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旋即打馬要去往碼頭,譚姝音聽說後也跟著要去,長纓想想,也就把她帶上了。
時近端午,堤岸柳樹下四處都是賣米粽的攤販,劉蔚挑了個順眼的攤子——端午節將至,他也得投幾個粽子入江保保平安。
昨夜裡他把消息悉數傳達給了蘇馨容派來的小廝,不出他所料,是夜起蘇馨容就讓流言在南康衛駐守在此的將士之間傳開了。
他雖然無法自衛所之內得到任何內部消息,但他猜到這些流言最終一定也會流向衛所。
沈長纓會得到什麼下場他不在意,反正她也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
他在意的是淩淵,是南康衛,如今,淩淵想必已經被架在火上烤了吧?
皇帝想派淩淵到南康衛坐鎮對付漕運司,沒想到才剛才就敗在他區區小計之下,無論如何,這次彭燮總會讓他將功折罪,依舊重用他了!
沿河這麼多碼頭,彭燮手下又不是他一個跑腿攬財的,他不動點腦子,還真彆想有什麼前途。
“大人,盈豐號掌櫃的有急事尋您!”
剛拎著粽子起身,身後就傳來了聲音。
小吏帶著急色出現在這裡,目光還瞟了兩眼碼頭方向:“方才霍溶的人忽然帶著兵馬過來駕船把盈豐號給攔住不讓走,說什麼昨日他們卸的幾船船料數目不對,懷疑盈豐號有人偷船料!”
“霍溶?”劉蔚站起來。
“就是霍溶!”小吏道,“現如今船上兩個掌櫃正急得不行,已經著人來尋過大人一次了,但沒找著,這不方才看到小的,便托小的來找!”
小吏說著靠近了些:“這船被堵住,不光是走不了,如今連貨也裝不上,這還不知得耽擱多久,拖一日那損失的可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劉蔚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南康衛這會兒不正亂著嗎?怎麼他沒聽到衛所出亂子的消息,反到是霍溶著人給他添堵來了?難道是出了什麼岔子?
“船上掌事的人在哪裡?”
“正在跟他們交涉呢!”
劉蔚到了碼頭,遠遠地望去,隻見果然原本靠岸等著裝貨的兩條船已經被南康衛的三條船堵住了去路。
而岸上上貨的路口也已經由將士把住,一大批等著往船上裝貨的貨商已經被擋在外頭聚成了人堆。
仔細看去,船上似乎還有官兵在走動——這的確是被困住了!
“領頭的人是誰?”
“是,是沈長纓!”
“沈長纓?!”
這就更奇怪了,沈長纓這個時候正應該四麵楚歌,她怎麼還能跑到這兒來?!
難道蘇馨容……
“劉大人!”
正納著悶,坡下忽有人三步並兩地到了跟前,竟正是昨夜裡與他交接過錢款的盈豐號主事。
“劉大人!眼下咱們兩條船都被無緣無故阻住了,您看這是怎麼回事?
“該走的門道我們可已經走完了,昨兒你讓我們挪到夜裡卸貨我們也認了。如今你可得拿個章程出來!
“這耽擱一日下來,我們得擔責不說,要是貨商上不了貨了,回頭要賠的可是真金白銀!”
劉蔚日常皆是被這些人捧著的主兒,哪裡受得了他這埋怨?
隻道:“你衝我嚷嚷什麼?誰知道是不是你們自己得罪了南康衛的人?”
昨日沈長纓不肯讓步,他後來也沒再跟她較勁。他就想不出來她這麼樣又是鬨哪出?
“劉大人!”主事的見他這架勢,臉色也沉了沉,“我們盈豐號在河道上行走七八年,這各處碼頭該給的孝敬隻有多不能少,就是幾位參政麵前,我們東家也混了個臉熟!
“我們怎麼可能去得罪南康衛?
“眼下您若是要坐視不理,我們東家要往巡漕禦史跟前投個狀子也是不必費絲毫力氣的!”
說白了,能在河道上走的船家哪個背後沒點實力?若不是為著巴結劉蔚這樣的人背後的人,誰會把一個小小監兌放在眼裡?
能在河道上走,他們自然也不能不想想萬一被人掐著脖子的時候,要怎麼才能不坐以待斃。
劉蔚的確被震住,忍耐著先放緩語氣:“你急什麼?伸手給銀子試探過不曾?”
“這層不必大人提醒,我們不隻是伸過手,而且伸了還不止一次!
“但那位沈將軍身邊還有位姑娘,她是譚將軍的女公子,譚紹為人嚴謹的很,我們也不敢太過份,眼下就隻能請大人出麵去幫忙疏通了!”主事作了個揖。
第146章 她這是針對誰?
劉蔚收了他們的錢,既是他們都已經試過,也沒理由不出麵。
這件事盈豐號得罪沈長纓應該不可能,他們沒那個膽。
不過沈長纓此時不在南康衛,卻興師動眾到了這裡,且還偏挑了這兩條船,這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他一時摸不清深淺,打聽到沈長纓在差房,便行過來讓人去通報。
哪知道人家道:“我們將軍這會兒在會客,劉大人有事還請回頭再來。”
劉蔚皺著眉頭:“見誰?”
周梁皮笑肉不笑:“這就不便跟大人說了。”
劉蔚明知他在推托,卻也無可奈何。
正準備要走,屋裡卻有笑聲透過窗戶傳出來:“快給你們姑娘上茶,她這著棋也下得太刁了!
“對了,再去碼頭買些糟鴨信糟鳳爪什麼的過來,這碼頭還不知得忙到什麼時候呢,得先弄點吃的來祭祭五臟廟才成!”
這聲音又清脆又透著慵懶,清清晰晰地傳進耳裡。
劉蔚忽然想起先前主事說譚紹的女兒跟著沈長纓在一起,聽這話裡的意思,合著沈長纓會的就是譚小姐這個“客人”?
她們兩家同住一條巷子,低頭不見抬頭見,這算哪門子的會客!
劉蔚心裡惱火,卻不明她一個小小衛所副千戶為何要跟他過不去?
他走回碼頭,與等候在此的小吏道:“去水師營找吳把總,讓他帶人來把碼頭的官兵驅散!”
紫緗買了鴨掌鴨信回來,長纓和譚姝音已經下完兩局。
周梁進來道:“劉蔚讓水師營的過來驅趕咱們了!來了有一兩百人,人數跟咱們的差不多!”
盤腿坐著的長纓拈了顆子,找了個地方落下:“讓五爺帶著屯兩裡外的兵添上去!”
周梁道了是,出去了。
船上主事再找到劉蔚的時候,劉蔚已經在公事房裡來回踱起了圈。
“現如今怎麼辦?!”
一個壓根就摸不著頭腦的事件,如今南康衛已經調集了兩三百人馬圍堵,船是商船,他們求的也隻是幾個銀子,眼下這陣仗,如何不著急?
要比人頭,無論如何也是拚不過南康衛的。
劉蔚早已經收到消息,眼下聽他催促,不禁更加心亂如麻!
這船要是走不了,耽誤了裝卸貨,盈豐號便得賠銀子。這錢可不會是什麼小數目,商人謀利,關乎錢的事情哪裡會輕易認栽?
而他收了他們這麼多年的供奉,到了眼下這關鍵時刻,不光是有損他臉麵的事,且還必須要擔責!
主事上前道:“其實在下很是不解,南康衛這找出來的理由分明就是站不住腳的,我們正經行商,怎麼可能會去盜他們的船料?
“眼下他們圍堵著我們,又不曾有彆的動作,這到底是我們得罪了南康衛,還是大人得罪了南康衛?”
這話恰恰就問中了劉蔚心事。
縱然先前他不明白沈長纓如此興師動眾是為何故,到了此刻,他怎麼著也有數了,除去他昨日跟她搶碼頭,還有便是蘇馨容來跟他打聽她底細的事。
搶碼頭他也沒攔她到底,這麼看來,就隻能是蘇馨容那邊出了漏子,可到底出了什麼漏子?♂思♂兔♂網♂
這沈長纓不肯明說,卻偏生隻給盈豐號安個盜料之名——眼下盜料案還未結案,她莫不是要借機生出事端?
她一個死丫頭片子,都死到臨頭了還想生什麼事端?!
劉蔚心裡惱恨,直恨不得將她徒手撕碎了,無奈這盜料二字仍如同一雙寒刃,懸在他頭頂上,他多少也添了幾分忌憚。
“我再想想辦法!”他道。
主事的已覷他半日,聞言凜然抻身:“眼下天色不早,大人可得儘快拿個主意才好!耽誤了正事,不光是咱們盈豐號有損失,大人這邊也不會好過。
“這回頭要是讓南康衛在船上查出點咱們接觸的首尾來,要是讓上頭知道讓您給落在了南康衛手裡,大人怕是也不會什麼好結果。”
行商的慣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平日裡我給錢你辦事自然相安無事,眼下錢收了事情鬨大了,自然也要給他施點壓力。
劉蔚負在身後的雙手攥了又攥,手心一片潮濕。
顧家與太子最忌諱的就是把柄落到了五軍都督府手上,盜料的事他設計讓吳蒞背了鍋,卻被霍溶抓了個正著,如今他也還得想辦法在彭燮麵前賠小心,倘若今日又失手在沈長纓手上,累及了彭燮,那他這輩子起不就完了?
想到這裡他道:“我去找那幾位大人想想轍。你先回去。”
主事深深看了他一眼,退出去了。
長纓啃完了鳳爪,周梁進來說:“劉蔚請來了漕運司幾個理事的官員,往碼頭去了!看模樣是要直接跟咱們較勁。”
“來了就好!”長纓接來帕子把手擦了,“去碼頭!”
碼頭上早就已經人頭湧動,除去船上的人,南康衛的人,水師營的人,剩下的便是聞訊前來圍觀的人。
劉蔚帶著幾個漕運司設在湖州碼頭的最高長官立人群裡,正義辭嚴地與少擎交涉著什麼,少擎板著臉如若關公,橫豎就是不理睬。
“沈將軍來了!”
黃績扯嗓子一吆喝,人群雙方靜了靜,往這邊瞅來。
長纓挎劍到他們麵前,扯扯嘴角望著劉蔚等人:“劉大人這氣勢洶洶地是怎麼了?”
“沈將軍帶兵扣押商船,擾亂在碼頭秩序,反倒說我氣勢洶洶?你可知道乾擾漕務要負什麼責?”劉蔚拂袖冷笑。
“劉大人彆氣,在下也在是辦公務!昨日我督造司卸了幾船船料,結果發現數目不對。
“當時這兩條船離咱們的船最近,而且還跟我搶過碼頭,我有理由懷疑他們也是盜料案中的同夥,此事跟大人不相乾,大人犯不著為此動肝火。”
長纓氣定神閒,順道也看了看他身旁幾個官員。
“盜料案不是已經判定了麼?最遲明日錢大人就會有交代給你們,如何又舊事重提?!”
“主謀沒曾現身認罪之前,怎麼能說定案?更何況,這兩日扣押著的證人又交代出了新的證詞。
“上頭有命令,這案子要嚴密重視,我一個小小的千戶,回頭出了事怎麼擔得起責任?
“你說呢,劉大人?”
長纓和言悅色地瞅過來,卻瞅得劉蔚眉心一驚。
第147章 這是他自己引來的禍
當日錢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