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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繭 曲小蛐 4608 字 6個月前

本子的手停頓,眉心輕蹙。

怎麼又想起他了。

“哎?我沒走錯班級吧?”

一個意外又陌生的男聲忽地勾回夏鳶蝶飄走的神,她仰頭看向教室門方向。

抱著教案的年輕男老師倒退回去,望了眼班級銘牌,他才迷惑地歪回頭來看向坐在第一排第二列首桌的夏鳶蝶。

幾秒後,男老師反應過來:“你們班來新生了?”

“是啊,孟老師,您是不是又沒看老苗發的群消息啊?”班裡中排有女生笑嘻嘻地搭話,“您不會是把老苗屏蔽了吧?”

“噓,這可不行胡說。”

孟德良夾著教案進來,笑眯眯地上了講台。

和其他老師提前上課的習慣不太一樣,進了教室後他就做自己的事,全當底下吵吵鬨鬨的學生們不存在。

直到上課前三分鐘的預備鈴拉響。

在教室的一班學生們自覺開始回位,班級裡也漸漸安靜下來。孟德良這才從整理好的教案材料裡抬頭,仍是笑眯眯地提了眼夏鳶蝶。

“這小姑娘看著像南方人呀,哪裡轉來的?”

夏鳶蝶屬實有點意外,剛抬起頭。

後排不知道哪個角落,有個男生怪聲怪氣地藏著腦袋來了句——

“村裡來的!”

“……”

一句過後,不論有意無意,教室裡頓時沒憋住成片的笑聲。

夏鳶蝶張開的唇輕抿了抿。

借著扶眼鏡的手勢,她一聲未吭地低回頭去。

台上,孟德良顯然愣了下。

然後便是許久的、近乎漫長的,他一個人的安靜。

直到教室裡最後一絲笑聲都尷尬停下,幾個帶頭哄笑的學生開始有些不安,偷眼去瞧講台上那個仍舊笑眯眯的,帶著金絲眼鏡卻一個字都不再開口地望著他們的男老師。

有晚了一步回來的學生——譬如換了個樓層才打到熱水的喬春樹——進教室後,察覺這詭異氣氛,他們大氣都不敢喘地回了位置。

喬春樹扭頭,無聲小心地給夏鳶蝶做口型:

‘這是怎麼了?小孟老師發火啦?’

‘看他也不像啊。’

夏鳶蝶輕搖了搖頭。

就在這一秒,上課鈴正式打響。

鈴聲後,更加死寂的教室裡,孟德良終於淡去了笑,他仰頭看向方才聲音傳來的方向,那兒有個平日裡就最愛搗亂出風頭的男生,這會正把腦袋壓得低低的,死都不肯抬頭的架勢。

“這第一節 課自我介紹那時候,忘了和你們說,我小時候也是農村孩子,”孟德良拿食指輕托了下眼鏡,“要是村裡來的就比你們低一等,那要不我下去,坐著聽,你們誰覺得自己出生在城市裡就高人一等,誰上來講這堂課,行不行?”

“……”

講台上的年輕男老師確實文質彬彬,說話都斯斯文文的,透著點安靜。

但愣是唬得偌大教室都沒了動靜。

死寂般的幾秒過後。

忽地。

“啪,啪,啪——”

散漫而清淩的鼓掌聲,從教室後麵某個方向響起。

繼而蔓延,成群,最後連起整個教室,無論其中是否還有一點點的不服氣或是異議,全被逐漸響徹的鼓掌聲蓋了過去。

掌聲裡,夏鳶蝶微微抬頭,她朝講台上溫柔地笑望著她的、隻見過一麵的陌生男老師輕輕頷首。

這是她想做的第一件事。

而她想做的第二件……

夏鳶蝶攥了攥指尖,直到掌聲結束,所有人回歸上課狀態,她才慢慢鬆開——

她忍住了。

少女沒有回頭。

最後一排,在高騰歪著頭的目瞪口呆的神情前。

遊烈懶洋洋垂下了手。

“不是,烈哥,”高騰撓頭,聲音壓得再低都藏不住他的不可置信,“您這是,幾個意思啊?”

“沒睡醒。”

遊烈依舊是那副倦怠冷淡的眉眼,他蜷起腰腹,趴回桌前,聲音低低地又闔回去眼:

“…夢遊,不行?”

第10章 你也配

孟德良課上的那番話後,高二一班的學生們對夏鳶蝶的排斥和敵意確實有了明顯的消解。

應付惡意總是需要耗費額外的時間。

現在能省去這個麻煩了,夏鳶蝶對孟德良很感謝。隻是這種難得輕鬆的心情,甚至沒能持續到周一的第一節 晚自習——

晚自習前,夏鳶蝶和喬春樹一起從食堂回到教室。

兩人剛坐回位置,夏鳶蝶還沒來得及想好第一節 自習要先做哪一科的作業,就被教室前門外的聲音叫起。

“夏鳶蝶同學在嗎?”

一個陌生的外班學生從教室門口探頭,“我是學習部的。你的新教材到了,苗老師讓我帶你過去取一下。”

夏鳶蝶猶豫了下,從桌前起身。

喬春樹扭頭:“這學年十幾本書呢,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自己就能搬回來了。”

“你確定?”喬春樹不是很相信地瞄了眼同桌小姑娘看起來纖細白皙的小胳膊腿兒。

“嗯。”

謝絕了喬春樹的幫忙,夏鳶蝶也不好再遲疑,就跟著教室外等她的女生一起下樓去了。

昨天她才剛到新德中學,學校占地又很廣,樓區繁多,夏鳶蝶目前隻認得去食堂和去升旗廣場的兩條路。

女生領她走的顯然不是其中任何一條。

走了將近五分鐘,還沒到,夏鳶蝶眼神微起了波瀾。

“同學,請問,取教材的地方還沒有到嗎?”

對方沒回頭:“快了,就在體育館前麵。那個草叢後麵的藍色走廊看見了嗎?走到頭,進門就是。”

“好的,謝謝。”

“……”

兩人身影一前一後地從體育館外的台階下走過去。

好巧不巧,此時台階剛上來兩個人——

去校內超市買了功能飲料回來的高騰和姚弘毅。

“哎,那個是不是咱班那小乞丐?”高騰疑惑地回著頭,進了體育館裡,“她怎麼會和丁懷晴的朋友在一起?”

姚弘毅在外麵熱得滿身汗,跑到體育館內的冷氣口下對著吹,頭都沒回:“你還認識丁懷晴的朋友?怎麼,轉移目標了?”

“暑假攢局玩的時候見過一麵,老子對漂亮妹妹過目不忘,天生的,沒辦法。”

“嗬,你那點金魚腦都用這上麵了。”

“滾!”

高騰罵完時,人已經到遊烈在的那座籃球架下了。

遊烈的衛衣袖子隨意擼起來些,袖口下露出來流暢漂亮的冷白臂線,掌心間掂著顆籃球,正站在三分線上投籃。

隻是那人看起來並不投入,甚至有些散漫的倦感。

不過高騰也習慣了,從他認識遊烈開始,好像就沒見這位大少爺在任何事情上談得上專注或興致勃勃。

遊烈永遠冷淡,鬆弛,渾不在意。

天生一副對任何事情任何喜好都隨時可以拋棄抽離的狀態。

在新德中學裡,他“少爺”的外號也是這樣來的——傲慢得刻進骨子,偏又發光體似的叫人挪不開眼。

因此高騰一直堅信,雖然烈哥現在不談戀愛,但以後隻要開始談了,那一定是個月月換新女朋友的大渣男。

畢竟也確實有那個資本。

不像他,專一,還得不到。

“唉。”

想到這個,高騰就痛苦地仰進休息椅裡。

他決定給自己轉移一下注意力,就扭頭看向慢了幾步過來的姚弘毅:“你說,小乞丐不會是被丁懷晴的朋友叫去他們‘活動基地’了吧?”

“鬼知道,”姚弘毅皺眉,“那麼關心乾什麼,你對她也有定點扶貧的心思了?”

“我哪有!她那麼土醜土醜的,你這是在侮辱我的審美!”高騰氣得跳腳:“還有!什麼叫也?!”

姚弘毅眼神閃爍了下。

他扣下手機,無聲地朝籃球架下的遊烈努了努嘴。

高騰一噎:“……烈哥那叫,獻愛心,幫助同學,怎麼就定點扶貧了?”

姚弘毅似笑非笑:“是嗎。”

“不是嗎!”

“行,那試試。”◇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

沒等高騰問一句“試試什麼”,他就見姚弘毅躬身坐起來了:“烈哥,我們剛剛在體育館外麵見著咱班新來的貧困生了。”

“咚,咚,咚。”

籃球節奏一絲不差,勻速在那人掌心與地板間起落。而遊烈頭也未抬,眼尾仍壓垂著冷淡的倦怠感。

高騰撇嘴。

姚弘毅仍笑著:“我看她是被丁懷晴的人叫過去的,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籃球勾到掌內,然後那人手腕一抬,橙色的球就在他的注視下拋出,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拋物線。

空心旋入籃中。

遊烈站在原地一動未動,聲線也懶落回來:“這麼樂於助人,那你打110吧。”

“……”

“我說什麼來著。”

高騰給了姚弘毅一個勝利嘲諷的眼神。

姚弘毅聳了聳肩:“行吧,看來是我想多了。”

此刻。

體育館後,掩在高漲的綠化草叢內,一座廢用的學生活動室正敞著半扇門。

活動室裡的燈光亮得昏昧不清,虛焦的光圈下,紮著雙蠍尾辮的少女狼狽地趴伏在地上,正在慢慢起身。

夏鳶蝶是在進門時,被門後伸出來的手突然推了過來。

憑借身體靈巧度,她在第一反應裡躲了下——

然而輸了天時地利,夏鳶蝶並不知道門後緊跟著就是個台階,於是一個踉蹌就十分實在地摔到了地上。

還是機警性太差了。

少女一邊安靜起身,一邊低頭檢查火辣辣的手肘上的傷勢情況,密睫下的眸子安靜得有點可怕,完全沒有受驚嚇的反應。

還好燈光昏暗,少女又低著頭,沒人看清。

“摔了一跤都一聲不吭,這山區來的不會還是個傻子吧?”

“……”

嬉笑後,隨著不知誰的話,幾道人影從活動室內各個角落圍了上來。

他們之外,還有幾人仍在原地,打牌的打牌,玩遊戲的玩遊戲,隻譏誚地配合著甩過來幾個眼神。

夏鳶蝶檢查了幾秒,確定應該隻有手肘處和膝蓋下的破皮擦傷,她這才摸起摔到身旁的眼鏡,慢吞吞戴上。

迎著聲音來處,少女仰起臉。

走過來的女生為首,抱臂停在門外一塊光區裡。

那張漂亮明豔的臉蛋也露了出來。

丁懷…晴。

夏鳶蝶推起眼鏡,算不上意外地輕眨了下眼。

“就你這樣的,也配穿遊烈的襯衫?”停下的丁懷晴雙手抱臂,正難以置信地打量著她的黑框眼鏡和垂到地上的蠍尾辮,“他瘋了吧?”

夏鳶蝶:“……”

她就知道。

有些人天生禍害。

確定了這場無妄之災的來由,夏鳶蝶眼底的涼意反而鬆了幾分。

既然是為了遊烈來的,那根本矛盾也簡單——事情會比她想象的好解決得多。

她可以省不少精力和時間。

這樣想著,昏昧的光線下,並不明顯地,少女眼神和神色慢慢起了變化。

到丁懷晴的視線正對上她眼睛時,伏坐在地的女孩已經是一副害怕又瑟縮的神態:“你是,丁懷晴嗎?”

“喲,丁姐,這小乞丐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