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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雀嬌養記 山間人 4573 字 6個月前

記得,上一世的他,為了報姨母當年的救命哺育之恩,不惜納表妹為妾,給了她官眷身份,讓她免除被亡夫連累需受的刑罰。

“姨母的確待我有恩。”郗翰之眼神驀地溫柔起來,輕撫了撫她的麵頰,將她額角碎發一一攏至耳後,嗓音喑啞,“可你的父親也待我有恩。一個是救命之恩,一個是知遇之恩,你與她,都是恩人之女,而你更是我妻,我如何會偏她?”

阿綺一時怔忡,咬唇訥訥道:“既都是恩人之女,你娶了我,可會娶她?”

郗翰之未料她會這樣問,想起夢裡自己的確向母親妥協,納了表妹為妾,心底竟又幾分心虛。

然他望著她晶亮清澈的眼眸,肅然搖頭:“不會,能娶你,是蒙大司馬不棄,若要報恩,方法自有無數。況且,我已答應過你,斷不會再納旁人。”

阿綺忽而紅了眼眶,隻覺視線被一層細細水霧蒙住。

時至今日,她竟有些開始相信,他先前的許諾,並非是信口開河,隻為暫時哄騙她。

可那又如何?

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始終沒有出現。如今她已漸漸看淡,早沒了多餘的期待,他的承諾卻姍姍來遲。

她已經不需要了呀。

她含著淚側過臉,掙開他手,退開兩步,背對著他,道:“郎君不必如此。”

郗翰之未等來她的回應,心底一陣失落。

可見她今日仿佛未如先前一般的冷漠無情,到底也有幾分安慰。

他不敢咄咄逼人,隻立在原地,望著她背影道:“我知你還不願全然信我,我總會等著你。”

阿綺沒再說話,隻逃也似的自屏風另一側繞出,往側間去陪湯餅。

……

接下來數日,隨著戰事將近,郗翰之越發早出晚歸,即便他仍堅持每日將公事在外處理完再回來,也仍免不了常在半夜見劉澍恩入內來送最新消息。

阿綺自不會擾他處理公事,每日夜裡一見劉澍恩來了,便先領著湯餅到彆處去玩。自有了湯餅,她隻覺多了許多意趣,便是與劉夫人間,也因常帶湯餅前去,親近了許多。

紅夫自那日要向她習字被婉拒後,數日裡都未曾再來尋過她,聽書房的婢子們道,陳娘子隔一兩日便會往那處去取些筆墨等,仿佛當真在認真習字。

阿綺不知紅夫到底為何忽然要習字,卻也並無深究的意思,橫豎不常來擾她便好。

如此,便到了出征前夜。

郗翰之未在外久留,白日便將一切都準備好,傍晚前又出城了一趟,至黃昏時便回了府。

因明日一早便要走,又得分彆數日,他遂先往劉夫人處拜彆,陪著她用了晡食,直過了半個時辰方回自己屋中。

院裡一如往日,站了幾個婢子,正圍著阿綺一同說說笑笑,銀色月輝披灑而下,看來溫馨動人。

他本有些緊繃的神情驟然鬆懈,唇邊也噙了淡笑,才要往裡去,耳邊便傳來一陣清脆銀鈴聲,緊接著,腳邊衣擺便被輕輕扯住。

他低頭一看,隻見湯餅正靠在他腳邊,一麵搖著尾巴咬他衣擺,一麵仰著頭望他,那模樣活潑可愛,十分親熱,竟再沒一點初來時的防備與抗拒。

果然經多日相處,這小畜生已認得他,儼然也將他當作另一個主人一般。

他笑著俯下|身,伸手揉了揉湯餅毛茸茸的腦袋,示意它鬆口。

可湯餅嗚嗚兩聲,隻稍鬆了鬆,又去咬他衣擺,把他朝一旁扯。

郗翰之挑眉,不明所以地順著它拉扯的方向行去。

湯餅興致勃勃,潔白的小爪子一步步挪動著,最終拉著他在阿綺麵前停下,立在兩人中間,昂著頭搖著尾,一副得意又驕傲的模樣,仿佛正等著二人誇獎一般。

阿綺低頭望著湯餅,心中一陣錯愕,不由悄悄瞪它一眼。

不久前這小家夥還幫她將郗翰之趕走,現在卻一下變了個樣!

郗翰之卻是忍不住笑意加深,衝湯餅誇了聲“好孩子”,轉頭吩咐婢子給它多吃半塊小肉乾。

湯餅被小肉乾一下吸引走了,跟著婢子便往側間去。餘下幾人在院裡,望著二人不由掩唇偷笑,打趣道:“湯餅如今像是將使君與女郎都認作了主人,知道要教使君與女郎待在一處,和和睦睦才好。”

阿綺臉一下紅了,嬌嬌俏俏,在月光下更多了幾分暖色,引得人一陣心顫。

她下意識想開口反駁,可一時又不知該說什麼,隻側目瞥一眼郗翰之,肅著臉往屋裡去。

郗翰之望著她背影,莫名有些癡,心底後知後覺地泛起一陣熱意。

這是她多時來,頭一回在他麵前顯出這樣自然羞澀的模樣。

他隻覺%e8%83%b8口有些翻騰,將要跟著入內服侍他更衣洗漱的婢子們揮退,隻自往屋裡去,闔上門。

阿綺在屋裡替自己斟了杯熱茶飲,又取過戚娘備好的丸藥服下,連灌了兩口水,方將那苦澀的滋味壓下,見他一人入內,道:“郎君明日要出征,早些沐浴歇息吧。”

她欲往外間去叫人,卻在經過他身旁時,被他一下伸出雙臂抱到懷裡。

“是啊,明日要出征了。”他湊到她耳邊喃喃低語,渾身的熱意透過衣物源源不斷傳遞至她肌膚間,將她方才才恢複的麵頰一下又紅了。

“接下來,至少得有三兩月見不著你……”

阿綺沒說話,卻是想著他此去伐蜀,待將蜀地拿下,建康便要下旨令他移鎮姑孰,緊接著,便是他將她拋棄……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自東南歸來,已有一年了,二人僅有的這兩年,已然過半。

她心中一時滋味複雜,難以言說。

趁她恍惚間,郗翰之已將她抱起至一旁最近的矮榻上,細細地%e5%90%bb上來。

屋裡方才被他吹熄了幾盞燈,如今僅餘兩盞仍亮著,暖色昏黃的燭光映照下,她小臉緋紅一片,晶瑩眼眸一片迷蒙,怔怔望著他,令他心底泛起一陣躁動酥意。

他%e5%90%bb著她雙?唇,自一片甜蜜間嘗出幾分苦澀滋味。

那是她服的丸藥殘餘的滋味。

他下意識去撫她平坦小腹,眼底一陣黯淡。

糾纏間,他緊緊摟著她,嵌在懷中,二人仿佛都暗含了些酸苦之意,說不清道不明。

好半晌,屋裡動靜漸休時,已過夜半。

郗翰之抱著她隻小憩片刻,便至雞鳴。

阿綺仍閉目沉睡,他小心翼翼起身,在她額上親了親,以極輕的聲音道:“等我回來,查清真相。”

說罷,披衣往外間去。

幽幽月色下,阿綺悄然睜眼,望著外間人影,久久出神。

……

譙氏蜀國建於八年前,其主譙湯稱成都王,四年前為秦主羌人姚符封為蜀王。

蜀國處荊、寧二州之北,掌著晉室之門戶,一旦為胡虜攻破,便會即刻危及晉室國土,因此郗翰之早有將其攻下的意圖。

因蜀國居地勢之險,易守難攻,出兵須得出其不意,方能一舉拿下。

郗翰之早先已派曾詡入蜀境秘密勘測地形,此番出征,已是做了完全準備。然兵不厭詐,軍中最懼消息走漏,他可派人潛入蜀地,譙湯亦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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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為防敵軍刺探軍中動向,他早先便與手下心腹商定計策。卻密而不發。

依常理,伐蜀當自內水入,因此他料定譙湯會主要於內水設防,再於涪城置重兵,而他偏不走此路。

他攜七萬人,分作三路,其中兩萬交先前在南燕立下大功的衛廣,作疑兵出內水,擾亂蜀人視線,餘下五萬則由他親自率領,自外水進成都。

為防消息走漏,他與衛廣雖兵分兩路,卻皆未對旁人透露半個字,尤其他所率之主力,直行進至白帝城時,才知軍中部署。

北府軍中尚不知自己動向,更遑論蜀軍?

譙湯果然如郗翰之所料,於內水設防,於涪城駐軍,依水岸建堡壘防禦,一見北府兵另辟蹊徑,直擊而來,紛紛方寸大亂,連丟數地。

郗翰之趁勢而上,各個擊破後,合先前兩軍為一股,以七萬之力強攻成都。

譙湯本欲竭力而守,然見頹勢已定,竟是命人去捉了欲再度逃走的前弋陽內史婁景,押送至北府軍中,以投降求和。

然郗翰之早抱了一句吞下蜀地的決心而來,捉拿婁景不過是個幌子,遂命人暗中伏擊,待婁景尚未押送至時,便半道劫殺。

譙湯見避不過最後一戰,絕望之下,竟一根白綾將自己吊死在城牆上。

主亡國破,蜀地再入晉室版圖。

郗翰之改蜀為益州,以衛廣為刺史。

而今,他的勢力範圍,自以小小南豫州,一下擴大數倍,已隱隱有超袁朔之勢。

自成都歸去前,他留在衙署,親自寫奏疏上呈朝廷。

劉澍恩心中有擔憂:“使君近來接連有大勝,恐怕引陛下猜忌。”

郗翰之將奏疏交他,聞言冷笑道:“無事,皇家式微,士族手中雖還有兵,卻皆是散兵,不敢動我。如今陛下若要除我,至多將我召入建康,我不應就是了。”

眼下的他,已如袁朔,人人忌憚,卻不敢再輕舉妄動。

他望著燈下筆墨與縑帛,忽而想起什麼,眼光一閃,又提筆寫了一封書信,仔細封好,道:“你且將此信送回壽春,記得,叫人定親自交到母親手中,勿經旁人手。”

劉澍恩領命而去。

☆、旨意

郗翰之入蜀地, 不出四月便大獲全勝。

消息傳回壽春時,刺史府中自然是一片歡欣。然隨著戰報傳來的, 還有使君給老母親的親筆信。

那來送信的是劉澍恩派來的心腹親隨, 將蜀地的消息一一說清後, 將手中書信奉上, 鄭重交入劉夫人手中, 道:“使君命仆定要親手將此信交老夫人手中, 並囑咐老夫人, 定要獨自拆閱。”

劉夫人本是滿麵喜色,帶著紅夫與阿綺,一同在正廳裡見這蜀地來的仆從,聽他如此說,一時有些詫異,接過那信後, 忽而有些忐忑不安。

她左右看看阿綺與紅夫, 猶豫著將那封好的信接過, 又衝那親隨道:“好好,翰之可有說何時歸來?”

那親隨照著臨行前劉澍恩的吩咐, 拱手道:“使君未曾明說,想來信中當都有提及。”說著, 仿佛不放心似的, 又望向那尚未拆封的信,“使君說,心中之事萬分重要, 老夫人定要謹慎。”

劉夫人一個尋常的婦道人家,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