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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繭 曲小蛐 4560 字 6個月前

作藏住情緒。

高二一班視線裡,那個打扮老土的女孩低著頭,似乎害怕地聲音都輕顫了。

“於同學,你擋著我的燈光了,能麻煩你讓一讓嗎?”

望著眼皮底下的小姑娘裝出的那副模樣,遊烈停了幾秒,還是懶得拆穿她。他偏過臉,嘲諷地低嗤了聲。

低著頭的夏鳶蝶就聽到了一點衣料窸窣,以及教室四麵八方按捺卻按捺不下的低聲驚議。

她心裡微微一跳,顧不得地抬了頭。

正對上那人懶睨著眸,從上向下,解開了白襯衫的第二顆扣子。

“?”

夏鳶蝶頭皮都炸了下,琥珀色眸子第一次露出了完全真實的驚嚇:“你……你乾嗎!”

遊烈緩緩停下,支起眼。

第三顆扣子解開,與夏鳶蝶想象的他白得發冷的肌骨膚色不同,裡麵仍是白得,但是是一件純白簡T的領口。

夏鳶蝶:“?”

“…………”

少女琥珀色眼眸裡的驚慌褪去,隻剩下一點略微尷尬的遊移。

而這一兩秒間,遊烈已然猜到了她情緒變化的原因。

那人喉結帶著微啞的笑意輕滾了下,他單手撐著她桌邊,微微俯身下來。

“以為我打算為了你,%e8%a3%b8身?”這張近在咫尺的清雋麵孔上,眼尾微揚,勾上一點嘲弄又蠱人至極的薄笑。

“——就你?”

“…………”

十七年。

從沒人讓她覺著這樣牙根癢癢過。

可惜在她反擊前,遊烈已經懶懶直回身去。眼底那點嘲弄也未撐多久,轉眼就消散一空,他又回到那副冷漠厭世的麵孔。

唯有脫下的白襯衫被他隨手放在她桌上,而他回過身,頭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喬春樹幾乎是踩著第一節 自習課的上課鈴聲跑回來的。

“可終於借到了!這大夏天的,根本就沒人帶第二件衣服,我找住校的同學才借到了一件——”

聲音停得戛然。

喬春樹茫然看著少女肩上披著的,明顯比她身形大了兩號的男式校服白襯衫。

“這,誰的?”

夏鳶蝶欲言又止。

後兩排,喬春樹的前同桌十分不滿地翻了個白眼:“她走狗屎運唄。烈哥給丁懷晴擔責,就把自己的襯衫借給她了。”

夏鳶蝶點頭,但還是接過喬春樹手裡那件:“謝謝。”

喬春樹神色迷惑地坐下了,想了半天,回頭看了看教室後排。

最後一張桌空著的。

“那烈哥人呢?”她問。

夏鳶蝶握著的筆尖微微停頓。

“早走了。”兩人後桌,兩個男生對了下眼神:“打賭,烈哥去找的誰。我賭是於茉茉。”

他同桌撇嘴:“絕對是丁懷晴。”

“輸了請客。”

“一言為定!”

“……”

與此同時,西校門外。

“烈哥,你不住校啦?”高騰扶著車門問。

“今晚回家住,”遊烈懶靠在後排陰影裡,聲線困得微啞,“順便拿件衣服。”

第6章 你變態

兩節晚自習結束,夏鳶蝶得出了一個結論:

新德中學多數學生真的挺閒的。

事實上,第一節 晚自習下課後,就已經沒人關心今晚三食堂內發生的事情了。大家八卦的核心迅速轉向了最新事件——

遊烈突然離開了學校,而七班的於茉茉和九班的丁懷晴全都不在。

那,他今晚和誰在一起呢?

對於這個問題,夏鳶蝶完全不關心,但她的新同桌有違於冷酷的外表,內裡還藏著顆八卦的心。

於是夏鳶蝶被動了解到一手動態:

校內論壇就這個問題已經搭起了一個相當高的投票帖,截止封帖時間,丁懷晴以高出三票的微妙優勢險勝於茉茉。

“這完全就是那群男生私心作祟,”喬春樹對這個結果不太樂意,“我賊煩丁懷晴,就沒見過她那麼沒禮貌的人。你看,她今晚掀了你一身菜湯,竟然連句道歉都沒有?咱班那位大少爺以後要是跟她一起,那絕對是眼盲心瞎了。”

“嗯。”

夏鳶蝶心不在焉地抱著遊烈的襯衫,她一麵同喬春樹往校外走,一麵腦內回顧著今晚剛做的知識點查漏筆記。

然後這點走神就被喬春樹發現了:“你想什麼呢,這麼沉重?”

“?”夏鳶蝶抬回眸,勾起一個靦腆得恰到好處的笑靨,“嗯,我想了想,覺著丁懷琴也挺好看的。”

喬春樹失笑:“晴。”

“嗯?”

“她叫丁懷晴,不是丁懷琴。”

“……?”

在喬春樹的數次糾正後,夏鳶蝶終於在丁懷晴的名字上擺脫了口音的困惑。

這工夫裡,兩人已經順著最後一批放晚自習的學生到了校門外了。

“你確定你有人接吧?”喬春樹跨上她外表超帥但不能載人的變速自行車,不太放心地問。

夏鳶蝶安靜點頭。

“看你乖得這樣,”喬春樹無奈,“我都怕你讓人拐騙走了。”

“……”

少女沒有說話。

她站在樹影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抬起細白的手指輕輕托了下眼鏡框。

路燈下的樹影婆娑,將她藏得很好,看不清楚鏡片後少女眼底真實的情緒。

喬春樹最終還是提前離開了。

校門外,多數放學的學生也早已散去,零星一兩個,在夜色與路燈下被模糊了身影的輪廓。

夏鳶蝶也在其中。她靠在路燈下,借著燈光翻看手裡的筆記,時不時合上默誦什麼,看起來耐心極了,甚至沒有過一次抬頭或遠眺。

直到一輛漆著灰色啞光車漆的低調轎車緩緩駛入餘光。

少女仰起頭。

副駕駛座一側的車窗降下來,中午送她過來的司機叔叔扶著方向盤:“抱歉啊鳶蝶,家裡臨時有事,你等很久了嗎?”

“沒有,我剛出來。”

夏鳶蝶說著,將手裡的本子塞回斜跨的老舊背包裡,她猶豫了下,從司機推開的副駕車門坐了進去。

轎車將她帶離了鬨市區。

夜裡車少,寬敞大道兩旁的店鋪都已熄了燈火,隻剩螢火蟲似的路燈柔光將夜色灼出一個又一個氤氳的孔洞。

夏鳶蝶靠在車內,柔軟舒適的真皮座椅讓她不自覺便鬆懈了心神,車窗外模糊的夜色燈火更是像夢鄉裡的風景。

很快,少女就微微歪過頭,似乎睡了過去。

轎車駛入盤山公路,最後在一棟山景彆墅前停下。

車身微微刹住,同一秒,副駕上的少女就警覺地睜開了眼睛。

鏡片後那雙琥珀色眸子裡沒有半點初醒的迷蒙。

“白天我和你說過的注意項,你還記得吧?”司機沒注意,說著下車去,從後備廂裡取出女孩中午到站時一並拎出來的破舊的行李袋。

行李袋不重,隻是邊緣磨損得厲害,兩個滑輪拉起來都磕絆。

司機正暗自皺眉。

“我記著的。”少女從車旁繞回來,從他手裡接走了行李袋那柄看起來隨時都會斷掉的拉杆。

司機緩下神色,笑了笑走到前麵:“那你跟我進來吧。這個時間,家裡傭人阿姨可能都睡下了,我們腳步輕點。”

“好。”

跟在司機身後,夏鳶蝶走向那扇望著便覺得厚重端莊、凜然不可侵犯的院門。

她垂下眸子,安靜地在打開的一側小門中邁入。@思@兔@在@線@閱@讀@

這位司機叔叔中午接她出站,又送她去學校報到時,路上就與她說了幾句資助人這邊家裡的情況,但並不多。

夏鳶蝶隻知道,資助她的那位先生姓遊,她曾在山區中學的慈善捐助活動上遠遠見過一麵,但長相記不清了。

後來,在下派到鄉鎮裡的扶貧辦的聯線下,夏鳶蝶因為山區中學第一名的成績,從遊先生那裡額外獲得了從中學到大學的全部學費生活費的資助資格,也就成了她在的那個山區內的小村落裡,第一個可以走出大山讀書的女孩。

因此,夏鳶蝶想,她人生前十七年所遭受的所有苦難和不幸,或許都是為了這一刻在積攢幸運吧。

司機將夏鳶蝶帶上二樓,在走廊最儘頭的客房前停住。

“先生和太太經常出差,不常在家。小先生嘛,脾氣雖凶了些,但他住校,平常更少回來。”

已經準備乖巧道彆的夏鳶蝶猶豫了下,仰頭:“小先生?”

“哦,就是遊先生的獨子。”

司機神色間有些避諱,這句聲音都放低了,他略微躊躇後隻囑咐道:“他很少回家,你應該不會怎麼遇得到,要是真碰上他回家了,你躲著些就好——記著,千萬彆在他麵前提起先生和太太。”

夏鳶蝶聽得雲裡霧裡,但她深知不該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多問的道理。

“我記得了,謝謝叔叔。”少女聽話地點頭。

司機鬆了口氣,將手裡幫夏鳶蝶拎著的另一個袋子放在門旁:“那你早點休息吧,明早……”

司機起身,望見夏鳶蝶推開門後搭在行李箱上的白襯衫,他忽停了話。

白襯衫在拉杆上垂下,向內折著的衣角裡好像有一晃而過的字跡。

在遊家裡務工兩年以上的人都知道,遊烈高一時被人偷走過一回全套的校服,從那以後,他校服領口內都是刺上銀線暗紋落款的。

方才晃過去的……

司機望著那件白襯衫怔神,有些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夏鳶蝶對上他眼神:“叔叔,還有其他事嗎?”

“噢……沒有了。”司機回過神,想著肯定是自己的錯覺,他笑了下,“你回去休息吧。”

“好。”

司機這才下樓離開。

夏鳶蝶進到她身後的客房裡。

比起這座公主城堡似的大彆墅,這間客房隻是一角,但對她來說卻已經像是一個陌生又嶄新的世界。

夏鳶蝶在房間裡轉了兩圈,才終於慢慢按捺下她怦怦的心跳。

奶奶說富貴迷人眼,確實是沒錯的。

她才隻進了這彆墅一小會兒,就已經快要忘記自己是怎麼來、為何來的了。

夏鳶蝶走到房間角落裡的等身鏡前,停了下來,她摘下眼鏡,然後安靜地和鏡子裡那個有些無措和茫然的女孩對望著。

“你是來上學的。”

夏鳶蝶輕聲說著。

這裡的一切都不屬於你,因為你隻是來這裡暫住。

這個彆墅裡代表的那個繁華迷人的世界和你沒有關係,不要因為一隻腳踏進過這裡,就誤以為自己可以離它很近、觸手可及。

你隻有一個方向,那就是考上一座好大學,找到一份好工作,再把奶奶接到醫院很多很近的大城市裡,最後還上遊家資助你的每一份恩情。

剩下的一切,全都和你無關。

闔上眼,夏鳶蝶聽著心跳慢慢恢複平靜。

等呼吸也如常,她才轉回屋裡。

遊家提前給她準備好了一些生活用品,譬如麵前床上那條柔軟雪白的睡裙。裙子是寬吊帶的款型,裙擺很長,沒有一絲圖案畫飾,但白得純粹乾淨,拿在手裡也薄如無物,她很喜歡。

這應該是她長這麼大,收到的第一件新衣服的禮物。

可惜不能穿出去。

夏鳶蝶想著,拎起床上的洗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