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粘膩，像是洪水剛剛退去。

街上散落著各種家具和糧食，人們帶著鐵鍁和鋤頭三五成群地進行清掃工作，從泥地裡把東西挖出來，搬走徹底損毀的那些，艱難而緩慢地修整著街道。

作者有話要說：

應生璞：第十三個……

第七十九章 越偉大的人越低調

海虞瞥了成帷一眼，後者瞳孔微縮，顯然是某種目的沒有達成的模樣。

這位聲名遠揚的大魔法師顯然有什麼急事，甚至等不到所有人都從法陣裡出來，連門都來不及敲就推門而入，揚聲喚道：“法裡哈？你在哪？”

成帷不自在，海虞卻高興了。他頗有些幸災樂禍地勾起嘴角，靜看這出戲要怎麼演。

屋內傳來應聲，衣著狼狽的男人急匆匆地出來，驚喜道：“成帷大人！”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成帷借咳嗽調整一下情緒，道：“和我解釋一下這裡是怎麼回事？”

“這個說來話長。”法裡哈回答，語氣帶著劫後餘生的鬆弛和喜悅。

他見一群陌生人跟在成帷身後擠進自己的小屋，不禁問：“成帷大人，這幾位是？”

“是見證人。”成帷簡潔道。

法裡哈便把他們都迎進了屋。屋裡空間不大，隻能堪堪讓十幾人擠下，多數人由於沒有座位隻能憋屈地站在角落裡，這些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或許大半輩子都沒來過這種破地方。

海虞由於到得早，拉了條帶靠背的凳子安閒地在角落坐下，而羊靳站在他身邊，沒有落座的打算。

在成帷即將按捺不住自己的焦躁之前，法裡哈終於將這裡發生的一切娓娓道來。

他像每一個尋常的日子那樣起床乾活，吃完早飯之後，他突然發現神域之河的流速似乎產生了某種變化，若仔細觀察，還能看見水道周圍的彩光。

由於神域之河本身的水流和噪音，小鎮所在的位置距起始點有一段距離，當法裡哈冒著迷人眼的水汽和氣流趕到起始點下方時，那場戰鬥已經開始了。

那應當是幾名水平不低的魔法師，令人眼花繚亂的法陣在空中亂飛。法裡哈會一點魔法，但對於這樣高水平的對決，他根本插不上手。

為了避免被波及，法裡哈不得不退到了百米之外相對安全的距離遠遠觀望。

他在那附近找到了一具人偶，做工精致完整，容貌栩栩如生。

“要說起來，和這位長得倒是很像。”法裡哈指了指海虞，道。

那並不是一場公平的群架，而是一場一對多的戰鬥。但即便如此，那人依然沒有被壓製的跡象，反倒有隱隱反壓的趨勢。

很快法裡哈發現，除了那幾人之外，漸漸地還有更多身穿長袍的人圍攏過來，用各種手段攀上了神域之河。

成群結隊的魔法師們顯然有彆的目的，他們光是拚儘全力把另一名魔法師拖住，引他遠離神域之河，好讓自己的夥伴沿著河流順利地往上方去。

法裡哈看得很清楚，那幾人的目標，就是隱藏在滔天巨流中的核心。

孤身一人的魔法師會使用高明的移形咒，不論多遠他都能立刻回到原處，並逐漸逼近那群對晶石心懷不軌的人。

說到這裡，法裡哈不由得罵了一句，道：“那些人真是卑鄙至極！一對多不說，居然還用破壞城鎮的手段來牽製人家！”

“他們破壞了賴西？”成帷關切地問。

“正是如此。當那位先生把城鎮從洪水中救下時，他們已經拿到了核心。”

神域之河的核心周圍有激流環繞，水平低些的魔法師壓根無法靠近，取出核心也需要特殊的古代咒語，他們大概是做足了功課，雖然過程艱難，但最終居然真的把核心給取了出來。

沒了核心維持運作，神域之河不過是普通的水流而已。這條通天之河從天際墜落，像是從天而降的大洪水，光是下墜產生的衝擊，就足以將周邊的村莊和城鎮砸個稀巴爛。

在這時候，拯救了他們的也是那名護下賴西的魔法師。

他以驚人的力量撕裂大地，強行開辟河道，讓無處可去的河水聚攏在新的河床中，阻止了洪水淹沒整片平原的慘劇。

法裡哈不知道那之後那位魔法師又做了什麼，他消失了一段時間，當他再次回到賴西的時候，遼闊的天際再也看不見神域之河的影子。

“我們猜測他可能是到彆處去控製神域之河了，”法裡哈道，“雖然聽上去荒謬，但不知為何，我們都覺得他是這樣強大而慈悲的人。”

屋內眾人的目光儘是茫然，像是在聽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

“你確定自己沒記錯？”一名貴族叫道，“要真有這樣的魔法師，不可能沒人知道！”

“神域之河跨越了大半個臨喬大陸，光靠他一個人的力量，怎麼可能讓所有洪水都回歸原位，”崔曉俊滿臉不信，“你們做夢呢？”

“不論如何，現實就是，神域之河崩潰一事被很好地解決了。其他地區我不清楚，但至少在賴西是這樣，”法裡哈淡淡道，聲音透著顯而易見的不悅，“他回到賴西之後，告訴我們，他在等一個人。”

“誰？”一人問。

“在那之前他就耗儘力氣昏迷過去了，”法裡哈歎道，“現在他正在鎮長家裡休息，應該還沒有蘇醒。”

成帷苦笑道：“真抱歉，這麼重要的時刻，我沒能及時趕過來。”

“我們沒有怪過您。”法裡哈搖搖頭，回道。

成帷沉思片刻，道：“能帶我去鎮長那兒嗎？我想拜訪這位英雄。”

“當然可以，成帷大人，不過，小鎮現在人手緊缺，我可能一時走不開。”

“啊，是我的疏忽，”成帷笑了笑，道，“我會為你們提供幫助，就當是我失職的賠禮吧。”

他起身出去了，其餘人一窩蜂地跟著他出門，卻沒在院子裡看見半個人影。

“那邊！”有人指著頭頂的天空高喊。

與此同時，鎮上的人們發現，淩亂一片的街道、半陷在泥地裡的房屋都漸漸回歸原位，泥濘的道路脫了水，變得乾燥而堅實。

此時屋內隻剩海虞和羊靳二人，各式各樣的東西在窗外飛來飛去，海虞了無興趣地坐在那兒，連屁股都沒意願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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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和確河之間，你選哪個？”海虞把玩著肩頭垂下的長辮子，突然問。

羊靳一愣，一句“你”在脫口而出之前被他咽了回去。

“確河。”他道。

海虞滿意地笑笑，起身出去了。

羊靳跟在他身後，目光落在青年淩亂的發尾上。

海虞也注意到了自己的頭發因戴了太久的兜帽有些淩亂，他索性把辮子拆了，隨手在腦後紮了一個高馬尾。

他微微偏頭，像是在看羊靳：“對於把確河卷進這樁破事裡來，我很抱歉。”

“……我們沒有怪過您。”羊靳回答，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賴西的人手短缺被成帷輕鬆解決，在人們的一片歡呼中，法裡哈領著一乾人浩浩蕩蕩地前往鎮長的住處。

鎮長早就知道賴西這小鎮迎來了大魔法師成帷，在眾人到來之前就備好了茶水候著。

成帷與他聊了幾句，即便是在彆人家裡，他也以溫雅的風度掌控著一切談話，像是這地方本來就是他所有似的。

“辛苦你了，那位魔法師現在如何了？”成帷柔聲問。

“不辛苦，成帷大人。醫院被毀了一半，現在亂得很，我就讓人把他帶這兒來休息了。我讓鎮醫來檢查過，他沒有受傷，可能隻是太累了，”鎮長回答，“莫伊娜，那位先生怎麼樣？”

鎮長的女兒為一人添上茶水，道：“諸位來之前還沒有醒。”

“是嗎……那我們能去探望他嗎？”成帷出乎眾人意料地問。

這個請求嚴格說來有些越界，鎮長驚訝地瞅了成帷一眼，道：“可以是可以，隻是怕會打擾那位先生休息。”

“我覺得我們現在的重點應該是那幫盜賊吧，難道您懷疑，這位拯救了賴西的魔法師在自導自演一場戲？”董藍翼笑問。

吳枚忙瞪他一眼，示意他彆沒話找話。

但這個問題顯然也是在場眾人所關心的，而一無所知的鎮長父女摸不著頭腦地待在那兒，不知該作何反應。

“當然不是，我隻是很好奇，這樣一位偉大而低調的魔法師是怎樣一個人，想同他交個朋友罷了，”成帷道，起身衝鎮長父女微微點頭，“那我等那位先生恢複之後再來拜訪。麻煩你了。”

一乾人又浩浩蕩蕩地出了門，他們從傳送法陣回到奧卓，原先的會場已經沒剩多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