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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雀嬌養記 山間人 4654 字 6個月前

險境?

哪怕隻一點可能,也不容許。

劉澍恩見他沉%e5%90%9f不語,等了片刻,問:“使君,眼下如何是好?是否仍照計劃出兵?”

郗翰之立在帳中,深吸一口氣,閉目沉聲道:“傳令下去,踞守不出。”

“使君?”劉澍恩有些吃驚,“若是如此,日後恐怕艱難——”

郗翰之仿佛已下定決心,揮手道:“我意已定,去吧。”

眼下的他,不能再留下遺憾。

至於其他,屬於他的,他終會憑本事得到。

……

午後,袁朔率軍一路通行無阻,直往鄱陽而去,與大軍彙合。

因今日那一篇檄文,江州已無人再阻撓他前行,隻鄱陽郡中,有郗翰之之北府兵在。

他本要謹慎停下,正欲將兵馬分作三路出擊,卻忽有侍衛捧信入內,報道:“使君,此乃郗使君命人送來親筆信件,交使君閱覽。”

周遭聚在一處的將領們都是一驚。

袁朔接過信件拆閱,片刻後,眸中閃過訝色,蹙眉道:“郗翰之因大司馬舊事,決意退守不出,咱們可直接入揚州。”

他說著,將手中信件遞出,交眾人傳閱。

眾人閱罷,皆是將信將疑,紛紛猜測道:“使君,這興許是那姓郗的使的計!”

“是啊,咱們須得謹慎,誰知他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興許他是為崔夫人來,也未可知呀!”

“若果真隻為一女子,便直接退兵,如何稱得上世間英豪?如此豎子,也不足為懼了!”

袁朔聽著眾人議論,一時也不知真假,有些遲疑。

阿綺分明說過,二人已然和離。難道他當真會為了一個已不是自己妻子的女子,便退兵踞守嗎?

正猶豫間,卻見方才報信的侍衛去而複返,急匆匆道:“郗使君——已到營外了!”

眾人一片嘩然。

袁朔眉心一跳,問:“有多少人馬?”

那侍衛方才一路奔來,此刻努力平複喘熄,將手中之物呈上,道:“不過百餘人,此刻正在外!”

眾人不敢相信,紛紛問:“可曾派人去四下查過?興許有埋伏!”

侍衛道:“哨兵們都守著呢,方圓一裡內未見動靜,郗使君的確隻帶了百餘人,應當不假。”

話音落下,旁人正欲再言,卻見袁朔已看完手中之物,麵色莫測,揮手令眾人稍安,便提步直接往外去。

軍營之外,郗翰之麵目肅然,坐於馬上,身後雖隻百人,麵對眼前數萬人之營,卻毫無畏懼之色。

兩邊實力雖懸殊,可袁軍士卒見他這模樣,竟也莫名不敢輕舉妄動。

袁朔策馬行來時,正見此處情景。

他不顧身後侍衛們警惕的目光,上前靠近,指著手中那一封奏疏,道:“郗使君,此物何意?”

這是方才那侍衛替郗翰之轉交而來的一封奏疏,其中內容,乃是勸天子親賢遠佞,追究蘇後之過,罷免蘇裕等人。

郗翰之緊緊盯著他,道:“如爾所見,此奏疏在袁使君手中,隨時可送往建康。”

他知曉對方恐不會相信他方才送去的書信,便又寫了這封奏疏,一旦送入建康,便坐實了他郗翰之在關乎崔恪嶠的此事上,站在袁朔一邊。

“袁使君,我退兵踞守,說到做到,隻要你放了阿綺。”

袁朔一滯,未料其如此直截了當。

他心底莫名有幾分澀意:“她已同你和離,你為何還要如此?隻身前來,不怕我趁機下手嗎?”

甫聞“和離”二字,郗翰之眸光一黯,握住韁繩的手下意識緊了緊。

他抿唇道:“此事,我尚未同意,不勞旁人操心。”

“至於其他,”他忽而一笑,白皙俊朗的麵上是毫不掩飾的意氣與自信,“我從不擔憂。此刻若趁勢殺了我,你才真正要陷入困境。”

郗翰之不但是有功之臣,更是如今亂局中,唯一能震懾住北方虎視眈眈的胡人之人,若沒了他,隻怕權勢爭奪尚未止息,胡人便要引兵南下,長驅直入。

袁朔心底微沉。

二人短暫對峙片刻,他忽而歎道:“阿綺已走了,今日食時方,我便派人護送她往南去了,此刻大約正在往豫章去的路上。”

郗翰之一愣,登時明白,袁朔的確並無利用阿綺逼他就範的意圖,一時望過去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刮目。

他略一拱手,俊逸麵容間滿是風發意氣:“多謝,今日就此彆過。煥之,來日你我再戰,我定不再後退。”

煥之是袁朔的字。

今日休戰不過暫時,以二人之勢,不久的將來,必有大戰。

袁朔一愣,隨即亦微笑道:“他日遇君,朔定也不會手下留情。”

二人目光對上,俱是流光溢彩,誌在必得。

郗翰之衝他略一點頭,不再逗留,掉轉馬頭,領著親隨直往豫章方向而去。

☆、心跡

自尋陽出, 緣彭蠡澤畔往南,可至豫章, 由此處借道, 可避開眼下戰亂之處。

阿綺自清晨起身後, 便早早準備好, 由袁朔派人護送著一路自軍營離去。

到晡時, 一行人已近豫章境內, 正欲入縣城暫居。

阿綺坐在車中, 蒼白著麵色閉目養神。

她今日的不適仿佛更重了些,一路上隻勉強吃了兩口胡餅,卻吐了三回,好容易含了塊滋味酸甜的果脯在口中,才將不適之感壓下。

翠微與戚娘始終提心吊膽,又想行慢些, 又恐路上為戰事牽連, 生出不測, 隻得等行出尋陽境時,才命眾人放慢些速度。

此刻馬車行在寬闊平坦的道路上, 偶爾因細石塊、土坑等稍稍顛簸,不疾不徐。

行了大半日, 皆未遇上意外, 眼看就要到驛站,眾人漸漸放鬆了警惕。

翠微先開車簾看了看,道:“已要入城了, 女郎再忍耐片刻便好。”

阿綺聞言,伸手揉了揉額角,睜開疲乏的眼眸,無力地點頭,撫著小腹無奈笑道:“從前不知,原來女子生養,竟這樣折騰。那時我在寧州陪伴阿秭,隻當痛苦的時候隻最後臨盆那一關,如今才知,竟是要吃整整十月的苦才好。”

翠微扶著她直起身,伸手在她肩背處仔細揉捏,送泛筋骨,聞言笑道:“正是經十月懷胎之苦,才能真正體會為人母的滋味。孩子來得有多不易,隻母親才知曉。不過,婢還記得女郎幼年時的模樣,總以為女郎還小,哪知道竟已經要做母親了!”

她雖不如戚娘年長,卻也比阿綺略大了兩歲,二人亦是從小相伴著長大的,情誼格外深厚。

阿綺此刻精神好了不少,側目望一眼翠微,忽而抿唇,促狹笑道:“翠微也早已到了該嫁人的年級,倒是我疏忽了,待咱們安定下來,定要替你尋個好郎君才是。”

翠微一愣,未料話鋒忽然轉向了自己,清秀的麵龐登時紅了,訥訥垂頭,羞澀又堅定道:“女郎尚孤身,怎就嫌棄翠微了?婢如今隻想長伴女郎身邊。”

阿綺聞言歎道:“我哪裡會嫌棄你?隻恐耽誤你罷了。倒是我不好,自己孤身一人,還要連累了你。”

這世道,終究難容女子孤身。

翠微不知為何,隻覺鼻尖微酸,竟有些紅了眼眶。

若非被逼無奈,誰願如此?

她又自罐子中取了塊果脯給阿綺,道:“不可如此說,女郎這樣好,定會尋得好郎君!”

翠微從來時沉靜自持的,阿綺難得見她如此略帶稚氣的模樣,不由一笑,方才心中的片刻陰霾一下煙消雲散。㊣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二人遂又說笑起來。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而紛亂的馬蹄聲,似有一行人急追而來。

翠微已然放鬆的心神再度緊繃,忙掀簾要觀望。

行在最後的仆從已趕上前來,呼道:“後麵有人正追趕,約莫百餘眾,看模樣——仿佛有些像使君。”

“使君?”翠微訝然,下意識回眸望一眼阿綺,見她已有些呆楞,忙又問那仆從,“如今使君當還在鄱陽,興許已開戰了,哪裡會到此處來?你可看清了?”

那仆從亦覺不解,聞言又奔回去再看一番。

隻見身後數百丈處,一行人裝容齊整,俱是甲衣駿馬,腰配刀劍,肅穆沉穩,臂係紅巾,的確是北府軍之裝束。

再觀為眾人拱衛簇擁者,乃一年輕郎君,一身銀甲,麵目白皙俊朗,身姿挺拔英武,氣勢渾厚沉肅,雖看不大真切,卻仍令人一眼便能辨認出,正是郗翰之。

便是觀望的這片刻,郗翰之等已又追上大半距離。

那仆從心中一喜,忙大呼道:“行慢些,行慢些!使君來了!夫人,果然是使君!”

呼聲傳至眾人耳中,眾人皆是一驚,紛紛回眸望去。

隻阿綺呆怔地坐在車中,始終不敢親自掀簾望去。

如此時刻,他分明應該留在鄱陽,精心部署,應對袁朔,如何會隻領百人出現在此處?

她心底隱隱有猜測,可念頭才一冒出,便又被迅速否定。

馬車行得更慢了。

追在身後的郗翰之已然到了近前,於她怔忡時,一把掀開車簾。

四目相對,他嗓音低沉。

“阿綺。”

那一聲喚,分明近在耳畔,卻仿佛穿過重重阻礙,曆遍艱辛才傳遞至她耳中。

她渾身一顫,猛然回神,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翠微已然出去,逼仄車廂中,隻餘二人。

郗翰之始終緊緊凝視著她,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飽含著複雜濃烈的情緒,似久彆重逢的喜悅,似失而複得的慶幸,又似後知後覺的醒悟。

“郎君如何會出現在此?”她垂首避開他視線。

大約是因著先前那一封和離書,自上回彆過,分明才過了半月有餘,可二人卻都覺仿佛已過了許久。

郗翰之心底情緒翻湧,幾乎是竭力克製著將她脫進懷裡的衝動,沉聲道:“你在此,我自然要來。”

阿綺咬唇,下意識抬眸瞥他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

“你我現在已沒有關係了。”

她話音很輕,說得篤定,卻莫名教人聽出幾分不確定。

“阿綺。”郗翰之麵色沉肅,語調鄭重,“我從未答應要與你和離。”

阿綺一怔,驚訝地望著他:“可——那日你分明放我走了……”

她記得清楚,在西陽江邊,他親眼望著她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