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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裡美人香 翹搖 4266 字 6個月前

淺意隻愣了一下便笑了:“你姐夫如今衙門事忙,請不了假了。”

齊半靈見姐姐和母親的臉色都不太對,尤其姐姐明顯不願多說的樣子,便不再追問,安靜地望向窗外。

她回到久違的大都,發現這裡幾乎沒怎麼變,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小姑娘們都穿著最時興的衣裙,處處都彰顯著一國之都的繁華。

看了看一路上沿街的店鋪,齊半靈“咦”了一聲,回頭問林幼霞:“娘,這好像不是回府的路吧?”

林幼霞眼神一黯,歎了口氣:“齊府不是原先的齊府了,早幾年就被朝廷收了回去,匾額也被摘了,我如今就住在陛下賜給你哥哥的府裡。”

齊半靈低低應了聲,眼簾微微垂下。

她七年來遠在襄武,林幼霞大約和她一樣,隻報喜不報憂。她竟連齊府被收回,母親隻能住賜給亡兄的府裡都茫然不知。

說話間,馬車便停下了。

齊半靈被倚綠和齊淺意一起扶著下了馬車,抬眼就看到了皇帝給她的長兄齊折暉賜的府邸。

這座府邸地處大都內城,住著大都最尊貴的王公大員,尋常人就算富有萬金也買不下一個小宅。整座府邸被修葺得富麗堂皇,雕欄畫棟勾心鬥角,令人應接不暇。

正門最上方掛了個牌匾,上書“趙國公府”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蓋章還是皇帝的禦印。

府門口的台階已被鋪上斜坡方便齊半靈的輪椅進出,齊淺意自告奮勇推著妹妹往府裡走。

“這裡是依照國公府的規製建的,咱們家什麼都沒留下,幸而陛下恩典,原本栽在大哥院子裡的那片梅花林原樣移來了,還有專人好生看護著。”齊淺意推著她朝後院走,一邊指著路上的院子一一介紹給齊半靈,“路途顛簸,今兒你先好好歇歇,我明天陪著你在府裡好好逛逛。”

齊半靈在這趙國公府分到了一個獨立的院子,喚作“明瑟館”。齊淺意推著她進去時,就見婆子丫鬟們都在進出忙碌著。

齊淺意笑著說:“知道你要回來,母親一早就吩咐人收拾好了這個院子,從被子褥子到門簾窗簾都是全新的,就是為了你一回來就能住得舒服。”

這時候,明瑟館裡的丫鬟婆子們瞧見了齊半靈,紛紛出來行禮:“見過大姑奶奶,見過二姑娘。”

小丫鬟們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個個梳著雙丫髻穿著杏黃的衣裙,讓人瞧著就覺得活潑喜慶。

齊半靈比她們大了六七歲,看她們都像看妹妹似的,笑著讓她們起身,又讓跟在身邊的倚綠給小丫鬟們發買糖的賞錢。

看著被小丫鬟們環繞著笑得開懷的齊半靈,齊淺意原先瞧著有些淩厲的臉上也染上了些許笑意。

等進了房裡,她把輪椅交到倚綠手裡,隨後囑咐齊半靈:“你好好歇個午晌,然後記得來跟我和母親用晚食。”

齊淺意應了,倚綠揶揄道:“大姑娘放心吧,我們姑娘什麼都會忘,吃飯是絕不會忘的。”

“你個死丫頭,一回大都有了靠山就捉弄起我來了。”齊半靈被倚綠這句話弄得哭笑不得,回頭去擰她。

幾人笑鬨了一陣,齊淺意才告辭離開。

倚綠推著齊半靈進了寢房。

她發現房裡雖然還算暖和,但是隻有一個炭盆,便立馬讓人再端一個炭盆進來,隨後對齊半靈說道:“應姑娘還未趕來大都,奴婢要替她好好監督姑娘,可不能讓姑娘這雙腿受了寒。”

齊半靈知道她們都是為了自己好,微微頷首,配合著倚綠躺進了已經暖過褥子的床榻上。

一個小丫鬟端著個炭盆一路小跑進來,擺到離齊半靈床榻五步遠的地方,然後輕聲說道:“姑娘,太太身邊的新竹姐姐來了。”

齊半靈知道這個新竹,她離開大都的時候,新竹就是林幼霞身邊的小丫鬟了,沒想到過了七年,她還留在林幼霞身邊。

新竹專程過來,齊半靈怕林幼霞那邊有什麼事,忙遣人請新竹進來。

新竹剛剛二十,長相不算出挑,穿戴也都很低調,倒是行止比七年前穩重多了。

她向齊半靈問了個安之後便笑著說道:“奴婢來,是想請二姑娘一個恩典。”

齊半靈點點頭讓她儘管說,新竹看了倚綠一眼:“當年齊府裡伺候的幾個姐妹尚有幾位還在,想向二姑娘借倚綠姐姐半個時辰敘敘舊。”

她這麼說,齊半靈自然答應,倚綠便跟著新竹離開了。

新竹一路領著倚綠到了明瑟館南邊的一個院子,告訴她這是林幼霞的院子,喚作“蹈和館”,接著就把她帶進了正堂。

倚綠早料到新竹找她不止是敘舊那麼簡單,見到林幼霞和齊淺意都坐在那裡等她也不覺得驚訝,屈膝給她們兩人請了安。

林幼霞最擔心齊半靈的腿,適才一路都不敢問,就怕提起齊半靈的傷心事。

現下齊半靈不在,林幼霞總算能把這幾年來家書難以過問的問題訴之於口了:“倚綠,阿嬈的腿……當年究竟是怎麼傷的?”

倚綠臉色白了白,低聲答道:“當年姑娘知道那消息之後,夜裡一個人帶著銀兩細軟出門想尋他……可那時正值冬季,渭州苦寒無比,還飄著大雪。我們找到姑娘的時候,就發現她倒在一個斷崖下,人都陷在雪地裡,已經昏迷了……”

林幼霞再也聽不下去了,用帕子捂住臉哭得撕心裂肺:“阿嬈啊,是娘害了你啊……”

齊淺意也閉上了眼,把頭扭到一邊迅速抹掉落下的淚。

倚綠紅著眼眶咬了咬下唇,頓了一頓,才抬起頭,下定決心般接著對林幼霞說道:“太太,那次我們好容易救醒了姑娘,她卻似乎變得同以往不一樣了。”

林幼霞一下捏緊了帕子,哭得通紅的雙眼盯著倚綠:“怎麼?”

倚綠遲疑地說著:“姑娘她磕到了腦袋……好似忘了過去的某些事。”

第五章

林幼霞和自家長女對視一眼,有些緊張地問道:“忘了過去的某些事?該不會……”

倚綠點點頭:“姑娘醒了之後,半點都沒提起過那位的事情。剛開始奴婢以為姑娘隻是傷心過度不願提起,後來才驚覺,姑娘好似是忘了許多事,連帶著那位和去襄武前一些事。”

就算倚綠沒有直說,林幼霞和齊淺意也知道她說的“那位”指的是誰。

林幼霞臉色白了白,隻聽倚綠接著說道:“奴婢心裡害怕,便偷偷去問了為姑娘診治的大夫,可那大夫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後來姑娘因緣際會結識了來渭州探親的應姑娘,奴婢便去請教她。應姑娘說,大約姑娘墜崖的時候磕到了腦袋,顱內有淤血,可能會影響記憶,要我們都彆提那些她憶不起的事情刺激她。”

整座蹈和館都安靜了下來。

齊淺意輕輕撫了撫林幼霞微微顫唞的手,吩咐倚綠:“你下去和新竹耍一會兒就回去吧,不要被阿嬈察覺了。”

倚綠應了是,便退下了。

倚綠一走,林幼霞便反手握住齊淺意的手,急道:“這可怎麼是好,他們之間本就有誤會,如今阿嬈竟忘了這些……原本忘了也就忘了,反倒是好事,可現下……阿嬈要進宮了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齊淺意看著母親慌亂的樣子,蹙了蹙眉心,還是開口安撫道:“事情都過去七年了,或許人家也不記得了。”

這話說出口,齊淺意自己都不信。

果然,林幼霞緩緩搖了搖頭,長歎一口氣:“你不知道,去歲春天的時候,我琢磨著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也該給阿嬈找個著落了,總不能讓她在渭州呆一輩子呀。這事兒我不敢大張旗鼓地去辦,就悄悄托人打聽,後來就瞧上了羅翰林家的三公子。”

“羅翰林家的三公子……是患了耳疾的那位嗎?”齊淺意頗不讚同地看著林幼霞,“母親也該和我商量商量才是。”

林幼霞苦笑一下:“和你商量,你能答應嗎?當時我瞧著羅三公子雖有耳疾,但是為人謙和,又沒成親。羅家也不嫌棄你父親的事情,羅家太太一再保證會好好待阿嬈,她是個實誠人,一看就不是會磋磨媳婦的。就算羅三公子因為耳疾不能入仕,可以羅家的家底,虧待不了阿嬈的。更何況……”

說到這兒,林幼霞止住了話頭。

可就算她不說,齊淺意也知道她的意思。

不就是齊半靈傷了腿,連正常走路都有所不便,一般人家看不上她。

她不喜歡母親這麼看輕妹妹,麵色沉了幾分:“就算那羅三公子沒成親,可在聲色場的風流韻事著實不少,和家裡那些丫鬟媳婦都有牽扯,這些爛事連大都街頭的小童都知道。阿嬈這樣的性子嫁過去,怎麼過得好日子?”

林幼霞又歎口氣:“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當時雖和羅太太有了默契,但我們壓根沒聲張。可沒多久宮裡忽然傳來消息,說是嘉儀縣君進宮求了恩典,就把她的次女賜婚給了羅三公子。”

齊淺意吃了一驚。

這位嘉儀縣君的次女雖說身體康健,可據說長相醜陋行止粗鄙,加之性格又跋扈乖張,惹了不少事,大都高門都不願意娶這樣的媳婦。而嘉儀縣君又心疼女兒不願女兒低嫁,這才把女兒耽誤了。

可就算這樣,怎麼會是宮裡賜婚?

本朝慣例,宮裡賜婚的,都是有功名的後生或是皇親貴胄。就算是嘉儀縣君的女兒也不夠格,更不必提身患耳疾不能科舉的羅三公子了。

齊淺意的臉上染上一層憂色,林幼霞望著自己的長女,也是愁雲慘霧的:“當時羅太太覺得對不住我們阿嬈,來府上再三賠罪,可我怎麼想都覺得不對。”

齊淺意明白自己母親的意思,可還是有些不可置信:“這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記恨呢,存心不讓我們好過。”

“我本也是這麼想的,希望這隻是巧合,哪裡知道你大哥還留下這麼一封遺書。”林幼霞提起齊家姐妹的大哥齊折暉,更是悲拗不已,“你大哥生前最疼阿嬈,誰知你們三兄妹都是命苦的。”

齊淺意看著母親不斷用帕子拭淚,心裡不由也著急起來:“彆的也罷了,可阿嬈本就和……那位有這麼多誤會,她又記不得那些事兒了,這一旦進了宮……”

這麼一想,齊淺意冷汗涔涔。

林幼霞哭得鼻子通紅,一個勁兒埋怨自己:“早知道這樣,我當初說什麼也要先把阿嬈定給羅三公子。現在可好,進了宮,我們想幫扶都鞭長莫及。我的兒啊,為什麼都這麼苦命……”

見林幼霞又掩麵哭起來,齊淺意連忙摟住她輕聲安慰:“母親莫慌。畢竟過去也有情分在,還有大哥的遺願,那位無論如何也不會虧待阿嬈的。”見林幼霞還是淚流不止,齊淺意隻得接著說道,“母親不要再哭了,過會兒阿嬈來用晚食,怕是要察覺了。”

想起自家小女兒敏[gǎn]的性子,林幼霞忙擦擦眼角,又讓齊淺意看看她的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