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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期。要不要,查查‘哀悼日’呢。”

沈硯心垂著眼睛,把柏斯的手指從崽崽熟睡的小臉蛋上挪開,在一行人震驚的目光中鎮定自若,仿佛那個說話的根本不是自己。

*

精神世界中。

轉盤上的每一種顏色都代表著相應夢境中的一部分,比如橘紅是珊瑚,暗紅是血跡,深灰是建築。

在進入終極夢境之前,麥汀汀稍微猜測了一下金色代表著什麼。

但怎麼也沒能想到,竟然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茫茫沙漠。

幾個月前的棄星上,模擬末日開啟後,麥汀汀也經曆過相似的塵暴。

可是又不太一樣,那時候僅是從天上刮下來一層層的沙,現在跌進沙的則是他自己。

鋪天蓋地的沙土反射著光線,的確如同金子一樣炫目。

少年赤○的腳掌貼著高熱的沙子,不太舒服,還沒走多久就感覺到前所未有的乾渴。

他摸了摸手環,像是抓著自己的救命稻草。

起碼不像進入秦加的精神空間哪裡,根本無路可退。

他跋涉許久,直到體內的乾渴已然超過了本就不強悍的體力,竟然在熾熱的陽光下看到一塊朦朧的綠洲,潺潺水聲仿佛已至耳畔。

如果麥汀汀是普通的人類,或是人魚,他應該知道那兒大概率是海市蜃樓。

可惜小喪屍隻是在森林裡撿果果的小喪屍,沒那麼多常識,絕望中好不容易看見希望,當然要想辦法靠近。

少年很快再一次失望——好不容易接近“湖”時,它憑空在眼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人的背影。

……是王嗎?

麥汀汀咬了咬下唇,這是個成年人的背影,如果之前推斷的沒錯,其他錯誤的時間線都已經排除掉了,眼前這個就是現在29歲的埃裡希·希歐多爾本人。

“……陛下。”

少年忐忑地輕輕喚了一聲。

那人聽見了,轉過身。

他猜得沒錯,的確是他認識的這個埃裡希。

然而那雙形狀和麥小麼如出一轍的桃花眼裡,卻是陌生的情緒。

王微微蹙著眉:“你是誰?”

少年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精神世界中的記憶是會錯置的,王不認識他也很正常。

問題是,他到底是誰呢?

是一個其實沒做錯事、但被您當做主犯的人類?

是您兒子更親近的那一個無關緊要的侍從?

聽上去都不像埃裡希會想得到的答案。

“我是……”麥汀汀頓了頓,放棄規規矩矩地回答,轉而講得模棱兩可,“我來,帶你回去。”

他在說這話的同時,小腿的荊棘攀附至膝上,花兒悄然綻放,藍色玻璃絲線穿過沙漠乾燥凜冽的風,進入埃裡希的思維。

埃裡希的金眸遙遙望著他,夢囈似的跟著重複。

“你來……帶我回去。”他的眼神從冷漠的戒備,變得不太清醒,“你是……來救我的嗎?”

想到還在等他回去的崽崽,麥汀汀心中突然有了勇氣,向前幾步,來到埃裡希麵前。

王比他高不少,他需要揚起臉才行,聲音還有些惴惴:“我來,救你。”

“……是嗎。”

埃裡希低下頭,他們的距離很近,觸手可及。

人魚璀璨的眼眸此刻仿佛有風暴在醞釀,方才還混沌的嗓音驟然沉了下來。

他攬住少年的腰,俯身。

塞壬的歌喉奪走了無辜人類的心魄。

“——讓我看看,你要怎麼‘救’我吧。”

*

幾乎是一瞬間,金燦燦的沙漠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之前那個“消失”的湖泊。

精神空間隨著主人的意誌改變,世界是顛倒的,沙漠其實是海市蜃樓,綠洲才是真實。

碧色的湖水清澈見底,而他們早已融入其中。

尾鰭刺進花蕊時很疼,那是麥汀汀幾乎沒有承受過的痛楚。

過去的十八年裡他嬌生慣養,嬌氣又怕疼,很少有這樣的經曆。

但麥汀汀還是忍住了,隻有通過這種方式聯結,他的精神力才能更好地與埃裡希溝通,讓花兒把「藍」帶去埃裡希暴怒的「紅」,發揮出鎮靜的作用來。

他疼得額頭上都是汗,可惜湖水中什麼都看不出來。

儘管看起來埃裡希掌控著全域,實際上雄性人魚也並不好過。

發倩期原本就是相當難捱的過程,疊加藥物的雙重作用將他本就銳利的精神感應力更是錘煉得每一絲都緊繃到了極致。

有什麼晶瑩的東西掉了下來,像顆極小的鑽石。

那鑽石抖動了一下,滾落進藍色的花蕊裡。

少年渾身一顫。

這和之前的痛感都不太一樣,好像有什麼東西生生嵌入了魂魄中,灼熱的怒火%e8%88%94舐著他小腿上早就閉合的傷口。

小喪屍咬著牙,不發出聲音,隻是努力催生出更多、更多的藤蔓。

它們在湖水中飄飄蕩蕩,最終,像一大叢海藻,將兩人溫柔地裹在裡麵。

他不知道,或者知道卻裝作不在意的是,從某個時刻起,盡心盡力所做的一切已經不再是為了「崽崽的爸爸」、或者說為了「崽崽」。

是為埃裡希·希歐多爾——與其他任何這一種身份無關。

隻是為了這個人罷了。

過去在棄星上,他也為許多人施展過療愈能力,從沈硯心到秦加,他都不遺餘力地幫助他們。

但沒有誰,能讓他做到今天這般地步。

剛成年不久的少年沒有經曆過複雜的愛恨情仇,感情經曆空白如紙,並不能精準地向自己闡明埃裡希不同在哪裡。

他隻知曉,他的確和別人都不一樣。

而特殊是一切愛的起點。

“……不怕。”

麥汀汀主動抱住埃裡希,就像在其他色彩轉輪裡抱住年幼的、失去家人的小孩子。

“……我……”

成年人魚回應了這個擁抱,強壯而有力的尾巴緊緊纏著他,從小腿一直到腰。

埃裡希此刻處在失控邊緣,或者已經墜入深淵,根本控製不了合適的力道,像個鋼鐵鑄造出的牢籠。麥汀汀被他勒得酸痛不已。

少年的眼眸比湖水更藍,此刻不再是大霧彌漫,水洗過的天空般清亮透徹。

他撫上人魚王的臉頰,聲音柔和堅定:“不要怕。”

王失焦的金眸也看向他。

“——有我在。”

麥汀汀捧著他的臉頰,在他的額上輕輕印下一%e5%90%bb,像安慰一個很小的、找不到家的孩子。

埃裡希的眼眸深處有什麼動了動,好像猛地回過神,大掌摁住他脆弱的後頸,尋找著那花一樣綿軟的嘴唇。

伴隨著那真正意義上的一%e5%90%bb,比天空更堅實、比海水更溫柔的「藍」充盈著他的心臟。

霎那間所有憤恨與痛楚消失殆盡,備受煎熬的心靈煥然新生。

有什麼微小而閃亮、與小幼崽無關的羈絆,在兩人的大腦深處同時悄悄成形。

此刻,湖底相擁浮沉的兩人都沒有察覺到它的存在。

……

麥汀汀的體力耗盡,最終是被埃裡希抱上岸的。

他們沒有立刻回到現實世界,在灌木叢中躺著。

埃裡希把嬌小的人類抱在身上,不讓硬邦邦的草葉戳到他嬌嫩的皮膚。

有風拂過湖水,在耳畔清脆叮嚀。

他們的頭頂是與真實世界無異的瀲灩星空,在他為他療愈的這段時間裡,精神空間已然墜入無邊夜色中。

麥汀汀很少與除了麥小麼以外的人有如此親密的接觸,哪怕剛才更緊密的也有過了,還是格外緊張,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

埃裡希撫摸著他的後背,讓他安定下來。

“還疼嗎?”

“唔……”¤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抱歉。我剛才……”

“……”

麥汀汀實在不太習慣王用這種彬彬有禮的語氣跟自己說話。

其實一直高高在上,也很好。他喜歡看他像金色的太陽一樣耀眼。

“我們是第一次見麵嗎?”

“不。”麥汀汀誠實回答,“但也……不久。”

從被擄來母星到現在,滿打滿算也不過大半個月。

“是嗎。”埃裡希把臉埋在他的頸窩,尾音如同歎惋,“我總覺得,好像認識你很久了……”

久到,回眸人生的每一次,好像都有你的影子。

第62章

麥汀汀先埃裡希一步醒來, 王的狂暴狀態雖然得到解決,仍有一些生理上的藥物受損需要在睡眠中進一步修復。

少年離開房間時,兩條腿直打顫,臉上淚痕斑斑。

平日裡有的時候雖然有點兒嬌氣愛哭, 但這次並非因為懼怕, 也不是後悔, 畢竟都是自願的——能幫助埃裡希,能同埃裡希親近, 都是他樂於去做的。

就是,就是真挺疼的QAQ

以前都不知道, 原來……需要這樣……

林不聞還在會議室,聽到守衛那邊說“客人”從密室裡出來了, 連忙暫停會議先去看看情況。

陛下在發倩期時是不見外人的,這種特殊情況中, 奧維和凱薩琳等人都屬於“外人”。

看著上校匆匆離去, 凱薩琳好整以暇捧起茶杯往軟墊上一靠:“在這裡等一下吧, 如果老林說沒問題了, 咱們就能下班了。”

奧維伸了個懶腰:“晚上想吃生魚片……你們有哪家推薦嗎?”

柏斯搖搖頭:“奧維哥, 咱們族都上岸十幾年了, 能不能吃點兒新鮮的?我請你吃和牛肉怎麼樣?”

奧維伸手作勢就要拍他:“嘿你小子,掙錢沒啊, 還請我, 口氣不小!”

這邊幾人聊聊鬧鬧, 一掃先前開會時堪比葬禮般沉重的氣氛。

林不聞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那種對事事如臨大敵的箭在弦上的狀態也容易傳染別人。隻要他一走, 大家都能放鬆下來。

奧維思維跳躍,凱薩琳能偷懶就偷懶, 柏斯根本就是局外人,至於工作上已經被迫瞭解太多大家族秘辛的夏榮實在不想在工作之餘繼續傾聽,及時掐斷視訊,告訴他們有事兒再呼叫。

剩下的,隻有和懷中幼崽一同合眼小憩的沈硯心。

奧維看著神經大條,再怎麼說也是陛下麾下最重用的少將,敏銳異於常人。

他對凱薩琳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這個人類怎麼辦。

凱薩琳的目光滑向黑髮青年,後者根本沒睡,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慢慢睜開眼。

從進入房間起他就沒有過任何表情,除了提醒他們查一查哀悼日以外,也沒再說過半個字,安靜得像空氣。

凱薩琳放下茶杯:“你想去看看小麥嗎?”

他們是一同從CC-09來的,再加上剛開始也互相詢問多次,凱薩琳認為這兩個人類的感情應該是頗為深厚的。

可惜礙於之前各種各樣的阻礙,至今沒見上麵。

沈硯心遲疑片刻,搖搖頭:“今天不合適。”

也是,麥汀汀剛從王的房間裡出來,不管在那裡麵發生過什麼,都不大合適立即與他人見麵。

想必林不聞也會馬上派人把他送回去休息吧,外加一堆警告不要洩露王的任何秘密之類的。

無論是發倩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