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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既警惕又驚惶。

鬼柳夫人說:「昨天晚上,自衛隊傷亡八十三個人,到現在還有十七具屍體沒能打撈上來。」

她說完看著我,眼神沒有波瀾。

我嚇得頭髮都要立起來了,殺人的時候痛快得不得了,現在人家秋後算帳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我強迫自己和她對視,什麼也說不出來。說對不起嗎?這種事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會激怒她的吧,而且我一點也不覺得抱歉……我

不說話,鬼柳夫人也不說話,她隻是坐在那裡看著我,就給了我極強的壓迫感,讓我幾乎喘不上起來。

這還是我根本感覺不到她的念壓。

良久,在我意識到鬼柳夫人是在以這種方式「馴服」我之後,我知道她不會主動開口的,硬著頭皮道:「…不會有下次了。」我的聲音乾澀

,整張臉都是木頭的:「我能幫你做什麼?」

我徹底舉白旗,投降道。

鬼柳夫人沒有露出滿意的神色,她根本沒有表情。她的眼睛眼角狹長,看人天生帶著幾分冷厲刻薄,我在她冷冷的目光裡坐立不安,渾身上下都難受,可躲避是不行的,還得堅持著回看她。

我感覺就像回到小時候,被最嚴厲最兇的老師瞪著教訓,蔫頭耷腦的站在牆角,既忐忑又恐懼,既心虛又委屈,不知道她要怎麼結束,卻還得咬著嘴唇生受著……

「沒有下次。」過了很久,她終於開口,語氣果決嚴厲。「你還小,我允許你不懂事這一次,隻是,沒有下次。」

她站起來,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睥睨我,道:「明天開始,你先跟著我。我帶你去看看流鶯街,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好好休息吧。」她輕描淡寫地道,攏著身上的披肩,轉身離開了房間。

她走了以後,我還保持著僵硬的姿勢坐在床上,好半天沒緩過勁兒來——我現在終於真切地認識到,自己是身陷在敵營中的。

深吸幾口氣,我漸漸放鬆身子,縮在床角思考。

老實說,鬼柳夫人對我的態度算不得差。這種教訓的語氣,恰恰說明她還沒完全放棄我,覺得我還能“改造”,暫時沒打算使用什麼極端的手段——反之,我們之前從她這裡逃走(無異於打了她的臉),還殺了自衛隊那麼多人,要是她還能一上來就笑臉迎人,我才要擔心是有什麼要讓我死無葬身之地的陰謀了呢!

隻不過……太久沒人用不善的語氣跟我說話了!突然被人這麼教訓,我得緩緩,調整一下心態。

簡直了!日子過得太舒服,我都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得像庫洛洛和飛坦那樣寵著我讓著我,或者像瑪莎那樣好脾氣,好聲好氣地和我講話!剩下的這世界上所有人,都沒有理由那樣溫柔地善待我,甚至隻是像鬼柳夫人這樣訓斥兩句,我都該謝天謝地了!

我拿頭抵著床墊,整個人縮成一隻蝦球,心裡又失落又難堪。是我被寵壞的壞了,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我委屈得想哭,但我都沒有理由寬慰自己。我突然想到就在昨天晚上,我們四個還一塊兒在這裡,現在就隻剩下我一個了……我縮成一團挪了挪,找到昨天自己躺的位置,旁邊就是庫洛洛了。將頭埋在之前庫洛洛躺過的地方,我用鼻子嗅了嗅,緊緊地閉著眼睛,想像他還在那裡,像一隻垂死掙紮的蝦米,自己都覺得可憐又可悲。

這樣是不行的,莉迪亞!我翻了個身,打開身體大癱著仰躺在床上,在心底大聲對自己說。

從明天開始,就得在鬼柳夫人手下討生活了。趁現在還來得及,我得趕緊掰回來,想清楚自己到底該怎麼做!

人活著,就得糙一點,沒臉沒皮最好!收起你的玻璃心吧,我用力扯著自己的耳朵警告道,這裡沒有庫洛洛了!沒有飛坦!沒有瑪奇,也沒有瑪莎了!

醒醒吧莉迪亞!好日子沒有了!現在你隻能靠你自己了──你先得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我翻了個身,趴在床上抱著頭,痛苦地安慰自己:抗住啊寶貝,你還得等著庫洛洛來救你呢!

……庫洛洛什麼時候來啊?我都等不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發:2016/07/06

第95章無計留春住(四)

隔天一早,之前出現過的女僕敲響我的房門,拿來了一套嶄新的裝備,從鞋襪到粉白色的純棉洋裝。沉默的年輕女僕盯著我把自己打理一番後,把我帶到了鬼柳夫人的辦公室。

一塵不染的圓弧形落地窗,深褐色的橡木書桌,端嚴而氣派。鬼柳夫人坐在書桌後的高背轉椅上,盤發在腦後一絲不苟。看到我進來,她以眼神示意我在旁邊等待,沉穩依舊的批改著桌上的文書。

我站在書桌側麵她能看到我、我也能看到她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重心從左腳挪到右腳,又從右腳挪到左腳。這也許是另一個下馬威,殺殺我的性子,我拿出平常沒有的耐心,回以低眉順目。

直到鬼柳太太終於辦完了她手邊的事,招手示意我走近。

「我想,你已經知道我的能力了。」她單刀直入,完全出乎我意料地道。

我直視著她,默默地點了下頭。

她從書桌的抽屜裡拿出了一件東西放到我麵前的桌邊。那是一麵古樸的銅鏡,背麵有支架立起,對著我的鏡麵渾黃,邊緣熔鑄出一圈柳條的紋樣。

「裡麵有我想讓你看的東西。」鬼柳夫人簡短地道,她說著伸出手指在鏡子的背麵點了一下,原本模糊映不出圖像的鏡麵突兀的泛起了水波,在波紋晃蕩中逐漸變得清晰、透明,甚至可以透過它看到背後的場景——

這是接通著一個…監視器的螢幕?!

我震驚地抬眼看了她一眼,鬼柳夫人已經重新低下頭去看她跟前的文件,隻是丟下一句道:「看完了叫我。」我抿了下嘴,調轉視線

盯著那麵大概是能力具現出來的銅鏡,凝神看裡麵的畫麵。畫麵微微晃動,感覺像是風吹過、樹葉隨風搖晃的節奏,我隨即意識到這應該是一棵柳樹的視角。

畫麵對準一扇窗戶,可以清楚看到窗戶裡麵的畫麵。一張大床,一男一女在床.上的不和諧畫麵…柳樹忠實傳來的「動作片」沒有聲音,但隻看畫麵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激烈,不僅沒有美感,而且令人噁心。

我立刻就想別開眼睛,但看了看鬼柳夫人端肅整潔的辦公室,卻又強迫自己看回鏡中的影片。她不可能隻是想讓我看一看這樣的場麵,一定有其他的用意,我不僅不能任性的說不,還要仔細地看出其中她隱含的意思。

我先看了看畫麵中的主角,隻能看到男人的背影和女人的半張臉,除了那個女人痛苦不情願的表情,並沒有值得注意的地方。房間的佈置倒是和瑪莎的家裡很像……

還沒等我看出究竟,畫麵已經一轉,切換到了其他的地方。這次更加不堪入目,一間陰暗的像是倉庫的地方,一群男人群魔亂舞,看了半晌才在他們之間發現一個絕望掙紮的女人……

我難受地按住%e8%83%b8口,瞪著眼睛,銅鏡上的畫麵還在不斷切換。我漸漸明白了鬼柳夫人給我看這個的用意,因為下一輪的野蠻、強.暴和骯髒永遠能夠超乎我的想像。

野獸一般醜陋而殘忍的男人,汙穢的畫麵和痛苦絕望的女人,我發現這個世界陰暗的令人絕望,因為它根本沒有下限,更遑論人性。

看到幼小的女孩像被攪爛在汙泥裡的花朵一樣出現在畫麵中的時候,我已經克製不住自己想要嘔吐的衝動,等到下一個畫麵,整整一個房間頂著大肚子的女人毫無當防備的映入我的眼簾時,我終於忍不住了,抖著手「啪」的一聲,將那麵彷彿連通了地獄的銅鏡狠狠地扣倒在了桌麵上。

我一手死死抓著自己的喉嚨,一手扶著堅硬的桌腿,蹲在地上不停地乾嘔。早上還沒吃東西,我什麼也吐不出來,隻覺得心肝都要被嘔了出來,憋得滿臉漲紅。

我緊緊閉著眼睛,彷彿這樣就可以忘掉之前看到的一切,簡直恨不得將眼睛摳出來洗洗乾淨——我的精神受到了無可挽回的傷害。

「看完了?」鬼柳夫人在我的頭頂,從容地問。=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我撐著桌子借力,慢吞吞地站直身子,看著她的雙眼還帶著剛才憋出來的淚水。我的聲音在發抖,我問她:「最後那是…什麼?」

那個全是孕婦的房間,和之前都不同,沒有男人,一派安詳,像是…

「是工廠。」鬼柳夫人冷靜地道,「製造嬰兒的工廠。」

我眨了眨眼,反應過來時,發覺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鬼柳夫人將我麵前的銅鏡收了回去,她看了一眼道:「你還沒看完。」

「…已經足夠了。」我慘白著臉看她道。

看到現在,我今天已經完全不想吃飯了。當然這也是一種試探,如果她想像之前的羅賓那樣完全控製我,就會強迫我看完,而如果隻是想收服我,就未必那麼強硬……

「也罷。」鬼柳夫人將鏡子放回抽屜裡,看著我說:「現在說說你的感想。」

我虛弱地張了張嘴,噁心得什麼也不想說,更不願回想,最終隻是搖了搖頭,抿緊了嘴唇。

鬼柳夫人並沒有和我計較,「莉迪亞,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恐懼。」

我坦白地看著她,將眼中軟弱的狼狽敞開給她。

「那些,是正在……發生的?在流鶯街?」我用乾澀的語氣問她。

「十年之前,那就是流鶯街。」鬼柳夫人道,她的眼神悲憫,語氣中充滿莫名的力量:「那些事現在還發生在流星街的很多地方,但不在流鶯街。流鶯街沒有這樣的事。」

我漸漸明白了她想表達的東西。

我溫順而鼓勵地看著她,鬼柳夫人繼續說:「在流星街,沒有力量的女人始終處於劣勢,是洩.欲的道具、生育的工具。身為女性,在流星街出生就已經註定了悲慘的命運。這麼多年,沒有人覺得我們值得救贖。如果我們不能站起來保護自己,就永遠會想你剛才看到的那樣……」 「

生不如死。」我抖著嘴唇,看著她喃喃道。

「改變這一切,這就是流鶯街存在的意義,這就是我要做的事。」鬼柳夫人一字一句,並不格外鏗鏘激昂的語氣,卻傳遞著她堅定的決心和信心。

「隻要流鶯街還在一天,我就給走進這裡的女人一天庇護。」她道,「不是任何人的工具,在流鶯街,我要所有的女人有尊嚴的活著!即使不是現在就完全實現,終有那麼一天。」

鬼柳夫人坐著,和站在桌前的我平視,姿態雍容,眼神凜冽。

「莉迪亞,我不在乎你為什麼之前要逃走。但現在,我告訴你我要做的事,而我需要你的幫助。」 「不是

幫我,而是幫助流星街所有的女人…包括你自己。」

我知道現在到了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