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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噬人的深淵。直到這時我才能感到,庫洛洛對瑪莎的死並不是無動於衷的。他對此感到震怒,立刻準備尋根究底報復回去。

飛坦從床沿站起來,說:「攔我的是幾個自衛隊的女人,我見過其中一個的臉。她們攔了我三分鐘,到撐不住就跑了。我沒追。」

「自衛隊?」庫洛洛反問。

「自衛隊。」瑪奇低語。她挪動腳步,回到瑪莎身邊,緩慢地蹲下`身去,將母親早已冰涼的身體抱進懷裡,低迴眷戀的樣子像是風雨中無助的雛鳥主動投進雌鳥的懷抱。

「我們先離開這裡。」

「我們先安置瑪莎。」

庫洛洛和我同時開口道。

和我對視一眼,庫洛洛道:「這個男人死在這裡,他身後的人很快就會找來。我們留在這裡會很被動。」 「

我知道。」我咬著下唇道, 「但是我們不能帶瑪莎走,也不能……」我忐忑地看著瑪奇的背影,「也不能把她留在這裡。」

我心中煎熬難受,伸手去尋庫洛洛的手,他握住了我。我們看著瑪奇,沒有決定,也沒有催促。

瑪奇並沒有讓我們等很久。她保護性地抱著瑪莎的屍體,埋首在她懷中。半晌,她挺直了背脊,聲音微啞地開口道:「我們……該把瑪莎怎麼辦?」

我看了眼庫洛洛,他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像是一時拿不出主意。的確,流星街並不是一個會教人如何處理屍體的地方。

流星街人從不回頭看屍體。

我咬了咬嘴唇,很不安地試探著道:「要不……火化吧。」

我說得很輕,因為不知道這裡人對火化的看法,很怕瑪奇根本無法接受。可是這真的是我能想出的最好的辦法了。很顯然我們不可能帶著瑪莎的屍體離開,可留在這裡,根本無法想像她會遭到怎樣的對待,倒不如一把火燒了,一了百了。

看得出瑪奇下意識地抱緊了瑪莎的屍體,但她深吸一口氣,很輕又很果決地道:「好,就火化。」

但是我抬頭看看低矮的木板屋頂,又發愁,怎麼燒呢?

庫洛洛已經轉頭對飛坦道:「飛坦,你來吧。」

飛坦點了點頭。他發洩過後,情緒依舊很低落,大概多少也覺得是自己沒能趕得及吧。他走到瑪奇身邊,難得低緩到小心地道:「交給我吧。」

瑪奇放開了瑪莎的屍體,給她順了順頭髮,又蓋好搭在身上的衣服,將她留在原地,緩慢地站了起來,給飛坦騰開地方,同時倔強地留在離遺體最近的地方。

她背對我們,一點一點挺直背脊。

念力火焰從飛坦的指尖綻出,一朵小火花彈出,飛快地落在了瑪莎的身上,轉眼變成一大團金紅的火焰,像舒卷絢麗的雲彩,將瑪莎整個捲了進去。

灼熱的溫度迅速蒸乾了空氣中的水汽,外麵大雨酣暢,這個角落卻燥熱難耐。

溫柔的眉眼藏在耀眼的火光之後,看不見了。

我艱難地呼吸,緊緊握著庫洛洛的手,緩慢又用力地眨著眼睛。

再見了,瑪莎。

火焰的溫度很高,沒有燃燒很久。我們目送著那一團火焰逐漸縮小,馬上就要熄滅。

外麵的雨聲詭異地缺失了一角。我們聽到有條不紊的敲門聲。

咄咄逼人、積極。

作者有話要說:

先發:2016/07/06

第92章無計留春住(一)

咄咄逼人、積極。

從容不迫的敲門聲,在連天的雨聲裡顯得格外詭異。

燃燒的火焰剛好熄滅了,火光散去,露出一捧灰燼。

我們霍然回頭向外看去。門口的雨幕中,安靜的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長裙的中年女子。她背著光,看不清容貌,但從身形看應該既不年輕,也不衰老。

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隻身站在雨中,細密的雨簾卻像是被無形的屏障撐開,沒有半滴能打在她的身上。

我不懂這代表什麼,隻看看庫洛洛。他定定地看著門外,臉上神色平靜,但嘴角細微的抿了起來,於是我明白了,門口的人一定很難對付。

我想這個女人一定就是久仰大名的鬼柳夫人。

她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我莫名有種「終於來了」的釋然感。

我們之前沒能察覺這個女人的到來,現在也沒有主動開口。黑色長裙的女人像個溫文有禮的客人一樣,停在外麵問道:“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庫洛洛道。

她走進來,深色的盤髮一絲不苟,親和樸素的鵝蛋臉,眼角有細紋,乍一看很是端莊溫婉,但雙眼深邃,眼尾狹長,令人覺得厲害。

她站在裡屋的門口處,先對我們點點頭,然後轉眼看到瑪莎的骨灰,地麵上殘存著大塊燃燒後的黑跡。

「關於瑪莎的事,我感到很抱歉。」她緩慢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很清晰有力,「也許你們聽說過我,大家都稱呼我為鬼柳夫人。」她的目光投向我們身後

那個男人淒慘的屍體,自然而然地轉回到我們身上,沉著地道:「孩子們,你們現在需要幫助。」

「他是誰?」庫洛洛問。

「唐納德,第八區商業聯盟主席的侄子,也是他唯一的親人。」鬼柳夫人說。

「好,我們跟你走。」庫洛洛順暢無比地道。我心中驚訝,但同時感覺到庫洛洛仍握著我的那隻手一緊。

鬼柳夫人頷首:「這件事我會解決的。」她側頭看向瑪奇,瑪奇自始至終垂頭看著瑪莎的骨灰,對她的出現視而不見。

現在,感覺到我們都在看她,小女孩終於回過頭來,金色的貓眼倔強地直視著鬼柳夫人,直白的問道:「夫人,你為什麼要讓自衛隊阻止我們?」

鬼柳夫人寬容地麵對她的質問,從容道:「我隻是在保護你們。這也是瑪莎的意思。」

瑪奇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轉回頭去,走到床底下找出一個瓷罐,將裡麵的雜物倒出來,走回到瑪莎的骨灰旁邊,細細地將一捧捧白灰裝進去。

她裝的很快,等她抱著罐子站起來,鬼柳夫人問道:「還有別的要帶的嗎?」我們身無長物,瑪奇環顧房間,搖了搖頭。

鬼柳夫人頷首,當先轉身走向門口。

我們沉默的跟在她身後,走出大門的瞬間,雨水打在身上,我哆嗦了一下,下一秒,一把傘撐在了我和庫洛洛的頭頂上。我抬頭看去,一個陌生的短髮女子就站在門邊,像是在等我們。

我驚疑地瞪大眼睛看了她一眼,轉眼看四周,駭然發現兩隊足有十幾個穿著自衛隊統一勁裝的女人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外,淋著雨站得筆直,沉默地看著我們。

我緊扣著庫洛洛的手,指尖冰冷。庫洛洛拉著我跟上前麵鬼柳夫人的步伐,打著傘的女人隨著我們移動,飛坦和瑪奇跟在我們身後。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瑪奇家的門大敞著,裡麵黑乎乎的,隔著雨簾,顯得陰森無比。

我們中途經過醫生的診所,走了陌生的一段路之後,走進一幢龐大的宅邸。這就是傳說中鬼柳夫人的公館,因為兼作流鶯街的辦事中心,所以規模堪稱宏大。三層的別墅,從外麵的窗戶看每層樓至少有七、八個房間,裝潢亦莊重華美。

鬼柳夫人親自領我們回到她的地盤,把我們交給迎上來的侍女就離開了。我們被帶到二樓的一個房間裡「休息」。

這是一個套間,外麵是擺著沙發的客廳,裡麵是臥室,有衣櫃、梳妝台、一張足以躺下我們四個的大床,還有洗手間,很像是記憶中豪華酒店的規格。和這個房間一比,之前瑪奇家的木屋就像是破破爛爛的貧民窟。\思\兔\網\

侍女把我們送進房間,周全地給我們示範了一番屋內各種設施的用法,又從衣櫃裡拿出浴巾和替換的衣服,關門離開。

我們四個待在華美而空曠的房間裡,一時沉默下來。我背靠及腰高的床墊,此時向後一跳坐了上去,雙手老老實實地放在膝上,雙眼骨碌地四處亂轉,搜索著邊邊角角的地方有沒有監視器。

在別人的地盤上,就算房間裡隻有我們四個,我們也不敢隨意說話。

「先這樣吧。」

最後,庫洛洛模稜兩可地道。

外麵雨下得大,即使有人打傘,這一路我依舊半淋了個半濕。和庫洛洛、飛坦打了個招呼,我決定既來之則安之,先去洗個澡換上乾衣服再說。

我試探性地叫上瑪奇,瑪奇將懷裡的骨灰罐放在床頭桌上,沉默地跟了過來。她顯然需要時間來適應喪母之痛,但這樣的表現已經比我能預想的好太多。

我們的麻煩事還很多,她必須趕快走出來。

熱水從頭頂的淋浴澆下來,我仰頭閉上眼睛,幸福不已。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沒洗過這樣痛快的熱水澡了?真讓我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就為了這一刻,被鬼柳夫人扒拉到掌心裡也值了!

將自己從頭到腳洗得冒汗之後,我換上這邊準備的不太合身的童裝,擦著頭髮先出去了,叮囑瑪奇可以多沖一會兒——要是能藉此機會哭一場發洩出來,那也很好。

臥室裡沒有人,我找到外間,庫洛洛和飛坦正坐在沙發上吃東西。晚餐已經送來了,滿滿一盤三明治,鬆軟的吐司夾著生菜、起司和火腿,看起來既清爽又美味。

我拉了拉身上嶄新的緞麵連身裙,心道鬼柳夫人出手不可謂不大方。在庫洛洛旁的沙發上坐下,我憂愁地嘆了口氣:瞧瞧,跟著灑家,待遇永遠都這麼好!

「瑪奇呢?」庫洛洛問。

「還在裡麵。」我說。

他又說:「我們剛才在說,如果正麵對上鬼柳夫人,我們毫無勝算。」

我從盤子裡拿了塊三明治,道:「她很強?…和商業聯盟比呢?」

「不確定她會怎麼做。」庫洛洛說。

我低聲道:「瑪奇…」

「保住她。」庫洛洛說。

我悄悄鬆了口氣,又問道:“瑪莎……的事,對你沒影響吧?”

在剛來流鶯街的時候,庫洛洛可是和瑪莎母女、阿雉簽下了盡力保護瑪莎母女的契約。

「沒事。」庫洛洛道,「但我們還得保住瑪奇。找到機會,帶她一起走。她不是一直跟著你鍛鍊麼。」

「是。」我在心裡抹汗——瑪奇練得可比我好多了!庫洛洛和飛坦官方認定,資質也好。

「先把瑪莎的事查清楚。」飛坦道。

如果那個男人的身份真如鬼柳夫人所言,商業聯盟絕不會善罷甘休,鬼柳夫人的應對又難以預料——這的確是最有可能的轉機切入口。

「莉迪亞,不是我,是你。」庫洛洛吃完手上的三明治,突兀地道。

我瞳孔一縮。我們早就推演過各種可能,這是最好的一種,也是最壞的一種。沒有追問庫洛洛如何做出判斷,我向沙發上、向他身邊縮了縮,味同嚼蠟的將嘴裡的三明治嚥下去,將手上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