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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操縱著鎖鏈, 抵上麥汀汀的喉嚨, 在那脆弱的肌膚上割開一個小小的傷口, 滲出了血。

……黑色的血。

戴逸暉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一樣, 雙眼發光:“我還是頭一回解剖喪屍,你果真和活著的人類不同。除了血, 還有什麼地方不一樣嗎?反正我們在這兒時間多的很, 也不會有人來打擾, 就讓我好好研究研究你吧。”

麥汀汀的荊棘奮力掙紮, 纏繞上他的鎖鏈, 試圖將這致命的武器離主人遠一些。

然而戴逸暉隻是輕輕動了動手指,鐵鍊便掙脫開了, 並且將那些藤蔓碾得粉碎。

無數朵漂亮的小小的藍色花朵從空中隕落。

就像麵前這個小美人一樣。他想。

美麗而易碎的東西,總是叫人渴求。為了抓住那曇花一現的奇跡,就算承受失去的錐心之痛也在所不惜。

見少年的確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戴逸暉像是玩什麼遊戲似的,操縱鐵鍊在他那無暇的肌膚上這兒劃一道傷口,那兒捏出一片淤青,好像在對自己的泥塑娃娃一樣玩弄。

很快,麥汀汀變得傷痕累累,青黑色的血液和傷口縱橫交錯,為他原本純真和柔弱平添了一份驚心動魄的妖冶。

每一道傷口都不致命,甚至不怎麼深。但是殘存於心理上的疼痛卻是真切的。

哪怕麥汀汀有辦法讓它們癒合,但在癒合之前的苦痛全都巨細靡遺要經曆一遍。

事實上戴逸暉沒有那種折辱美人的變態愛好,他喜歡永恆的美,比如標本就很不錯。

不過送上門來的表演,倒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他垂著眼睛看向困獸,方才用「畫筆」留下的一道道深色刻痕,正在被小喪屍的自愈能力一點點抹去。

純白……多無趣啊,他有些失望。

精神空間與現世的時間流速不同,他感受不到外麵究竟過去了多久。

還是快點解決比較好,以免夜長夢多,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這麼想著,戴逸暉抬起手,輕巧翻轉手腕,那條鋒利的連結按照他的指示驟然纏繞上少年的脖頸。

……好痛啊。

麥汀汀的淚腺仿佛失控,奪眶而出,浸滿了發梢。

簡直像藍色的眼淚一樣。

短短幾個月,他也算是經曆了好多次生死了。

如果斷送在這裡的話……

少年死死咬著嘴唇。

他還沒能再見到崽崽,沒有想起與哥哥有關的事情來,沒有確定王究竟有沒有因為自己的僭越而生氣。

還有好多好多遺憾沒有完成……

怎麼辦呢。

這一次,是不是就走到終點了呢?

空氣中陡然劈下一道金色的光亮,爾後那堅硬無比的鎖鏈就像一團還沒捏緊的雪一樣,輕飄飄被扯斷,化成齏粉。

重新獲得呼吸機會的少年劇烈咳嗽起來,氧氣和血液重新回到身體,他眼前一陣陣發黑,竟然看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

有誰把他抱了起來。

強硬……但又是溫柔的。

兩個截然相反的形容詞,卻那樣恰到好處地用在此刻。

“對我做了那種事,竟然就想一走了之,嗯?”

來人的聲音聽著有些朦朧,尾音輕緩,並不像責備,倒是更像對小動物的逗弄。

小美人的睫毛顫得厲害,小心翼翼睜開眼,看見一張俊美如畫的容顏。

……王……?

麥汀汀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小鹿一樣的眼睛一眨不眨。

那雙煙藍色的眸子裡水汪汪的,有萬千星芒隕落。

埃裡希聲音很輕:“回去再好好懲罰你。小傢夥可真生你的氣了。”

麥汀汀眨了下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那個“小傢夥”指的是崽崽。

他在大海顛簸這麼久,總算有了可以停靠的港灣。

少年的意識早已撐到強弩之末,這時候嗅著熟悉而冷淡的氣味,昏沉地墜入深處。

另一邊,戴逸暉在見到埃裡希時已經意識到,一切都完了。

不僅是因為陛下進入了精神空間,更重要的是,克洛伊已經放棄了。

丟卒保車,誰都懂的道理。

男人垂下手,所有黑色的鐵鍊都消失了。

兩邊囚牢裡的雙臂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既不像麥汀汀剛來時那樣不顧一切地想要碰觸外來者,也不像麵對戴逸暉的恐懼,而是平和地、甚至虔誠地伸出手。

他們感受到了王的光輝,那是人魚族的希望,是他們所向披靡的神明。

埃裡希橫抱著麥汀汀,目光在旋轉到傾斜角的兩邊慢慢掃視一圈。

“你這樣對忠心耿耿的僕從,他們不會寒心嗎。”

埃裡希比戴逸暉要高出不少,這時候幾乎是低著頭看他。

戴逸暉沒有回望,慘澹一笑:“您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怎麼能懂呢。”

“懂什麼,你想要往上爬的野心嗎?”

“是啊。你怎麼會懂呢,你又不需要往上爬。”似乎是接受了自己的結局,連敬稱都省略了,“你出生就在帝國的頂點,哪裡有空看看匍匐在腳下的螻蟻呢?”

“如果我不需要考慮你們,”相比之下,埃裡希簡直可以用心平氣和來形容,“當初父王和母後隻要和第三帝國做個交易就好了。拿你們去做實驗,而我們一家依舊能享受榮華富貴。當然,包括姑姑。”

戴逸暉猛然抬起頭:“……什麼意思?”

埃裡希並不想仔細地回憶十幾年前的慘痛人生,他看了眼懷中人安恬的睡顏,躁動的心緒得到一絲平靜,然後道:“那時候,他們……入侵者對父王說,隻要給他們一部分子民用於實驗,他就放過我們一家,並且會繼續讓我們得到應有的生活。”

但他的父親沒有同意。

當然不會同意。

有哪一個掌權者,會將同意將自己的子民當做祭品奉獻給敵人呢?

於是,入侵者先是毫不留情殺了他的母親,又將母親和幼小的他抓入牢中折磨。

母親為了保護他,自願成為他們第一個試驗品,也再也沒有走下那個冷冰冰的、滿是消毒水氣味的手術台。

那年他隻有六歲,從雲端裡的小王子驟然隕落為階下囚,從此人生逆轉,一切都變了。

埃裡希想起這些,眸色變深,鱗片悄然攀上後頸。

懷中人感受到了他的暴怒,不安地動了動,四周也響起亡靈般嗚嗚的動靜,如泣如訴。

……不能著了道,他得平靜下來。

埃裡希將視線從麥汀汀的臉龐移向戴逸暉,後者的眼神看起來有幾分懼怕,又染上走投無路的瘋狂。

先前已然消失的鎖鏈重新出現在男人背後,像蛇一樣扭動著。

埃裡希皺起眉,感覺到他的狀態已經不太對了。

“陛下……若是我現在放你們出去,我就再也出不去了,對吧?”他的目光有些空洞,“可如果走出去的是我呢?反正勝者總能改寫歷史,這裡這麼多見證人,他們也完全可以是兇手……”

王耳垂上的珍珠愈來愈亮,那裡麵盛著世間最為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能量。

戴逸暉喃喃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戴上你的王冠?是不是戴上王冠的人,就是王?”

他的目光已然有些癲狂,埃裡希警惕地盯著他的同時,也心生厭倦。

十幾年了,十幾年裡他一直抱著對方是姑父的想法才沒有動手。

可是在療養院裡,姑姑的臉色即便被聖卡拉海百合襯著也顯得那樣慘白,虛弱地說,埃裡希,是我對不起你。

他想,姑姑對不起自己什麼呢?

明明做錯的是這個人渣不是嗎。

“姑父,我的禮節,是基於你和我姑姑的婚姻。我當然不會傷害她們,但是你……”王看向他,“一旦你們婚姻的締結結束,你於我,就什麼都不是了。”

戴逸暉喪氣地垂下頭,似乎放棄了抵抗。

就在這時,麥汀汀似乎感應到什麼,顫唞了一下睜開眼:“小心——!!”

原本在他懷裡輕飄飄的仿佛沒有重量的少年猝然轉過身,幫他抵擋住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鎖鏈!

巨大的衝擊力將兩人帶的皆是踉蹌,麥汀汀倒在埃裡希懷中,後者心臟猛地一跳:“你……!”

少年驚喘了一聲:“沒……我沒事……”//思//兔//在//線//閱//讀//

他艱難地轉過身,和埃裡希同時看見,那道要命的攻擊並非他倆擋下來的。

而是兩雙從牢籠裡伸出來的手。

麥汀汀驚訝地看著他們。

是那個最開始的嬰兒與母親。

他們已經沒有傷痕的雙手牢牢地抓住那道鎖鏈,仿佛那是全天下最為堅固的盾牌。

若不是他們出手幫助,此刻的麥汀汀和埃裡希,至少有一人要倒在血泊中——戴逸暉明擺著就是沖著要他們的命來的!

嬰兒的小手很小,兩掌合握都圈不過來整條鎖鏈。母親幫著他輕輕一掰,那鎖鏈便化作齏粉。

始作俑者同樣沒料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膝蓋一軟,跌坐在原地。

他已經忘記了用鎖鏈護身,而囚牢已然轉動到腳下,頃刻間厲鬼將他吞沒。

那邊的兩人完全沒有在意他,麥汀汀後知後覺自己一直倚靠在王的懷裡,不好意思地推開,站穩後,欣喜地小聲對虛空中的兩人道謝:“謝謝你們呀……”

嬰兒的小手握成拳又張開,麥汀汀認得這個姿勢,崽崽也經常這樣,是小幼崽表達開心的一種方式。

那雙母親的手則輕柔地碰了碰他。

旁邊人一直沒說話,仿佛怔住了似的。

麥汀汀好奇地看向埃裡希,以為後者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多意識體,或者因為母子倆的突然出現感到驚訝。

“他們……”

他想要解釋,卻發現埃裡希的狀態也不僅僅是詫異那麼簡單。

人魚王雙目失焦,嗓音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哽咽。

他幾乎像是被巨大的悲慟突然魘住一般。

“……母後。”埃裡希向虛空伸出手,“弟弟……”

第74章

海拉莊園的集體精神力暴走事件最終還是在又一個雨夜悄無聲息平靜了, 儘管付出了相當慘痛的代價。

那些尚清醒的僕從看見陛下抱著一個受傷的纖細少年從古堡中走出來,兩邊人恭順地低著頭,誰也不敢直接看向他。

王麵無表情,金眸於黯淡的雨幕中仍舊明亮, 卻空無一物。

他沒有看向任何人, 徑直抱著那個少年上了飛行車。

等到飛行車完全消失在視野後, 林上校吩咐道:“開始吧。”

安靜的四周突然動了動,竟然冒出來上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將海拉莊園團團圍住。

僕從們瞪大眼睛,誰也不知道怎麼了。

很快, 士兵們將克洛伊·希歐多爾“請”上軍※用飛行車,又把不省人事的戴逸暉抬上另一輛。

——戴先生怎麼了?

——可能也被影響了吧, 好多人沒醒呢。

——那,那小姐呢?

——這就不知道了……

——一般的小事兒, 也不至於這麼興師動眾吧, 難道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情嗎?

——行了, 都別說了, 馬上就要輪到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