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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定會在暗處默默地盯著,一雙血紅的眼睛裡看不出是否有殺意。

直到很久以後沈硯心才恍然明白,那些烏弩的“盯梢”,其實是為了保護他。

那日海獸為了保護他,和發了狂的巨齒鯊打得昏天黑地,血染紅了整片海域。

沈硯心看著奄奄一息的烏弩和它身上仿佛破了個大洞般的巨型傷口,嚇壞了。

他平日裡常常為同族治療,向來維持著醫者的冷靜和鎮定,包括麵對他們的死亡。

他一定篤信,平靜地接受死亡是醫者、乃至所有生命的必修課。

可是不知為何,海獸的生命一點點流失這個事實卻讓他無法淡定。

沈硯心翻山越嶺,跨遍刀山火海,總算找來拯救垂危的烏弩的辦法:泡岩漿澡,以及吃鐵銹。

很奇葩的兩種方式,不過他們這些生命本身就很奇葩。

不過這種聽起來離譜的方法竟然真的有效,烏弩的傷口有所恢復,精神也好了很多。

這兒離人魚部落有些距離,沈硯心平時很忙,一兩個星期才有空來一次。

他遊進洞%e7%a9%b4,看見那個沉在火紅熔岩底下的巨大黑色影子。

烏弩感受到他的靠近,緩緩從岩漿下起身。

它長得有點兒像獨角鯨,額上有一隻巨大的、堅硬的、呈現出金屬光澤的角,身上佈滿崎嶇隆起的鱗片,像個鋼鐵武裝成的怪物。

它太龐大了,即便已經放慢了速度,起來時還是將熔岩帶得翻湧而出,濺到沈硯心身上。

好在人魚早有防備,拉下兜帽,那些火紅的熔岩潑灑在他灰色的長袍上,倒像種別致的裝飾。

“嗚。”烏弩發出低聲的一聲。

沈硯心確定熔岩已然回到地下後,摘下兜帽,露出那張被人魚族盛譽驚為天人的臉。

烏弩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顯然,它也是這麼覺得的。

他摘帽子的時候衣袖上的熔岩不小心擦到顴骨,留下緋紅的痕跡,看起來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人魚將自己採集來的鐵銹放在地上,烏弩並沒有立刻進食,隻是看著他。

“怎麼了?”

“嗚。”

祭司和海獸之間有別人無法參破的秘密溝通方式,哪怕沒有任何人教過他們另一族的語言,可就是能聽懂。

沈硯心皺了皺眉:“……不小心的。”

海獸的嗅覺太發達了,竟然能從他身上聞到不屬於人魚的氣息。

除了柏斯那小子,還能有誰呢。

“嗚。”

“……”沈硯心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出實情,“人類。小殿下從漩渦裡救出來的。”

想到那個異常的雷暴天氣,想到涉險的小王子,沈硯心難得露出幾分失神:“如果不是我的預言出了問題,一切都不會發生。”

事實上那不是他的錯,時空之外的漩渦絕不是他能夠預言的範圍之內,完全是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意外。

然而他仍會自責。

自我情感封閉多年的沈硯心,為數不多能感受到的溫柔,都是來自麥汀汀。

他是真心實意想要保護好小殿下。

若麥汀汀真的因為他的預言出了什麼差池,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海獸緩緩俯身,避開角,用大腦袋蹭了蹭他。

那是烏弩能給予的,最好的示好方式了。

也同樣是厭惡與他人近距離接觸的沈硯心屈指可數願意嘗試的溫存時刻。

人魚在它麵前實在太小了,盡力張開雙臂也隻能堪堪抱住它的下頜。

沈硯心拍了拍它:“謝謝你的安慰。”

“嗚。”

烏弩放開他,剛要低下頭去吃那些鐵器,忽然感應到什麼,猛然昂起頭顱。

連那隻長長的角都在瞬間變得堅硬無比。

那是它的警戒和即將進攻的姿態,沈硯心認得出來。

人魚順著海獸的視線看過去,洞%e7%a9%b4拔地而起的鐘%e4%b9%b3石後,藏著鬼鬼祟祟的身影。

某個沈硯心一眼就能認出來的身影。

沈硯心:“……你怎麼跟來的?”

柏斯·雪倫見行徑已然敗露,不好意思地出來:“這個……那個……誒嘿嘿……”

跟蹤這種不光彩的事兒也沒什麼可解釋的,柏斯乾脆打哈哈敷衍過去。

即便見到熔岩洞%e7%a9%b4如此不尋常的景象,即便有青麵獠牙的海獸在背後,可柏斯竟然仍舊目不轉睛盯著他。

人魚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已經把帽子摘下了。

現在是為數不多,毫無遮蔽、完全暴露在他人麵前的時刻。

尤其是他並未注意到的腮邊那抹豔色,讓青年眼都看直了。

柏斯真誠道:“你今天真好看。不不不,你每天都很好看。”

沈硯心:“……”

大祭司遇見過難纏的敵人沒有一千個也有一百個,還是第一次生出對他人如此無奈的情緒。

……他是真拿他沒辦法。

烏弩在他身後,對這個第一次見的人類虎視眈眈。

剛才在沈硯心身上聞到的陌生氣味,就是這個兩腳獸的。

要知道,它早已經把人魚視為自己的所有物了,任何敢覬覦的生物都該死。

烏弩沖柏斯危險地露出獠牙。

它的牙和角一樣,是無堅不摧的利器。

柏斯的確被嚇了一跳,然而這次驚嚇卻讓他離沈硯心更近了。

不過人類並非躲在人魚身後,反而擋在了他前麵:“祭司先生,小心!!”

他沒有任何武器,赤手空拳張開雙臂,對著海獸閉上眼視死如歸:“你想吃就吃我吧,別傷害他!”

烏弩:“…………………………”

神經病啊!

沈硯心倒是有些驚訝於他的舉動了。

人魚不自在地擺了下尾巴:“它沒有要攻擊我。”

“啊?”柏斯自知烏龍,連忙放下手,“它、它沒要吃你啊……”

沈硯心指了指旁邊的籃子:“我來喂它的。”

“啊?它是你的寵物嗎?”

這下不止人類,連海獸同樣沉沉盯著他,似乎即將說出的定位是個無比總要的答案一般。

大祭司壓力很大。

最終,他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朋友。”

接下來的時間,柏斯趕也趕不走,就在這兒陪著他。

嚴格來說,是陪著他陪著它。

烏弩顯然很不喜歡這個傢夥,死死戒備,恨不得整個獸都從岩漿中出來,將人魚和人類阻擋開來。

還是沈硯心見它的傷口都要暴露在海水中了,出聲製止,才好不容易消停。

沈硯心全程都沒怎麼理柏斯,當然也沒烏弩再交流,乾脆進入冥想模式,做自己的事。

兩個瞎爭風吃醋的傢夥總算安分了一會兒。

青年試圖搭話好幾次都沒有回應,終於感受到了被冷落(反射弧夠長的),悻悻杵在一旁,難得這樣無精打采。

小狗總圍著他搖啊搖的尾巴都蔫兒了。

沈硯心忽然有了主意。

他起身,靠近烏弩,在海獸對著柏斯耀武揚威的勝利者眼神中,沖著後者粲然一笑:“這樣吧,如果烏弩能接受你,我就告訴你我住在哪裡,怎麼樣?”

他向來冷冰冰的,從來不笑。

偶然的一展顏,動人如曇花綻放,叫人一秒鐘都捨不得錯開目光

柏斯看呆了,花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深意:“真、真的嗎?你——啊啊啊啊啊啊等等救命啊啊啊啊!!!!!!!”

他的衣服被憤怒的海獸用角挑起,連帶整個人驟然懸空。烏弩發現這樣可以全方位壓製這個討厭的人類,便拿角戳著他甩來甩去,還進行好幾次精準的拋接。

稍一失誤,他可能直接就串在那鋼筋般的長角上了!

比坐超級加倍的大擺錘要可怕多了。~思~兔~在~線~閱~讀~

沈硯心遠遠望著他倆,黑曜石般的眸子裡流淌著真切的笑意。

小朋友,修行之路漫漫呢。

作者有話說:

番外的番外,好怪,再看一眼

接下來的《硯心》就是講原文向的故事啦,主要是心心與弩哥的初遇+重逢,以及心心和柏斯在赫特星的後續進展~

第90章 硯心(1)

帝國紀元125年。

伽瑪象限, 赫特帝國星域,北極星CC-09。

沈硯心第一次見到烏弩的時候,後者的臉上還並沒有那道將他一刀劈成兩半的可怕疤痕。

那是末日降臨在北極星上的第五年。

經過整整四年的抵抗, 在沒有任何外界施以援手的情況下, 沈硯心也撐不住了。

他和他的團隊全軍覆沒,都被感染上了第三帝國投放的喪屍病毒。

終於放棄繼續以人類的身份活著這個目標, 竟然沒有他想像中那樣的痛苦, 反而因為成了活死人之後, 許多東西沒有辦法再繼續思考下去, 還輕鬆了許多。

最主要的,就是那些以前日夜盯防的敵人, 如今成了同類, 好像已經沒什麼可以再害怕的了。

不過沈硯心倒沒有完全坐以待斃, 在感染之前他就已經發現了,不同人因為體質和感染方式的不同, 最終變異程度也有所差別。

低級的那些,像野獸一樣失去了任何理性思考的能力;

有一些無法再流暢的說話;

有一些雖然看起來還像個人一樣,但是隻要聞到血腥味就成了被原始欲/望控製的低等動物。

但他竟然幾乎沒有什麼改變。

不僅語言行動能力如往常, 思維也依舊清晰,甚至連過往為人的記憶都沒有丟失。

他覺得自己改變的, 頂多就是不再需要一日三餐規律進食以及休息。

這麼說來,成為喪屍對他而言反倒是一種好事了, 就好像獲得了長生不老、得道成仙的能力似的。

沈家原本就是大家族, 那時候末日剛剛來臨,他帶著管家和其他一些一直跟從的僕人逃亡, 這五年來的確有一些人手折損, 但是也吸納進了更多隊員。

方圓百裡的喪屍都知曉, 原本那個以驅趕喪屍保護人類的首領沈硯心,如今也終於淪落為同類。

這一點非但沒有讓他失去威信,反而因為喪屍數量眾多,讓他的隊伍愈發龐大起來。

很快,一個小小的部落的初始形態集結而成。

沈硯心帶領著自己的族群在森林的某處駐紮下來,就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了兩年。

北極星淪陷的第七年,對於這顆已經恢復到了原始容貌的星球和大多數早就不具備思考能力的生物來說,是個沒有任何差別的年份。

但是對於沈硯心而言,卻是他生命中遭遇了天翻地覆改變的那一年——甚至比末日降臨的那一年還要動盪。

在後來的幾十年裡,每當沈硯心回憶起那個清晨,他總是會感到後悔。

若是那天聽從老管家的話,沒有出門就好了。

他這一生變故太多,總是過了今天就拋棄昨天。

能讓他後悔的事兒,可能一輩子也就這一件了。

那天早晨天氣不太好,烏雲密佈,眼看著就要下雨。

部落裡有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兒,昨天晚上受了傷,必須得敷上草藥才行,不然那條腿就保不住了。

如今他們沒有成熟的武器和照明工具,森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