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下晌的時間,沒動一兵一箭,便把錢韞他們殺了個措手不及。
“你這一出手一個準,放眼整個前軍營的年輕將領,怕是也不多見吧?我這個上司,也與有榮焉啊。”
長纓有點汗顏:“真是慚愧了。”
抓劉蔚這個,跟之前她承辦的差事都不同,這次沒有任何她可利用的預知。
但是她功課做的足,頭天黃績說劉蔚跟她搶碼頭的時候她就留了心,讓黃績周梁去查了查那盈豐號的背景,倘若不知道盈豐號壓得住劉蔚,她也不敢貿然跟霍溶提出要調令。
不過也還是不值一提,因為證據什麼的霍溶早就查清在那裡,她不過是順勢一用。
“至少也是錦上添花。這次晉職你板上釘釘了。”
長纓頓了下:“有消息了?”
“我昨日去譚府,聽譚將軍說的。不出明日,他應該就會找你。”
長纓心下陡然鬆快。再想到他去譚府大約是為了調離,又忍不住看向他:“你要調去哪個衛所?”
徐瀾神色微斂:“沒定。不過要先回金陵是肯定的了。”
他望著她,半會兒,又出聲道:“你……”
喚出個字,隨後他又移目垂首,笑了笑。
“怎麼了?”長纓問。
他道:“本來想說日後也不知還有沒有再見麵的機會,但想想你這麼努力上進,衣錦歸鄉是遲早的事,來日我若去京師,自然是能得見你的,自然也就不必說了。”
長纓默然未語。
片刻後才問他:“怎麼突然之間要調去遼東?你們家,是不是有什麼事?”
地域跨度這麼大的調遣,是不大常見的。
神色本已經恢複的徐瀾聽到這裡,又倏然定住。
長纓也算是活過了兩世,看到他這樣子便知猜中了。“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說說。無論如何,我是把你當朋友的。”
徐瀾有些動容。他雙手反複攥了兩下,最終卻又隻笑了笑:“哪裡有什麼事?不過是要離開了,心裡頭總有些不舍。”
長纓沒有再勉強。
她知道憑徐瀾過往對她的關照,她應該刨根問底看看有什麼可幫的,可是眼下她與淩家那官司仍然未清,而她終究也還隻是個小將領。
這種情況下如果徐家母子都覺得棘手的問題,她基本是不可能幫得到,一味追問,便有些不自量力。
但還是告訴他:“金陵也不遠。如果你覺得可以用得著我的地方,可隨時著人來告訴我。”
徐瀾這次沒再拒絕,望著她虛握著的兩手,點了點頭。
徐夫人著人打包好了兩隻火腿,正要往廚院去看看,徐瀾就伴著長纓出院來了。
“怎麼就走?不多坐會兒?”
“不了,徐將軍該多靜養,我不打擾他,先告辭。”長纓望著她,又道:“夫人和徐將軍什麼時候啟程,回頭遣人告訴我一聲,我讓家裡仆人做幾個合您們口味的菜,給您二位餞行。”
徐夫人聞言,微笑道:“喚伯母即可,不必太生份。”
又著人把火腿拿過來:“這是我們府裡廚子親手醃製的,跟你一樣,我也喜歡吃自家做的東西。”
長纓心內溫軟:“多謝伯母。”
徐夫人笑著點頭,這才目送她走了。
徐瀾立在門下,望著空蕩街頭,久久也未曾轉身。
徐夫人道:“是個好孩子。可惜……”
徐瀾回過頭,臉上仍有倔強:“霍溶跟她之間那紙婚書,不過是權宜之計。”
徐夫人望著他,揚唇道:“我倒覺得是步步為營。”
徐瀾怔住。
徐夫人手撫著麵前一簇青翠的鬆針:“這麼樣的女孩子,連我都覺得心疼了,默默藏了婚書四年的霍將軍,又怎麼會舍得‘權宜’呢?
“更何況她還有個幡然醒悟的武寧侯表哥,可謂是左有狼右有虎,——傻孩子,就你這點城府,爭不過的。”
第151章 霍將軍送禮來了
五月的京師同樣也已經有了幾分暑熱。
隨著近日接連進京的幾匹快馬,乾清宮裡皇帝與東宮這邊都收到了消息。
皇帝看完密奏之後沒說什麼,想了想,隻將折子湊近燈苗銷毀了,然後傳了廣威侯世子傅容進宮問起程嘯案件之後續。
東宮這邊氣氛就微妙多了。
太子坐於書案之後,拿著手上信件連續看了好幾遍:“消息準確?沈瓔沒死,的確就在南康衛?”
“應該假不了。”深躬著身子的來人道,“為此彭大人還遣小的親自去湖州碼頭去探聽過,據與劉蔚事發前同坐吃過茶的官吏們說,劉蔚問出的許多疑問,句句都鎖定是當年在陣前指證淩晏的沈瓔。
“而小的查到沈長纓到南康衛的具體時間,以及她的身邊人,也都跟沈瓔對得上號。”
太子執著信紙,緊擰的眉頭下薄唇也緊抿。
他離案起身,走到殿中:“如果是沈瓔,淩淵為什麼會沒有動靜?當年淩晏怎麼死的他忘了?這沒有理由。你們沒去南康衛找人問問看嗎?”
“南康衛防衛固若金湯,底下將士無譚紹命令,從來不將信息外漏。”
太子瞥著他頭頂:“那他們住所附近呢?”
“他們所住的胡同皆是將領,外人路過還可,若在裡頭停留,不出兩個時辰就得被盯上。而且因為街坊都熟悉,陌生人在內十分紮眼。小的不敢泄露身份,因此未曾探聽到什麼。”
太子眉頭鎖得更緊了些。
他抖抖手裡信箋,垂頭又看了兩眼:“那跟沈瓔有了婚書的霍溶又是什麼來頭?”
“聽說是東寧衛調過去的一個昭毅將軍。祖籍是雲南的。”
“昔日裡名冠京師的沈大姑娘,就這麼下嫁給了個小小的昭毅將軍?”
“也不算嫁了,目前還隻是簽了份婚書。”
太子又沉默。
門下太監進來:“殿下,顧世子求見。”
太子眸光晦黯,掃了眼門下,隨後將手裡信紙撚成團塞入袖口。
“回去把淩淵對沈瓔的態度摸清楚。那個霍溶也要去查一查。湖州多派幾個人潛伏,再告訴彭燮,倘若淩淵舍不得動沈瓔,那就找個機會把那霍溶給殺了。”
……碼頭事務已入正軌,衙門裡不多,近日多是去衛所裡應了卯便就回府。
滿園子都是艾香。
霍溶立在窗下想心思的當口,佟琪拿著幾封信進來:“剛收到的,京師那邊程嘯已經行刑,蓬三爺已經準備南下。
“淮安漕運總督府,據說彭燮與柳爍之間已經有過爭執,咱們的人親眼看到二人在同席酒宴上針鋒相對。此外,武寧侯那邊已經派人北上了。
“宮裡如今還沒有消息傳來,估摸著還得幾日。”
霍溶目光幽幽,轉著手裡茶盞:“讓淮安那邊盯緊些,彭燮損失了劉蔚,多半會遷怒到柳爍身上,讓他們借著這把火再加點油。”
說著他又扭頭:“擬個折子,把婚書的事說說。再遣個人回徽州也放個話。好好寫,彆出什麼簍子。”
天光照著他精雕細琢般出色的五官,加上這點不經意溢出來的威嚴氣勢,使得書房氣氛也莊嚴起來。
佟琪稱是。
管事陳襄恰在這時走進來:“今兒端午,沈家那邊,爺可有什麼示下?”
兩個人都默了下,霍溶凝眉道:“按例應該怎麼做的?”
“既是有了婚書,按理是照一家人的排場過。”
霍溶未置可否。他這如今跟沈長纓又怎麼能算一家人?打從那日過後到如今,他連半句私己話都沒跟她說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若沒成親呢?”他問。
“沒成親,則有定例的節禮,咱們作為男方,也得有點表示。”
窗下默了片刻,霍溶把茶碗蓋揭開:“那就把禮備好。”
陳襄稱是退了出去。
霍溶輕啜了兩口茶,接而放了杯子,走到鏡前正了正衣襟。
早上長纓去到衙署,果然被譚紹傳到公事房,告知兵部下發的委任令與將印已經下達,從今兒起,她就是從四品宣武將軍,擔千戶之職。並將誥封與印信等當著同在的幾位副指揮使們交代。
長官們均紛紛表示祝賀,又打趣讓長纓做東,這自是應該的,便避開了今日端午節,讓周梁去城內杏花樓訂了個整院兒,又請了堂會,約定明日午前去吃飯聽戲,再把各人家眷也帶上,一道樂嗬樂嗬。
黃績把消息帶回府裡,吳媽他們自然歡喜不已。
雖說從四品也不算什麼大官,但怎麼說也是連升了兩級,且如今有了將銜,便是貨真價實的將軍了。也算得是正式邁入了官途,來日好好把握,五軍都督府內諸將名單上未必沒她一席之地。
“我去加幾個菜!”
吳媽高興地回了廚院。
長纓吃了杯茶,也進書房打開櫃子,將壓在最底層的一本藍皮冊子取出來。
官職總算升了,接下來她便可放心籌謀將來事。
離楊肅回京還剩下八個月,至今仍未見有任何異動,前世裡他仿佛是從天而降出現在京師似的,連讓人想順藤摸瓜尋找蛛絲螞跡也沒有辦法。
她沒有見過楊肅,但關於他那幾年在京師的舉動,她倒是多少有聽聞。
傳說其能屈能伸,舉重若輕,雖無一日宮闈經曆,卻周旋在各黨之間又似遊刃有餘,說不上多麼厲害,可結果又總是會比對手強上那麼一點點,讓人摸不著深淺。
這幾年她便把關於他的事情儘量回憶記錄下來,按照時間推算,皇帝如今應該是給他謀劃得差不多了,他在某個地方應該也就等著行事了。
但就是不知道由重生的她而導致的程嘯與漕運司這兩件案子會不會使朝廷那邊產生什麼變數?
畢竟這兩件都事關太子,朝局的事牽一發而動全身。
“姑娘,霍將軍來了!”
正捧著冊子出神的當口,紫緗進來了,臉上帶著些興奮。“還帶來好些節禮,奴婢看了下,吃的用的倒是齊全的很!”
長纓回過神,才想起昨日她們討論的那節禮之事,愣望著門口,良久也未曾挪步。
第152章 你讓我好沒麵子
衛所裡的事情不多,可手頭其實還有很多事,但霍溶還得決定要上沈家一趟。
吳媽讓進了門,馮少擎又把他請到了花廳。陳襄上前把禮單奉上了:“這是我們爺給少夫人的節禮禮單,還請五爺幫著先點點,看看有哪裡不周到的,回頭我們再送來。”
少擎望著麵前一字兒排開的十幾隻大小箱籠,愣了半日才吐出聲來:“你這是送節禮還是送聘禮?”
“當然是節禮。”霍溶道,“聘禮怎麼可能這麼寒酸。”
少擎覺得他這是赤-祼-祼地在擺闊。不過霍家有錢也是事實,這個沒有什麼好說的。
“你該不會當真了吧?”他提著袍子坐下來,把當初在長興時麵前這位對長纓無禮的耿耿於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