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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新雪一樣的淺銀卷髮,歎息:“哎,應該是我跟你道歉才對,你本來命不該絕於此的……”

如今說這些,都沒有用了。

麥汀汀仰起小臉,煙藍的眸子裡滿是濛濛水汽。

睫毛一顫,掉下一滴眼淚。

秦加看得心疼得不得了,要知道他向來是最懂怎麼對美人兒好,喜歡看他們精緻的臉龐因自己一個小把戲,一句小玩笑展露笑顏。

如今卻有一個漂亮的小傢夥在自己麵前垂淚,還偏偏什麼都做不了。

兩邊的翠綠刀刃近在咫尺,所剩無幾的時間裡,秦加把少年單薄的身體抱得很緊。

能在生命結束前的最後一刻,與另一人依偎著,就算既無體溫也無心跳,起碼擁有同頻的顫動,不至於孤獨地等死,算不算得上是一種幸運?

毫釐之差的刀尖上零落著冷冷的寒光,四麵八方奔湧而來的青翠幾乎要將兩人吞沒。

他們閉上眼,等待著劇痛穿透自己的身體。

同一時間,現實世界中怎麼敲門、踹門都無果的昆特癱在地上歇息,震驚地看見裝著麥小麼的小書包忽然被一顆巨大的泡泡包裹住。

那泡泡剔透玲瓏,載著小書包徐徐飄浮至半空,淡金色的光暈以它為原點,漣漪般一圈圈擴大。

在那之內,沉睡多時的人魚幼崽倏然睜開雙眼。

第40章

一小時前, 秦加房間外。

人魚幼崽軟乎乎的小胳膊摟著成年喪屍的脖子,連同後者一起被“丟”了出來。

小幼崽不認生,半透明的小尾巴纏在昆特的左臂,鱗片冰涼之餘還有一層溼潤的水膜, 觸感相當奇妙。

他眨巴眨巴漂亮的金綠色眼睛, 疑惑地問:“麼?”

昆特習慣性想撓撓頭發, 可惜左手被魚尾巴抱著,右胳膊掛著麥汀汀的小書包, 也是麥小麼暫時性賴以生存的“窩”,都被佔據了, 沒空。

他愣愣地問:“你、你說什麼,我我我聽不懂啊……”

其實昆特正常情況下講話是不結巴的, 除非對麵站著的是小美人。

沒想到麵對小美人的“掛件”,也一樣忐忑。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 昆特瞭解了三件事:

第一, 麥小麼是條人魚。(那可是人魚!!)

第二, 麥小麼是麥汀汀撿到的。

第三, 麥小麼不會說話。

崽崽和他之間存在著種族、語言以及年齡的隔閡, 就算同為北極星、同為喪屍, 嬰語也是一門科學技術難以攻克的外語,聽不懂很正常。

畢竟不是人人都有麥汀汀那樣強大的精神力。

(此時的昆特並不知道, 小美人和小幼崽之間溝通靠的並不是心靈感應, 而是對彼此的瞭解。)

他以己度魚, 猜想崽崽是在問為什麼兩人都被丟了出來, 麥汀汀又去做什麼了。

見到那個被鎮民們忌憚的瘋婆子之後, 昆特總有種不詳的預感,尤其是她和那個同樣有點兒瘋癲的小孩兒, 把小美人同其餘人困在一塊,還不允許他旁觀。

胡蘇姆的水太深,兩個外來者若是陷進去,很難有什麼抵抗能力。

他甚至想,用救秦加換取兩人的居留權到底劃不劃算——會不會其實留在這裡,比離開更加危險。

他當初,可是答應了沈先生,一定會保護好麥汀汀的啊。

昆特放下書包,煩惱地揪了揪頭髮。

崽崽見成年人做出很痛的舉動,很是不解,張開小手,像媽媽安慰自己那樣,抬起來呼嚕呼嚕青年的頭髮。

昆特:“?”

崽崽還在用小手撥亂他那也不存在的髮型,吮著奶嘴念念有詞,眼瞳關切,聽起來就像在“乖乖,乖乖哦”地安慰他。

昆特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小家夥在做什麼。

……媽耶,竟然被一個嬰兒哄了。

秦加住的是全胡蘇姆最好的房子,樓上樓下,院前院後。

負責治療和溝通的幾人在主臥,鎮民們則都在院子裡等待,也就是說,此刻在客廳裡的隻剩秦加一人了。

哦,以及一魚。

秦加家和胡蘇姆其他房子的裝修略有不同,少數民族的特殊氣息沒那麼濃厚,倒是更現代些。

喪屍青年在偌大的客廳裡抱著崽崽轉了好幾圈,努力回憶著自己生前的住所,但想起來的都是沒什麼意義的片段。

原本應當是電視櫃的地方放著兩張照片,一張是少年時代的秦加和秦叔的合影,另一張則是童年的他,身後站著一對陌生的夫婦。

結合秦叔說秦加是自己的養子,那這兩位大概就是他的親生父母了。

這些死亡、相聚、分離都發生在沒有病毒的先世代,城市依舊繁華,建築沒有裂紋,各自有各自的文明與幸福。

——他,他們,每一個人,都還「活」著。

秦加的房間裡隔音很好,偶爾能聽見模糊的交談聲,也隻能確定是在交談。

有的時候從門縫中漫出亮藍的光,那時候昆特就會停下來,盯著那兒怔怔地出神。

當他靜止的時間過長,小人魚的尾巴便會上下拍拍他。

這時候昆特也就把他往上掂一掂,低聲喃喃:“他們……他會沒事吧?”

小幼崽:“麼!”

雖然他們可能完全不曉得對方在說什麼,不過不影響分享著同一份期待。

從某個時刻起,懷裡的小小呼吸不見了。

或者說不是不見,而是變得更加微弱、均勻。

喪屍青年扭頭一看,人魚幼崽睡著了,以那個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小臉擱在肩膀上的姿勢。

還砸吧砸吧嘴,好像做了一個很美味的夢。

他的動作輕柔再輕柔,把崽崽放進最常待著的小背包裡。

崽崽嗅見熟悉的氣息,皺了皺小鼻子,抱起自己的尾巴,睡得更熟了。

昆特連魚帶包一起擱在沙發上,繼續繞著客廳轉圈。

他不知疲倦,這麼溜溜達達了半個多小時,隻聽怦然一聲!

青年刹住腳步,驚疑地看向房間,光芒大盛,僅僅門縫透露出的一丁點就刺痛了他的雙眼。

昆特立刻意識到,裡麵出事了。

他捂著眼睛背對著房間敲門。

沒有回應。

他扯著嗓子喊:“出什麼事了?”

一片寂靜。

光很快消失了,外麵天色一層層暗下來,屋子裡黯淡的光線像浸泡在水裡,似乎剛才灼眼的一幕從未發生過。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昆特嘗試了各種溝通辦法,無果後決定選擇暴力突入。

他的進化方向是速度和力量,雖然速度是主要的,可力量也不弱,尤其在沒有顧忌的情況下。

這條命是沈硯心給的,沈硯心的一切吩咐都是他信奉的最高指令,昆特至今還沒有一樁完成不了的要求。

沈硯心告訴他要保護好麥汀汀,那麼在麥汀汀的安全受到威脅時,做什麼都可以的。

昆特眼珠的顏色驀地變深,灰敗的皮膚之下本該僵硬的肌肉嘎吱隆起,讓他看起來壯碩了不少。

青黑色的血管縱橫突出,攀爬上原本無傷無疤的臉龐,凸到幾乎隨時可能爆裂的地步。

霎時間他從一個乾淨耐看的年輕人,蛻變成青麵獠牙的怪物。

別說在愛慕的小美人麵前從未露出此般可怖之姿,就算是其他人也沒怎麼見過——昆特討厭這樣的自己。

速度方麵的增強已很好地融入日常,然而力量方麵的他卻很少使用,不僅因為原本烏弩的部落裡力氣大的也不缺他一個,更重要的是,每次自己想要加強力氣,都會變成這副鬼樣子。

外表斑駁醜了吧唧就算了,連控製力好像都跟著下降,好似真的被同樣感染病毒的野獸異種。

昆特有過擔憂,若是使用的多了,會不會某天理智會退化成低級喪屍呢?

他曾經憂傷地請教過沈先生,一向冷靜機警的沈先生在這個問題上看起來欲言又止,還沒開口說什麼,又被其他事兒打斷了。

於是至今仍是未解之謎。

眼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思@兔@在@線@閱@讀@

昆特回頭瞅了眼沙發上的背包,安安靜靜的,小崽子睡得正香。

他又瞄瞄大門外,估摸著自己這兒萬一,不,是一定會鬧出什麼動靜之後,也不確定能不能跑得過他們。

……嘶,要不然還是把小魚苗放近一點兒吧,這樣跑路的時候也好抓著。

昆特將麥汀汀的小書包從沙發捧到地上,收回視線凝了凝神,感受著熱量向著下盤湧去,臉上黑色的血管爆起,然後狠狠一腳踹向看起來不堪一擊的大門——

無事發生。

不,嚴格來說,也有誰受到了傷害:昆特本人。

青年倒在地上,滿眼不可思議地盯著那扇連個腳印都沒留下的門。

他被彈回來了。

沒錯,字麵意義上,有某種相當綿軟的力量,將他剛才支配的暴力原封不動還了回去,房門沒受半點影響。

倒是昆特運了多少力,也就承了多少力。

好在喪屍對疼痛的感知力較弱,部落裡的低級喪屍即便被生生扯掉一條胳膊、卸下腿骨也依然大張著嘴往前走;昆特緩了半天爬起來,揉著肚子,自己被自己結結實實踹了一腳。

他仔細一看,那扇門從頭到腳竟然包裹著光,無色且微弱,所以才沒留意到。

他湊近了一點,有了教訓,這次伸出食指戳了戳——

果不其然,指尖像是陷進不會破的果凍裡那樣,被某種怪力推了出來。

昆特扒著門縫想往裡麵看,臉都被擠變形了,卻隻能看見一片微茫的光海。

他縮回來,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不是那扇門被光裹住,而是秦加的整個房間都困在了光裡。

難怪。

好半天捕捉不到裡麵的交談聲並非他的錯覺,分明是出現了將屋子內外的人隔開的結界!

若僅僅是有光並不奇怪,畢竟麥汀汀在使用療愈力時花兒們都會發亮,第一次探查秦加情況時昆特也看見過。

問題是,麥汀汀的光是藍色的,介於小花朵的亮藍和他眼眸的煙藍中間,藍得澄澈又溫柔。

房間裡的光則是……昆特說不清是什麼顏色。

就隻是光而已。

而且,麥汀汀的光是精神力的伴隨狀態,不會形成這樣隔絕的界限。

昆特可以確定,房間裡一定發生了計畫之外的變故!

他用盡種種方式,每次蓄力一擊都百分百回饋到自己身上,好似感覺不到疼似的接著撞門。

門也同樣感覺不到疼。

遺憾的是,付出再多也沒有收效,門也好,房間也好,仿若被封進了另一個世界。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屋子裡沒有任何動靜。

有好幾次昆特都產生懷疑,裡麵的那些人會不會已經消失了?真的還有誰在嗎?

他頹然地癱在地上,不敢往深了想,捂住眼睛,嗓子眼深處咕嚕出一聲近乎哽咽的喘熄。

能做什麼呢……

從某個時刻起,他已然察覺到,事實上自己什麼都不能為麥汀汀做了。

正在這時,在一係列敲門砸門踹門的動靜中毫無存在感的小書包,忽然動了動。

躺在旁邊的昆特側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