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真的看不上我兒子麼?為什麼?”
施菀也看到了豐子奕,低低道:“因為他晚出現了幾年,如果在我未嫁時遇到他,他又正好看上我,我一定會歡喜,與他兩情相悅的。”
可他看上的,偏偏又是從京城回來的她。
豐永年沒回話,豐子奕已經過來了,立刻問:“爹,你在和施大夫說什麼呢?”
明顯他們兩人沒什麼好聊的,豐子奕就怕父親在和施菀說兩人感情上的事,怕說話不好聽,讓施菀生氣。
但走近來,卻兩人神色如常,甚至帶著喜色,便覺得應該沒說什麼難聽的話,不由又鬆了一口氣。
豐永年看著兒子臉上神色的變化,將他心思猜得透透的,知道他心裡怎樣轉了幾道彎。
但如今,自己和施菀的生意談成了,兒子和施菀的婚事卻永遠不可能了,從今以後,施菀也許會成為縣城裡首屈一指的大夫,卻不會成為兒子的妻子。
他伸手拍了拍豐子奕的肩,回道:“沒說什麼,好,和施大夫也說了這麼久,我該走了,走,去同我見見幾位叔伯吧。”
“豐伯伯慢走。”施菀說。
豐子奕看著她,隻見她臉上仍帶著笑,是那種真正的開心的笑,不知道父親到底和她說了什麼,想問個究竟,卻又不明就裡被豐永年拉走。
第76章
洪家的周歲宴後,豐永年與施菀迅速簽訂了契約。
豐永年賺夠了錢,這一次多是為名,而不是為利;施菀本就隻是想有個自由作主的藥鋪,對賺錢沒有太大的追求,雙方都拿出了最大的誠意,所以最後豐氏商行占股一半,施菀占股一半,錢由豐氏出,施菀隻全全管理醫館就好,但同時豐家也給施菀找了個經驗豐富的老掌櫃,諸如怎麼進貨,怎麼管理夥計,怎麼與官府打交道這些她不懂的,全由掌櫃來協助處理。
她算是藥鋪的東家,而豐氏隻在藥鋪經營不善時才會出麵乾涉,也隨時可以拿回一半的股。
豐氏掌握著縣城大量優質商鋪,當即便選定一家商鋪,重新整修成醫館。同時也要開始招人,進藥材等等,施菀也忙起來,便從雨衫巷的宅子搬去了商鋪後院住,省得往來麻煩。
新商鋪的牌匾掛起來時,眾人才知最紅火的街道上即將開一家新藥鋪,名杏林館。
原本陸璘在楊釗那裡等不來消息,便猜測施菀多半不會選印子錢了,到後來沒見牙人再去雨衫巷,便知道她也沒賣宅子,所以就隻有最後的選擇,找豐子奕幫忙。
果然,長喜很快就打聽到,新掛匾的藥鋪是豐家的商鋪,常去裡麵的掌櫃,也是曾經在豐氏綢緞鋪裡坐鎮的彭掌櫃。
不難猜測,這藥鋪是施菀和豐家合開的,從此,隻要這藥鋪不倒,他們便永遠綁在一起。
那這是不是證明,施菀決定接受豐子奕?
陸璘難以接受這樣的結局,更何況他覺得,施菀一直沒答應,這時候突然答應,一定是豐子奕在她為難時伸出援手,她感激之下同意了。
是他大意了,他該想到她不會有那樣的膽子去借印子錢,他該想彆的辦法……
但有什麼辦法呢?
總不能讓她走著走著,突然撿到一箱銀子。
他在暗處,他不能讓她發現,那時他沒有彆的辦法。
杏林館整修如火如荼地進行,門前早早就貼出告示:中秋節後,八月十六開業,開業三天免診金。
施菀再沒回雨衫巷了,連同那條狗也沒在,她那院子空蕩蕩的,他再不能和她“偶遇”,就算刻意繞路往後門走,也隻能見著院門前掛著的鎖。
如果他們已郎情妾意、新婚在即,他不知還能怎麼辦。
這一刻,巨大的挫敗感油然而生,好像之前都不是徹底的失敗,這一次卻真的是。
有心想找她或豐家人問一問,卻知道這樣過於急躁,不合適。
一日他刻意去那條街上,坐在對麵茶館裡看了一天,隻見著她兩三麵,一次是和掌櫃一起出來接貨,一次是幫工匠扶木條,還一次是豐子奕來了,她出門來接。
她過得很好,未來也會越來越好。
那一刻他覺得,她並不需要他,他對她的執著真的隻是一種糾纏與打擾。
消沉的幾日裡,他照常去縣衙辦公,照常升堂,照常處理各頂政務,心死了一半,卻還要全力支撐著自己。
直到有一日,施菀的三嬸馬蘭香來了,又到縣衙來找他。
聽說是為私事,陸璘覺得意外,帶馬蘭香去了自己家中,叫下人倒水,上瓜果,讓她休息一會兒細細道來。
知道馬蘭香喝不慣茶,他吩咐丫鬟小菊:“倒一杯糖水來。”
鄉下人一年也難見到幾次糖,接到溫熱的紅糖水,馬蘭香又是驚訝,又是不好意思,喝一口,隻覺得又甜又解渴,全身都舒服起來。
喝下幾口糖水,馬蘭香說起正事:“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有點奇怪,昨天晚上,大概是傍晚的時候,有兩個外鄉人進了村,他們一聲不響就去了張家,好像知道他們家在哪兒似的,可他們又不是張家的親戚,我從沒見過。
“我特地去找胡進寶家嬸娘聊天,等到那兩人出來時,胡進寶從外麵牽牛回來,那牛正好拉了糞在張家門前,張家罵胡家,兩家關係本來就不好,就對罵起來,那兩個外鄉人在旁邊站了一會兒,和張家人說‘少惹事。’就這麼短短的三個字,但我就聽了出來,他們那口音和大人說話時一模一樣,方方正正,不是安陸這邊的口音。”
“是京城口音?”陸璘說著按她的敘述模仿當時那兩人的語氣重複了一句:“少惹事。”
馬蘭香立刻道:“對,就是這樣說的,一模一樣,隻是大人的嗓聲乾淨一些,他們的嗓音低沉一些。”
“兩人什麼年齡?”
“一個三十上下,一個三十多不超過四十。”馬蘭香說。
陸璘思索起來,京城來的人,而且三十多,是一個又有力氣,又不缺老練的年紀,一定是兩個得力的人。
張家不可能認識京城的人。
那麼是什麼人,不遠千裡,到安陸來找一個農戶呢?
在他思考時,馬蘭香說道:“那張萬不是被大人關起來了麼?他兒子張豹前幾天在村裡和人喝酒,就在酒桌上說,遲早有一天,他找到機會,就要大人您好看。”
“是嗎?”陸璘淡聲道:“他原話怎麼說的?”
馬蘭香有些難以開口,陸璘說:“三嬸說吧,沒事。”
馬蘭香便說:“遲早有一天,等老子找到機會,就把那姓陸的頭給剁了!”
怕他不信,她又說道:“當時許多人都聽見了,這話是好幾個人傳給我聽的。這張豹也是個橫的,他爹在德安府做捕頭,有些身手,他從小就跟著學武,打架鬨事從來就沒有輸的,一直在街上混,也不知做什麼營生,但很有錢。
“前兩年,他糟蹋了德安府那邊一個姑娘,那姑娘的爹也就是個瞎眼拉二胡的,沒辦法,就把女兒嫁給他了,三天兩頭,他喝完酒了就要踢上幾腳,揍上幾拳,後來那姑娘就投井自儘了。”
陸璘大驚道:“有這樣的事,你們當時怎麼沒說?”
馬蘭香小聲回道:“當時不是主要查張萬的事麼……再說,那姑娘嫁到我們村也就半年,成天也不出門,我是說起來才想起這事,都快忘了。聽說她那瞎眼老爹也就和她前後腳死的。”
陸璘問出口也才想起,那姑娘已死,又是自儘,這告不了張豹,就算告奸汙之事,兩人已成婚,哪怕那姑娘要告也告不成,加上這事早已沒有苦主,就算刨出來,也無濟於事。
他不由沉下眉。
“總之,這張豹橫得很,那京城來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請來的,我瞧著這兩件事都讓人擔心,正好給菀丫頭送東西,就來告訴大人一聲。”馬蘭香說。
陸璘問:“三嬸沒和菀菀說吧?”
馬蘭香搖頭:“沒有,她拖人給我送了袋月餅,我就給她送了些園子裡的瓜果來,聽說她換了新地方,竟然要做東家了,就去那裡看了看,還見到那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姓豐的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說到一半,意識到什麼,不說了。
陸璘低聲問:“豐子奕也在新鋪子裡?”
“是……兩人一起在安排藥鋪裡的布置。”馮蘭香說。
以前她就聽說城裡有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喜歡侄女,現在才是見那公子第一麵,豐公子對她還真是熱情周到,她十分喜歡,但同時,這陸大人其實也不錯,還是侄女的原配丈夫,她覺得是最合適的,如今不小心提起那豐公子,倒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陸璘沒在這上麵糾結,而是很快道:“這些事,多謝三嬸告訴我,張家再有什麼不對的動靜,你也儘快來告訴我,但不要在他們麵前表露出來。”
馬蘭香點點頭。
送她走時,陸璘道:“家裡糖多,一時吃不完,三嬸帶一包糖走吧。”
說完,丫鬟便將一大包糖放到了馬蘭香手上。馬蘭香連連推拒,但陸璘卻是真心相送,馬蘭香無奈隻好拿在了手上。
到出大門,捧著手裡的糖包,覺得高興,又覺得為難。拿了彆人的東西,她就覺得應該幫人做事,但菀丫頭的事得她自己決定,自己可不敢亂來,到時候過得不好自己也擔不起這個罪過。
想著這些,又看看手上的糖包,她不由歎息一聲。
說起來,這菀丫頭的好運是來了吧,這一個富家公子,一個當官的,隨便選哪個也不錯……當然,前提是這陸璘真的改好了。
……
陸璘想了很久,確定這兩個京城來的人自己不能大意。
父親早就在信中提醒過他,茲事體大,徐家不會善罷甘休,徐家那位禦史,說不定真會有動靜。
但京城來的人,到底是哪一方的人,目的是什麼,為什麼會找到張家?找張家又是做什麼?
京城應該不知道張家才對,張家也不會有那個本事去結識京城的人。
就在他疑惑不解時,陸家送來了家書。
又是石全親自送來,家書中沒有像以往一樣說彆的家常,隻有一件事:趙相悄悄派了人來安陸。
父親陸庸在京城是個老好人,長得一臉%e8%83%b8無大誌的溫和模樣、看履曆也似乎碌碌無為,四平八穩,深諳“不做不錯”的道理,平衡之術玩得極好,每一派人都不會特彆討厭他。
但如果他真是表麵那麼無用,就不會一路坐上副相了。
趙相秘密派人來安陸,他能知道,可見他在京中耳目之廣。
陸璘將李由叫了過來,一同探討此事。
陸璘查了徐家,奏章遞到京城,也的確如他所想,擁護皇帝的清流黨抓住機會,大力彈劾徐茂,以及整個禦史台。
趙相因此吃了虧,所以派人到安陸來查探情況。
兩人都覺得,他們來安陸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