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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麵回答。

“那是魔獸群,”他回過頭去,不少劍士和魔法師正為即將到來的魔獸潮整理裝備,“人類已經到了非得和魔獸拚個你死我活的時候了。”

塞利瑪爾語塞,祂意識到這句回答在某種程度上超出了祂的預期。

“這是你生命的最後幾個小時,”塞利瑪爾緩緩道,不知是在說服誰,“你要考慮好。”

“我覺得我考慮得很清楚,”海虞向外走了兩步,語氣不像是開玩笑,“我找不到他。既然橫豎都見不了他最後一眼,那我還不如在死前做些讓他高興的事。”

——替他保護這個鎮子。

塞利瑪爾凝視著海虞的背影,青年將麻花辮從肩頭撥到背後,微微偏過頭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謝謝。”他道。

海虞從屋頂一躍而下。

塞利瑪爾在原地坐了許久,凝視著魔獸潮漸漸逼近,直到避難所的門口重新喧鬨起來,祂才在空氣中畫下一個法陣,消失在虛空裡。

——“開什麼玩笑,現在立刻撤離才是最明智的選擇!”帕姆氣急敗壞地吼道。

在此之前,幸運兄妹還沒有見過師父如此失態的模樣,他們怯怯地躲在她身後,悄悄探出頭去,打量海虞的神色。

海虞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從他回到避難所,告知帕姆他要去迎擊魔獸的時候,他就帶著這副微笑。

“什麼是明智的選擇?”海虞用下巴指了指那一屋子老弱病殘,當地政府也注意到了魔獸潮的湧進,正在組織撤離。

但由於人手不足,撤離行動異常緩慢,到現在,避難所還有大半的傷員在等候離開。

“魔獸已經失控了。在那樣龐大的魔獸潮麵前,最明智的做法是立刻上吊自殺,”海虞道,“你難道指望這些人,或者說整個臨喬大陸,能最終存活下來麼?”

“隻要活著就總有辦法的,”帕姆儘力讓自己顯得冷靜,但顫唞的聲音出賣了她,“成帷還沒有來,如果他到了茗塔,說不定會想出辦法來,比如再造一道凝望之牆什麼的……”

似乎是覺得這話不切實際,她的聲音越說越輕,最終隻好用力跺一跺腳發泄自己的憤怒。

海虞輕笑一聲,沒有對這番話發表議論。他將巨劍扛在肩上,道:“那就趕緊走吧。說不定在多活的這幾個小時,你能想出讓整個臨喬大陸得救的辦法來。”

帕姆被他這話氣得不輕,見他轉身就想走,忙喊住他:“等等啊,你到底為什麼突然做了這個打算?你不是這種會為了世界奉獻生命的人吧?”

“人是會變的,”海虞聳了聳肩,右手狀似無意間滑過自己的腹部,“我其實也想當個好人,帕姆。惡貫滿盈的我在臨死前做點好事,說不定還能因為這個上天堂呢。”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說這種話……”

幸運拉了拉帕姆的衣角,讓暴怒的師父稍稍冷靜了下來。他向前走了兩步,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海虞揚了揚眉毛,上上下下打量著男孩,“你能做什麼?”

“我會火魔法,”幸運攤開雙手,掌心浮現出一朵瘦小的火花,“而且這裡有那麼多魔獸,我還能試著用召喚術呢。”

海虞搖了搖頭,在帕姆警告的目光中,沒有打擊幸運的自信心,隻是道:“傻東西,當一個民族需要孩子拿起武器,賭上性命戰鬥的時候,它就離滅亡不遠了。”

他沒再拖延,邁開雙腿大步走了,任憑帕姆師徒在身後如何叫喚。

“為了彆人拚上性命什麼的,難以理解……”帕姆喃喃道,見幸運躡手躡腳地想要溜走,伸手一把將他提回來,“你去哪兒?老實跟我走!”

海虞到達海邊的時候魔獸已經相當接近,站在那裡眺望,他幾乎能看見魔獸因恐懼和憤怒發紅的雙眼和它們粗重的喘熄。

他掀開上衣的下擺,胃部已然腐爛了小半,像是胃酸的東西從肚子裡流淌出來,皮膚一陣刺痛。

幸好今天下來都沒吃什麼,否則那模樣怪惡心的。

海虞心不在焉地想,把衣衫拉了回去。

他的內心出奇地平靜,知道自己隻剩幾個小時好活並沒有讓他產生驚恐或是焦慮,如果死神在下一秒站在他麵前,海虞或許還能自若地對祂說一句好久不見。

要說唯一剩下的感情,或許隻有遺憾吧,在生命的最後,不是應生璞陪在他身邊。

海虞扯掉辮子末梢的頭繩,開始卸掉多餘的衣飾。

他不喜歡穿得太繁重,盔甲之類的劍士必需品在他看來隻是累贅,沒有什麼比一身輕鬆更適合戰鬥。

海虞脫掉鬥篷,卸下置物的腰帶,踹掉沉重的靴子,讓雙腳自然而完全地貼合在海嘯留下的泥地裡。

一串水泡從不遠處的水麵冒上來,海虞偏頭看去,那頭曾載過他的魔獸露出水麵,張開大口叼住了他隨手拋下的鬥篷。

“海洋可比陸地大得多了,你還不快跑?”海虞笑道,“真要發起瘋來,那些家夥可不管你是不是同類。”

魔獸搖搖頭,它似乎想再遊得近些,無奈近岸處海水太淺,它隻能在附近徘徊。

“他要你保護我?”海虞舉起自己的左手,那片帶著牙印的皮膚正在腐爛,“沒事的,不管你在不在,我都要死。安心避難去吧,幫我等他回來。”

他微笑一下,目送它轉身遊開去。

魔獸潮已然近在眼前。

茗塔的海岸線附近早已空無一人,在紅島沉沒之時,沿海的人們就已經倉促地收拾好了家當,拖家帶口地離開了此處,舉目四望,儘是一片空房。

原來一個城市的衰敗可以如此迅疾而突然。

作者有話要說:

應生璞:連線中……

第九十八章 複活吧,我的愛人

海虞突然想起了他的故鄉,他不知道在他離開的那幾年裡,那個腐朽到骨髓的部落究竟經曆了什麼。

他不相信那些人會如此輕易地死去,他們或許遭遇了什麼災禍,迫不得已而背井離鄉,和他曾經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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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希望他們死,還是希望他們活,海虞說不好。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不遠處已經響起了魔獸受創的嘶吼,這是茗塔的戰士在保護他們的故土。

海虞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對魔獸和死神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他掄起胳膊,一劍砍下了衝在最前方那頭魔獸的頭顱。

他揮劍,在咆哮著的魔獸潮中穿梭,冰冷的劍尖掀起血雨,為海洋吹來的冷風增添了幾抹熱度。他的血肉在腐爛,在掉落,但他的腳步沒有絲毫遲緩,像是這點腐壞帶來的疼痛隻是一縷掠過他皮膚的風。

他踏著魔獸的屍體前進,鮮血在他身下堆積,如此壯觀的魔獸潮,竟也在青年的攻勢下被拖慢了些許。

黑壓壓的飛禽烏雲般掠過,它們前仆後繼地衝破魔法師的阻攔,在城市的魔法陣前聚集飛舞。

在城市的另一端,人們相互擁擠著乘上倉促著陸的飛船,以難民的身份等待命運的審判。

茗塔和海洋靜默不語,像一對共同屹立了千百年的姐妹。

魔獸潮終於還是把海虞淹沒了。他是臨喬屹立於頂峰的劍士,但在海洋麵前,他渺小如一粒螞蟻。

他終究還是要在腐爛中死去。

魔獸堪稱迫不及待地湧入城市,巨大的腳掌踩碎房屋,龐大的身軀壓毀道路,一條受傷的野狗一瘸一拐地從街角跑過,被暴動的魔獸一腳腳踩成了泥。

它們在瘋狂中前進,摧枯拉朽。

小半座城市在魔獸潮中淪陷,而就在它們繼續向城市深處前進的時候,最前方的那批突然停下了腳步,其後的魔獸來不及或者說不願就這樣駐足,前後相撞,廝打和咆哮充滿了整片天空。

一個法陣籠罩了半座城市,令人神清氣爽的風攜帶魔力代替了血肉腐爛的惡臭,魔獸瘋狂的躁動漸漸平息下來,它們停下前進的步伐,像是困惑自己為何身在此處,又為何戰鬥。

終於,魔獸撤退了。

鳥獸折返,恍若潮水退去,魔獸群紛紛返回海洋,去比來時更多了些秩序和平靜,就像它們來到這裡不過是為了做一場友好的客。

一顆光點從高空墜落,在接近地麵時急劇減速,男人雙腳踩上地麵,因為過快的速度打了個趔趄。

應生璞一刻不停地飛跑向海虞,青年周身的結界正在散發最後一縷微光。

那是他臨走前留在海虞身上的結界,就算是火山爆發都能將他牢牢護住,但它的主人卻已然支撐不住這魔力的損耗,應生璞輕輕一碰,結界便碎成數塊消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