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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你都已經走遍了,”之章毫不留情地戳穿,“我看你就是宅習慣了。”

應生璞沒理它,盯著被樹葉切割成碎片的天空發愣。

宅習慣了。或許是吧。

他記得自己醒來之後就被賦予了任務,“神”說,你該去關門了。

於是他無師自通地把那個名為長歲門的魔法陣關了,接下來便是幾十年的沉默。

應生璞剛醒來的那幾年是會說話的,但因為一個人待了太久,一年裡也開不了幾次口,幾年之後他試圖問誤入龍息隧道的商販買點東西的時候,他發現從口中蹦出來的詞連他自己都聽不懂。

最後那商人把一袋糧食和一摞廢紙給了應生璞,收了一塊龍息隧道出產的寶石。

那是應生璞第一次接觸外界的信息,很久以後他知道了那摞廢紙是不知過期多久的舊報紙,但那時候應生璞把它們翻了一遍又一遍,以打發龍息隧道裡空無一人的時光。

再之後漫畫出現了,這種精致的、帶字的圖畫書很快得到了應生璞的歡心,他會從商販那兒把所有的書都買下來,找不到事情做的時候一遍又一遍地看。

要說應生璞最喜歡的日子,除了海虞來到他家的那段時間,就是長歲門開啟的那幾十年。

人來人往比一片空曠好了太多,儘管這些都與他無關。

除了購買生活用品,應生璞很少和外麵的人打交道,要說有也是近幾十年的事情,一個徐冰陽,另一個就是海虞。

他從不主動發展一段感情,儘管談話本身並不讓他覺得有避開的必要。或許是因為沒有機會,也可能是覺得沒有意義,或者……

“你在害怕人嗎,魔法師親?”之章冷不丁問。

應生璞一驚,瞪視著魔法書,瞳孔地震。

“你瞎說什麼?”應生璞若無其事地翻了一頁紙,在空白處停下,“再畫一遍地圖。”

之章對他轉移話題的手段習以為常,嘟噥:“你一天要畫多少次啊,海虞親又不會跑了……嗯?真跑了?”

新畫的紙頁上,那個象征海虞位置的小紅圈拐了個方向,從北邊歪到了西邊。

應生璞:“……早點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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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虞閉上眼睛,額角青筋暴起,但依然不得不回應隔壁青年絮絮叨叨的敘述。

得知海虞的真實身份之後,對麵已經這樣講了一個小時,聲情並茂如泣如訴,

海虞一開始覺得他是哪個戲班子裡的演員,因為表演時擅自加戲被國王一怒之下丟進地牢,現在終於意識到他原來還是自己的熟人。

桑德,當時王子的伴讀。那時候這兩人哥倆好得恨不得天天睡一塊兒,這才多久,昔日玩伴就被國王投進了地牢。

“我跟你說啊海虞哥,羅尼現在可絕情啦,我不過是跟他說了句少辦事多睡覺他就把我關在這兒了啊!”桑德哭哭啼啼地控訴昔日好兄弟的無良行徑,“再這樣下去,我怕下麵那些老家夥會聯合起來把他推了哦!”

海虞一愣,打斷桑德的話,問:“你剛剛說什麼?”

“啊?我說讓他少辦事多睡覺……”

“後麵那句。”

桑德想了想,複述:“再這樣下去,我怕下麵那些老家夥會聯合起來把他推了。”

“他和臣子的關係不好?”

“豈止不好,剛開始簡直處處針對他。老陛下遇刺身亡之後羅尼登基,那時候他也隻有十五歲,沒人給他撐腰啊。”

“然後?”

“然後他忍不下去了,找個理由把最跳的那幾個砍了腦袋。”

“就這樣?”

“就這樣。”

桑德又開始逼叨,海虞則陷入沉思。

據他對羅納的了解,單是被臣子針對不至於讓他一夜之間性情大變,畢竟當時的王子可是在被海虞揍得鼻青臉腫之後還能鞠個躬說謝謝海哥的人。

難道是被揍得太多了,積怨已久?

就在這時,走廊裡傳來了腳步聲。

平日裡送飯的獄卒都是在這個點過來,海虞早已習慣了這裡無論如何都無法滿足食欲和味蕾的飲食,對此也沒有太多期待。

桑德在聽見腳步聲之後識趣地閉了嘴,讓海虞享受了幾分鐘來之不易的清淨時光。

隨著腳步聲接近,海虞意識到今天來送飯的人不同往常,腳步聲沒有身披盔甲的劍士特有的沉悶,反倒顯得輕且快,像孩子不穿鞋襪光著腳走路的聲響。

“大,大哥哥?”稚嫩的聲音帶著猶疑和小心翼翼,海虞掀開一側的眼皮,監牢外的女孩有幾分眼熟。

“你是……叫幸什麼?”海虞向門邊挪了幾步,好看清她的臉。

女孩用力點頭,打開鐵欄杆的小門,把碗遞給了海虞:“是幸怡。大哥哥,你怎麼會在這兒?”

海虞舀了一勺混著稻草的稀粥,瞥了一眼幸怡紅腫的眼眶和臟兮兮的小臉,道:“我倒想問你,怎麼送飯來了。”

“最近人手不足,我就……”幸怡向門邊靠了靠,她的手腕上有一塊灰撲撲的布,“大,大哥哥,他們為什麼把你關在這兒?你做了什麼壞事嗎?”

“大概吧,”海虞隨口道,“你媽媽和哥哥呢?”

提到這個,幸怡吸了吸鼻子,好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奪眶而出。她一張沒多少肉的小臉貼著鐵欄杆,小而輕的抽泣聲回蕩在走廊裡。

“我媽媽她,她死掉了……”幸怡哽咽著,不住抹著眼淚,“她身體不好,他們又給她好多活,我們吃不飽飯,媽媽就,就……”

海虞在這段時間裡飛快喝完了那碗稀粥,他把碗從門縫裡丟出去,不想,幸怡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像在握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哥哥在給他們跑腿送東西,他們經常打我們,”幸怡的兩隻手握住海虞右手堅硬的白骨,最後一句話細如蚊呐,“我好想媽媽……”

海虞的手懸在半空,他本可以輕鬆抽回手來,但他沒這麼做。他靠在鐵欄杆上,突然問:“你剛剛說,最近人手不足,是怎麼回事?”

女孩眨眨眼,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提到這個:“就是,嗯,有好多人都走掉了,不在這裡乾活了。”

“為什麼?”

“不知道。”@思@兔@網@

海虞沉%e5%90%9f片刻,問:“大人們有沒有說什麼?就是那種,悄悄在私底下談論的事情。”

“私底下……”幸怡皺起眉毛努力思考,“哦,好像,好像有。我之前聽廚房裡的叔叔阿姨說,計劃還有攻打什麼的。”

“什麼計劃?”海虞問,溫柔和緩的嗓音像惡魔的誘導,“不用著急,慢慢想。”

幸怡絞儘腦汁地回憶自己聽到的隻言片語,突然道:“是,‘朱利他們已經定好了計劃,攻打的時候我們隻要藏在屋裡就行了’。”

“你確定嗎?”

“確定。就是這幾句。”

海虞的嘴角在黑暗中緩緩勾起。

“乾得很好,”他用右手的骨節抹掉女孩的眼淚,揉了揉她的頭發,“我問你,小姑娘,你想離開這裡,去學魔法嗎?”

“魔法?大哥哥是魔法師嗎?”幸怡怯怯地問。

“我認識世界上最偉大的魔法師,”海虞麵不改色地笑道,“我會帶你去見他。”

“那哥哥呢?”

“你哥哥也一起,”海虞補充,“不過,你得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幸怡立刻問,完全不懷疑一個囚犯說的話的可信度,“我一定完成!”

海虞招了招手,幸怡湊近過來,把耳朵貼在欄杆邊。

青年對她耳語幾句,揮揮手讓她做自己的事:“就是這樣,等我出去了,我就帶你們兄妹倆離開這裡。”

“去學魔法。”幸怡握拳看著海虞,目光堅定。

“去學魔法。”海虞笑著應和。

幸怡送完飯就腳步輕快地離開了,隔壁的桑德敲了敲牆,遲疑道:“那個,海哥,你真的認識最偉大的魔法師?”

作者有話要說:

虯蜥:明明是你自己想,不要拉上我。

應生璞:……那之章,你想海虞了吧?

之章(冷漠):不想。

第三十五章 小孩子不要隨便聽信肮臟大人的話

海虞蹲回了角落,笑道:“當然認識。”

之後的幾天都是幸怡送飯,每次來都要嘀嘀咕咕在海虞耳朵邊上念個幾分鐘。

她的記性好得出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