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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會兒,天也亮了,便想著去鎮上走走。

一方麵,秦叔說需要讓他們跟鎮民有更多接觸,後者才能決定是否接納他們;另一方麵,他倆也想看看胡蘇姆是否可以長留。

這是個雙向選擇的過程。

小鎮的喪屍們平均進化程度很高,語言、思維、活動能力不亞於活人,隻是多了一份死氣沉沉。

街上沒什麼人,居民們都各自待在屋子裡,發光的眼睛在白天黯淡許多,也仍能感受到一扇扇門窗背後傳來的戒備與敵視。

“害怕嗎?”昆特低聲問,沒有回頭。

兩人並未並肩,昆特走在前麵一點。

麥汀汀點點頭又搖搖頭,想起同伴是看不見自己的肢體語言的,也輕聲回答:“還好……”

比起表情、眼神,他有更好的評估工具。

居民們的情緒色彩是很淺的紅色,尚能控製。

有了鎮長發話在前,隻要他們不做什麼激怒居民,後者也不會主動進犯。

兩人緩慢路過許多花花綠綠的屋子,有一些能看出來曾是用心裝修和雕琢的,隻可惜在殘垣斷壁的如今沒了差別。

喪屍的審美中顏色並不佔據重要地位,是這個無趣世界中的一環罷了。

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胡蘇姆並未受到外來攻擊,人口保存得相對完整。

老、幼、病、殘這樣在強者為王的森林區早就活不下來的弱勢群體,小鎮上依然能見到。有一戶人家的窗邊甚至睡著一隻嬰兒喪屍,雖然和大人們一樣雙目無神。

麥汀汀看見那個嬰兒,自然而然想到小背包裡的崽崽。

不同的是,崽崽將來會長成最最漂亮、最最會唱歌的人魚。

棄星上的孩子們,卻再也沒有長大的機會了。

想到崽崽,崽崽就醒了,在書包裡動來動去,想出來看看。

這麼多雙眼睛監視著他們,還不知道對小人魚的態度如何,麥汀汀肯定不能放任他出現在眾人麵前,用「藍」安撫。

可崽崽不知道怎麼了,特別特別想看看外麵的世界。

小幼崽的力氣是很大的,如果不順著麥汀汀,少年其實是壓製不了他的。

前麵的昆特聽見動靜,停下來:“怎麼了?”

少年的神情半是緊張半是窘迫:“崽崽……”

昆特見他的兔耳朵鬥篷裡鼓囊囊,還有微弱的咕咕嘰嘰的抗議和掙紮,猜到了大概是小小朋友不願困在沒意思的包裡了。

眾目睽睽,小人魚自然不能出來,然而再這麼折騰下去也遲早會引起注意。他們能聽見,附近已經有喪屍打開了窗戶。

想化解危機,除非——

除非,發生什麼更大、更轟動的事件,吸引走居民的注意力。

比如眼下,街道的盡頭有個蓬頭垢麵的喪屍小孩拖著沒有頭的動物,跌跌撞撞奔來。

後麵幾個成年喪屍罵罵咧咧,拎著足以敲碎他頭骨的棍子。

喪屍小孩年紀很小,最多不過五六歲,也很瘦弱,無頭的動物看起來比他都高。

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他根本無處可逃。就算沒關,也不會有人歡迎他進去。

他是胡蘇姆的棄兒,是一顆丟不掉、也沒人要的壞掉的小石頭。

誰來救救他呢?

有誰能救救他呢?

咒駡聲和棍棒聲越來越近了,小孩抱著沒有頭的動物,絕望地想,也許這次自己會死吧。

直到他發現前方有兩個人沒有躲開自己。

好像……還從沒在胡蘇姆見過他們。

是從外麵來的嗎?

從哪裡?

不管那麼多了。

小孩在他倆中選擇了看起來更容易心軟的淺發少年,抱住他的腿,仰起小臉。

他沒有眼珠,兩個眼眶都是血窟窿,臉上掛著乾涸血痕的同時,眼窩還在往外滲血,看起來格外瘮人。

小孩啜泣道:“請您救我、救救我——”

第34章 睡美人

突如其來的抱大腿讓麥汀汀嚇了一跳, 僵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小孩的手很小,但很有勁,黑乎乎的小爪子摁在他的皮膚上,力氣大到有了痛感。

小美人抱緊書包, 咬著下唇無助地望向昆特。

後者接收到這一請求的目光也總算反應過來, 過去拉那孩子:“哎, 哎你誰啊,幹什麼呢!”

猛一下竟然沒拽動。看著瘦巴巴的, 像鉛塊一樣沉。

也不知是求生欲爆發,還是有不同尋常的異能。

小孩一把鼻涕一把淚, 眼眶血紅,語無倫次:“請……救救我……我什麼、都可以, 可以做!救救——救救我!”

他身後的動物也屈起前肢,如同下跪。

成年人們沒經歷過這樣的場景, 同樣不知所措。

正在這時, 那群追著小孩的喪屍已經到了麵前, 各個兇神惡煞, 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喪屍。

“喂, 外來的, 別擋我們的道!”

其中一個把棍子抗在肩上,滿臉橫肉, 用鼻孔看他們。

麥汀汀記得這個人, 最初叫囂著讓他們滾出胡蘇姆的居民之一。

可他聽不懂方言, 疑惑地看向昆特。

昆特倒是聽懂了, 麵對這樣一個人高馬大還看起來相當心狠手辣的傢夥, 他通常的選項是拔腿就跑——這也是他的長項——然而他不可能丟下小美人自己單獨跑路。

他謹慎地擋在少年前麵,這樣一來也擋住了小孩。

在來人眼中, 他們就是和小孩一夥的了。

昆特咽了口口水:“他……怎麼你們了?為什麼打孩子?”

“嗬,這可不是什麼普通小孩,是個慣偷!還會指示他養的那玩意兒咬我們的牛羊,死了好幾十頭!”

“是啊,連我家生羊羔的都咬死了!”

“小野種,趕緊給我賠!賠不了今天我讓你去陪我的牛!”

進階的高級喪屍們飼養家畜並不稀奇,烏弩的部落中也有一些。

這些家畜分為兩種,一是原本就養著的,末日後一起變異;另一種則是在末日後將野生的變異動物重新進行了馴化。

眼見著這幾人越吵越大聲,附近居民都打開了窗戶縫隙偷聽熱鬧。

兩個異鄉人原本是局外人,卻不得不成戲中人。

昆特並不想惹禍上身,扭頭問:“你真的偷了他們的家畜嗎?”

小孩沒有眼睛,卻似乎能看見眼中的驚恐:“我、我沒有!”

那邊喪屍聽見了他的否認,惡狠狠:“你自己看看!看看我家的牛犢被你那玩意兒咬死了幾頭!”

小孩哭道:“騙人!阿咩連腦袋都沒有,怎麼會咬你們的動物!”

阿……阿咩?

男孩講的並不是胡蘇姆方言,而是北極星的標準語,麥汀汀能聽懂。

他低頭看著跪在旁邊的無頭動物,身上的毛蜷曲,血汙粘成一綹一綹的,依稀能看出下麵的底色,是白的。

結合名字,這個沒有腦袋的阿咩,難道曾經是羊嗎?

昆特覺得小孩說得有道理:“沒頭,怎麼咬呢?它身上……”他繞著小孩和阿咩轉了一圈,“也沒長別的嘴啊?”

這句話不是胡攪蠻纏,畢竟在這個被病毒重新構架的世界中,哪兒多長個器官都不足為奇。

居民眼睛瞪得像銅鈴:“我哪兒知道那東西是怎麼回事!反正我親眼看著了,就是它咬死的!”

連證據都拿不出來,這才是胡攪蠻纏。不過昆特不敢說出來。

在青年看來,他們同小孩壓根不認識,倒也沒必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畢竟在尚未同意接納他們的胡蘇姆小鎮中,自身都難保,更別提幫別人了。

還是及時抽身——

麥汀汀忽然垂下手,動作輕柔地摁住男孩的肩膀,將他拽起來靠在自己腿邊,然後堅定地看向那群人:“把他……交給我吧。”

……怎麼突然這麼大膽了?

昆特心裡一驚,條件反射看向他的小腿處。

果然,花兒們都是開著的。

少年在不使用能力的時候,花朵們跟著異能一同休眠,合攏花苞小憩。

當他需要對他人他物進行療愈時,它們則會被喚醒。

昆特很快就摸清了規律,通過觀察花朵的狀態來確定麥汀汀的。◥思◥兔◥網◥

眼下,他一定是在“發功”。

那邊怒氣衝天的幾人神情冷卻了些許,上下打量一番開口的麥汀汀。

十七八歲,在還是人類時正是長身體的青春期,荷爾蒙的過量分泌會使皮膚變差,他細膩溫潤如同最上好的玉。

鬥篷下麵露出來的雙腿又白又細,手腕更是盈盈一握,弱不禁風。

望著他們的眼睛圓而藍,霧濛濛的,像是含著淚。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評論,都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就是這麼看起來嬌嬌氣氣的少年,卻主動提出了條件。

甚至沒有東西可以置換,直接沖他們要人。

領頭的那個也不曉得為什麼自己沒剛才那麼生氣了,也許沒人能對著柔柔弱弱的小美人發火;嗓音摻上另一層意味:“怎麼,你要用自己來交換嗎?也……不是不行。”

隨從的喪屍們哈哈大笑起來。

昆特皺著眉翻譯了前半句,嚴陣以待攥住拳,若那些傢夥誰敢出言不遜,他就……

沒想到麥汀汀並不怵,聲音軟軟地回答:“我會,管住他的。這樣,你們的……動物,也不會被再傷害。”

別說大人們驚訝於這種篤定,連小孩本人都揚起臉。

麥汀汀握住小小喪屍烏漆嘛黑的小手,捏了捏,似乎讓對方放心交給自己。

小孩往他身旁靠了靠,沒說話。

被那對血窟窿盯著其實是很瘮人的,成年喪屍們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陣,有誰低聲提到了“鎮長”“秦加”“瘋婆子”,接著,同意了這個條件。

臨走前對著少年陰沉沉一笑:“那你,我信你了,管好他。不然,你會替他承受所有懲罰。”

又舉起棍子對著小孩揚了揚:“別讓我再抓到你。”

最後,又對昆特咧起嘴:“祝你們好運。”

——顯然,這絕不是一個祝福。

*

他們帶著新撿來的小孩走在回去的路上。

天空陰沉沉的,像是快要下雪。

麥汀汀把兜帽戴上,兩個長長的粉色兔耳朵垂下來,臉襯得小小的,又乖又可愛。

他一手護著背包裡仍舊探頭探腦的小人魚,一手牽著喪屍小孩,後者還拉著無頭羊。

麥汀汀回顧這段時間,自己撿到了很多隻幼崽。

先是河流裡的小人魚。

然後是安全屋中長蘑菇的盧克。

再到雪山上的灰雪蓮。

山洞裡的雪怪。

現在,又多了一個。

年齡跨度從麥小麼的不足歲,到啪嘰成謎的年齡,每一個都很聽他的話。

要是在先世代,經驗足以應聘幼稚園老師了。

昆特走在他們後麵一點,謹慎地盯著有沒有人尾隨。

然後問前麵年幼的小喪屍:“你叫什麼名字?”

這個高個子哥哥雖然沒有漂亮哥哥看起來那麼心軟,不過似乎也不是壞人。

小孩猶豫片刻:“……我、我叫阿木。”他拽了拽無頭羊的項圈,“它是阿咩。”

他沒有眼睛,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