又熬了一個時辰,石頭一泡尿憋得要炸,忍不住悄悄沿牆尿下去,沒發出一點聲音。

不料牆邊躺了個回鶻兵,給熱尿浸醒了,一嗅大怒,舉火把照見水漬從頂而下,當即叫喊起來。

閣樓裡的韓明錚情知躲不過,也不責備,“抄家夥,能殺一個是一個。”

石頭大汗淋漓,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眾回鶻兵都醒了,圍過來將桌櫃堆起,一個兵執錘爬上,咣咣的要撞開擋板。

伍摧與石頭死命按著,擋板畢竟是薄木頭,沒幾下給錘得稀爛,亂兵探上頭來,給伍摧一刀劈中頭臉,吃痛跌下。

樓下的回鶻兵大怒,也不攀爬了,一個肥壯的執錘朝閣樓的底板一擲,哢嚓砸了個大洞,反複幾次閣板脆爛不堪,再承不住人,嘩啦一聲垮了。

石頭與伍摧一齊跌下去,給亂兵圍住拚殺起來。

塔蘭與韓明錚在閣樓一角,身下的殘板勉強支了一刻,逐漸滑塌下來,好在落地勢頭緩,屋內打得激烈,誰也沒留意。

主屋不大,裡頭七八個一圍,院裡的根本擠不進去,反讓石頭和伍摧得了益,兩人豁出命的拚砍,也不管受傷多處,直殺得鮮血淋淋。

一個回鶻兵發現牆角的塔蘭,一手卡住她的脖子,生生將人提起。

塔蘭給捏得動彈不得,喉間咯咯欲裂,眼看要給活活掐死,驀然一蓬燙熱襲臉,她還以為自己沒命,嚇得尖叫起來,脖上的手卻鬆了,直到她抹開滿臉的腥血,見敵兵軟倒,韓明錚倚牆持刀,方才明白過來。

其他回鶻兵聽得尖叫,發現隊友被殺,大怒揮刀斬來。

韓明錚一擊救了塔蘭,卻也牽動傷處,痛得渾身發軟,手都抬不起來,眼看要命喪當堂,屋頂驟然一聲巨響,碎裂的朽瓦與稻草墜落,中間夾雜著一個黑影,以驚人的猛力踩中揮刀者,喀啦一聲踹得對方%e8%83%b8骨俱折,屎尿都流了出來。

黑影落地而起,頎長精健,殺氣激沸,正是陸九郎。

石頭在絕望中瞧見,眼淚不由淌出來,“九郎回來了!”

陸九郎發了狂,刀勢狂猛暴虐,斬得屋內血雨紛飛,他的戰力遠勝二人,接連砍死多個敵兵,但屋內的敵人一少,院裡的又撲進來,始終源源不絕。

伍摧受了幾處傷,本來已灰心,見陸九郎來又有了勁,死命的撐下去。

屋裡的火把燒儘了,餘下一片黑暗,三人不知殺了多少,刀也砍缺了口,鮮血浸得渾身濕膩,耳朵充斥著敵兵的怒吼,仿佛無休無止。

塔蘭近乎窒息,她從小膽子大,也僅是放馬宰羊,哪見過這樣可怖的廝殺,不斷有血飛濺過來,不知出自哪一方。正當她心神崩潰,一個敵兵被踢飛跌近,爬起來目現凶光,決定先宰了兩個弱女。

塔蘭恐懼萬分,退無可退,手中被塞了一把刀,耳畔有聲音道,“握緊,從右側砍他。”

她也顧不得思索,當真砍去,然而不會使力,輕易就給擊飛了刀,敵人輕蔑的扯住她的頭發,正要宰雞般割斷喉嚨,忽然肋間一痛。

就在他分心的一刹,另一個女人已經然近身,她臉色慘白,目光毫無懼意,森冷的一轉刀,攪得他內腑俱碎,迸出慘烈的嘶號,拚儘全力一推。

塔蘭被扯得頭皮險些掉了,痛得眼淚汪汪,驚魂未定的看著敵兵倒下,見韓明錚給敵兵大力撞在牆上,口角溢血,趕緊過去扶住。

韓明錚近乎昏厥過去,忍痛將喉間的腥血咽下,氣息微弱,“好塔蘭。”※思※兔※在※線※閱※讀※

塔蘭似突然生出了膽子,她爬去拾刀握住,攔在韓明錚身前,隻要跌近了沒死的敵兵就撲上去一頓亂戳,當牛羊一般宰,竟然也殺了三四個回鶻兵。

陸九郎勒住一名敵人,挑開斬向石頭的一刀,回刀抹了懷中的敵喉,將屍體甩去伍摧身前,阻滯那邊的圍攻,如此不斷相幫,石頭與伍摧還是逐漸耗儘了體力。

伍摧血汗交混,先站不住了,不久石頭也累癱倒下,餘下陸九郎獨力拚殺,死命護著幾人,好在屍體摞了一層又一層,門窗塞住大半,敵人進來頗為不易,攻勢也緩了。

院裡終於沒了聲音,屋裡也所剩無己,陸九郎一刀戳進對手心窩,自己也隨之倒下,陷入了徹底昏迷。

最後一名敵兵已經嚇麻了,見殺神倒下終於還魂,剛要上前割了陸九郎的腦袋,突然屍堆裡躥起一個黑影,發出尖利的叫喊,敵兵嚇得拚命從窗縫爬出,頭也不敢回的逃了。

塔蘭垂下刀,幽亮的月華從破裂的屋頂映入,照見無數橫摞的屍體。

鎮子的另一頭傳來了遙遠的喊殺聲。

李睿在屋中與鄭鬆堂對奕。外頭兵馬喧騰,喊殺沸天,屋內落子無聲,茶水輕沸,眾人安靜的環繞,頗有萬軍叢中若等閒的氣勢。

然而他的心很不寧靜,明知神策軍訓練有素,足以應對敵兵,依然說不出的煩亂。

一個家奴死了也罷,隻是有些意外,那陸九郎聰明機巧,擅知進退,一向樂於應從邀談,極少陪顧受傷的主人,事到臨頭卻如此忠誠,竟肯舍生赴死。

李睿落下一子,忽然開口,“安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雲娘遲疑了片刻,“據說她傷勢極重,多在昏睡,妾怕擾了養息,並未前去探訪。”

李睿自然明白這是借口,方一蹙眉。

鄭鬆堂從旁緩頰,“這也不怪,之前皆未在意此女,而今看來,可能與陸九郎並非尋常主奴。傳聞安夫人好男色,廣蓄麵首,雖不知安小姐的性情,但以陸九郎的形貎,或許——”

他的話語雖未說完,屋內皆知其意。

李睿心頭略鬆,淡道,“要是如此佞物,死了也不足惜。”

鄭鬆堂不欲皇子為不值一提的事耗神,轉而說起其他,“既然陛下的旨意已至,令殿下親自賜賞韓家,消息也遞給了河西,他們必會遣人相迎,無論來者態度如何,殿下聊作靜觀。”

李睿微有不快,“難道一場大勝韓家就驕狂了?”

鄭鬆堂話語委婉,“雖說普通天之下皆為王土,天子畢竟無法直馭萬民,河西多年淪為胡地,忠誠與否尚是未知,還是謹慎為上。”

李睿若有所思,“封疆大吏勢可遮天,據說父皇潛邸時曾至範陽,就受過節度使之輕。”

鄭鬆堂一捋長須,“河西除了韓家,甘州裴氏也不可小覷,他們長年與朔方軍往來,且與高昌、於闐多國交好,借商路通聯四方。此次能順利通過涼州,正是有裴家之助,而且稟承朝廷暗察之意,並未報予韓家知曉。”

李睿不禁一問,“裴家如此知機,可見心思頗多,為何會願意奉韓家為首。”

鄭鬆堂徐徐而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