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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話隻要聽過一遍基本上就不會忘,更彆提那些特意去記的事情。光是這點,海虞就斷定,如果用心的話,她會是一個合格的魔法學徒。

就算沒有親自看見,光是聽幸怡的敘述,海虞也知道當下外頭的局勢有多緊張。

她說王宮外麵時常有打扮奇怪的人在走動,偶爾有人聚集,又被站崗的衛士趕開。整座王城表麵上平靜,但私下裡躁動不已,議論和謠言盛行,有的仆從甚至在悄悄收拾行李。

桑德偶爾也會將幸怡的話聽一耳朵,剛開始的滔滔不絕也平息下來,一天裡有大半的時間都在沉思。

某個深夜,桑德突然問:“海哥,你說羅尼他是不是都知道啊?”

平日裡這個點桑德應當早就睡了,海虞打了個哈欠,懶散地應了一聲。

“可他為什麼呢?”桑德困惑不已,海虞聽見他在隔壁撓自己的頭發,“他是故意的嗎?”

海虞解開發辮,用手指慢吞吞地從頭到尾梳開,把這些日子疏於護理打上的死結一個個摘下來。

桑德嘟嘟囔囔地又問了些什麼,海虞沒注意聽,他知道桑德不是要他的回答。

半小時後隔壁安靜下來,海虞把辮子重新打好,用氣音道:“天真。”

桑德居然也聽見了,重複一遍:“天真?你說誰?”

“你們。”海虞道。他換了一麵牆挨著,任憑桑德如何疑問叫喊都沒有回答。

幸運的到來在海虞意料之中,這對名字奇怪的兄妹感情深厚,做哥哥的當然不會讓妹妹不明不白地和一個囚犯達成協議。

男孩先去給桑德送了飯,接著打開海虞這間囚室的小窗,把碗放在了門邊的地上。

“你對我妹妹說了什麼?”幸運問他。

“學魔法,”海虞道,“她沒告訴你?”

男孩瞪著他,一張臉青青紫紫,擦了藥,但看上去沒什麼大用,手腕上的黑布和她妹妹的那塊有幾成相似:“你有什麼目的?”

“你問問你妹妹不就知道了,”海虞故作驚訝道,“你這都猜不出來?”

“彆裝傻。我問你,你說要帶我們走,是去哪裡?”

“到時候你會知道的。”

“我現在就要知道!”男孩提高了音量,怒視著海虞,“你能保證不會害我們嗎?”

海虞捧起粥碗喝了一口,冰冷的粘稠半流體沿著食道緩緩滑進胃裡。他在幸運的目光下把簡陋的午餐吃完,從窗口把碗丟了出去。

“害你們又怎麼樣?”海虞的身影隱沒在黑暗裡,男孩手裡的油燈照亮了他譏諷的半張臉,“你問問自己,還有什麼狀況會比現在更糟嗎?”

幸運語塞,他一把甩上鐵窗,用上鎖的時間拚命思考反駁的話。

“我,我聽說有人會把小孩買去當玩具,”幸運憋紅了臉,有些結巴,“或者挖掉我們的器官給彆人。”

“最壞的情況就是死了,對吧?你想死嗎?”

“你在說什麼?”幸運不可置信地瞪著海虞,“怎麼會有人想死呢?”

海虞沒回答他,那雙藍眼睛把男孩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讓他產生了自己全然赤摞地暴露在麵前青年眼底下的錯覺。

“再過兩天這裡就不再太平了。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還是骨魔,一點魔法都不會,誰會養你們?到時候不還是要死麼?”

“你怎麼知道這裡會不太平?”

“我就是知道。現在有一個選擇擺在你麵前,是無視我給的籌碼,繼續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下去,幾個月後帶著你親愛的妹妹餓死街頭,還是冒著被欺騙的風險,抓住扭轉命運的機會?”

見男孩沉默,海虞繼續道:“再說,你就不想憑自己的力量保護好妹妹,再向強迫你母親流產的債主和把你們母子三個賣掉的混賬父親報仇嗎?”

幸運猛地抬頭,失聲叫道:“你怎麼知道?”

真好套話。

海虞拿一根指頭抵在唇邊,神秘莫測地搖了搖頭:“信不信由你。你不必現在就做出選擇,當危機到來了,你再來找我也不遲。”

他微笑地目送被忽悠瘸了的男孩腳步虛浮地離開,沒管躍躍欲試想要問什麼的桑德,閉眼睡了。

在幸運兄妹將在王宮裡待滿十二天的時候,變數發生了。

那天晚上幸運剛從廚房那兒討來半個黑麵包,打算回去和幸怡分著吃,倏然一聲巨響從遠處傳來。他回過頭去,看見王宮角落的一個塔尖從高處墜落。

這不是個意外。

在那之後,一個又一個魔法被拋向王宮,連帶著數不勝數的箭矢和投石。

幸運聽見比以往更焦躁雜亂的腳步聲,兵刃相接的聲音、慘叫和疾呼告訴他,海虞口中的那個危機到來了。

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向妹妹所在的房間,那時候的她正和女仆們一道清洗浴室。

聽見外頭的混亂,女仆們早就跑光了,留下幸怡孤零零地坐在浴室裡,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哥哥!”她向幸運跑去,浴室濕滑的地麵讓她險些跌倒,“怎麼了?為什麼外麵那麼吵?”

幸運將麵包塞給幸怡,麵色凝重地按著她的肩,飛快道:“你在這兒找個地方躲著,我馬上就來帶你走。”

女孩愣愣地看著哥哥飛奔而去,忘了問他要去做什麼。

幸運跑進了地牢。

戰火還沒有燒到這邊,但從震天動地的巨響,幸運知道有人打破了王宮的城牆。他不知道是什麼人要打進這裡來,目的又是什麼,他現在滿腦子隻有逃離這裡。

他告訴自己他並沒有相信那個囚犯的話,隻是想借他的手把幸怡救出這裡而已。畢竟,憑兩個骨魔孩子,絕無可能安全地從這一團混戰中撤離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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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零星的守衛早就跑光了,幸運順利地溜進守衛室,來到掛鑰匙的牆邊,卻不知能打開死囚牢門的究竟是哪一把。

他隻好把那一大串鑰匙全摘下來抱在懷裡,向著關押海虞的死囚牢飛跑。

幸運跌跌撞撞地跑下台階,舉著鑰匙剛想說什麼,就見海虞老神在在地站在囚室外,身後的鐵欄杆以一個詭異的形狀扭曲著,破開的大口恰好能讓一個成年男子從裡麵出來。

“你來了啊,小鬼。”海虞笑了笑,雙手抓住脖子上抑製魔力的鐵圈,掰餅乾似的把它一掰兩半。

鐵圈的碎片被隨手丟到幸運腳邊,與石頭地麵磕碰出沉重的響聲。

“你,你……”幸運瞠目結舌地指著海虞,想到什麼又立刻放下了手,“魔法?不對,你不是戴著抑製環嗎?”

“魔法?”海虞歪了歪頭,來到隔壁桑德的囚室,雙手分彆握上兩根鐵欄杆,“誰告訴你我是個魔法師?”

“可你不是骨魔……”幸運咽了口唾沫,注視著海虞徒手將兩根鐵欄杆掰彎,像是在擺弄兩根橡皮泥。

完事之後海虞才看見幸運手裡的鑰匙,他撇了撇嘴,道:“你有鑰匙乾嘛不早說?”

幸運無語凝噎,果斷扯開話題:“你說會帶我和幸怡出去的,不準反悔。”

“當然不會。”海虞笑道,在幸運的驚呼中把他抱起來,單手夾在胳膊裡。

他把鑰匙從幸運懷裡抽出來,嫌重似的甩到了剛從門洞裡擠出來的桑德腳邊:“我聽說你們的劊子手有好些時候沒有活兒乾了。你去那邊瞧瞧,也算是給羅納積個德。”

桑德見海虞轉身便走,忙道:“海,海哥,不去救羅尼嗎?外麵是不是亂了?”

海虞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救?怎麼救?”

“他們應該是想推翻羅尼的統治,他現在有危險……”

“那又怎麼樣?”海虞打斷桑德的話,不知何時他上揚的嘴角撇了下來,冷意在他的藍眼睛裡閃爍,桑德不知那是監獄鐵門的反光抑或是它本身的溫度,“保護國王是士兵的事,與我無關。”

桑德語塞,他胡亂揮舞著雙手,像那樣就能讓自己說的話更有說服力似的:“可他現在孤立無援了……你聽這聲音,所有人都在聲討他,我來這裡之前劍士團團長就和他起了衝突,他們不會幫他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是知道羅納的行為並不光彩,沒人擁護他也是理所應當。

海虞聳了聳肩,頭也不回道:“世上沒有哪一種生物的本性是樂於助人的。欲脫苦海,唯有自救。”

他在幸運的指引下找到了躲在浴室角落的幸怡,女孩抱頭蹲在那兒,看見兩人時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為了防止在奔跑中把小孩兒丟了,海虞讓兄妹倆抓緊自己,一手一個抱著他們往王宮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