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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楚倚陽支撐著自己坐起身,看著半夜出現在“碧海青天”的人,叫了一聲“娘親”。

來人正是合歡宗宗主應滄海。

先前在合歡宗的時候,楚倚陽並沒有機會見到她。

這是他穿進來以後,第一次跟自己如今這個身份的母親麵對麵地接觸。

屬於合歡宗的劇情進度條在楚倚陽的視野裡閃爍,進度定格在5,應滄海再次抬起了右手,溫軟的掌心貼上他的臉,眼中閃過心疼。

楚倚陽在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

雖然那時候他已經能記事了,但是對母親的印象早被時間衝淡。

他看著麵前的絕代佳人,想著弟弟阿夜在塑造應滄海這個人物的時候,是不是也把對母親的憧憬跟僅有的一點模糊印象,都不自覺地投注在了她身上。

他們的母親不像眼前的合歡宗宗主這麼美麗,但是她完全符合了楚倚陽對“母親”這個存在的幻想,她上了“碧海青天”,不知在這裡坐著看了他多久。

看著自己的孩子睡在這空蕩蕩的偏殿裡,因為失去靈力而變成一個普通人,所以在睡夢中畏寒地蜷縮,在發現自己到來之後,又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應滄海實在心痛。

感到她掌心的溫度從自己臉側離開,楚倚陽一開始還下意識地想要跟上去,等反應過來之後才如夢初醒地定住,聽麵前的人對自己說:“你挨了你師父一鞭,娘親是來給你上藥的,轉過去。”

“是。”

楚倚陽轉了過去,背對著她。

應滄海手中現出了傷藥,看著兒子在自己麵前解開了上衣,讓衣服從肩頭滑落下來,露出骨肉勻亭的背脊。

偏殿裡安靜得針落可聞,她看著他腰側那道延伸到肩胛下方的傷口,長姐的驚神鞭,哪怕是餘威波及到他身上,也落下了如同神罰的印痕。

她不忍多看,於是輕聲道:“娘親給你上藥,忍著點。”

說完沾取了傷藥,指尖落在了青年的背上,就見傷口一被觸碰到,他便震了一下。

但他背對著她,應滄海看不到他臉上是不是浮現出忍痛的神色,隻聽他低聲叫自己:“娘親。”

應滄海動作一頓:“怎麼了?”

從當初那個被包裹在繈褓中,一隻手臂就可以抱起的小小嬰兒,長成了如今俊美青年的孩子沉鬱著,最終問道:“師父是不是對我失望透頂。”

楚倚陽說著,忽然又想起北堂寒夜身上的舊傷,不知裡麵是不是也有他的生母在某些失望難抑的時刻,給他留下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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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你師父她……”

應滄海說到這裡忽然說不下去了, 因為青年的手背上有水珠落下來。

那顆晶瑩的水珠凝在月光中,如同凝在一片白霜上的雨滴。

然而這是一個晴朗的夜,沒有雨會透過窗的縫隙飛進來。

應滄海看著兒子的肩膀, 看著他微微顫唞的背, 這樣驕傲的一個孩子,在秘境中被人當做爐鼎采補、境界掉落的時候,他沒哭。

回來受了師父的訓斥,連累他師叔挨了一鞭, 鞭子落在他的身上時, 也沒有哭。

甚至讓他爬天階上“碧海青天”來自囚,他也一個人上來了。

從小就錦衣玉食, 被眾星捧月地長大,現在卻一個人被關在這麼淒清的偏殿裡,身邊沒有一個人服侍, 就連鋪在床榻上的寧心草也是他自己去抱回來的。

月光中又是一滴淚落下來, 再次擊打在他的手背上。

他倔強了一路,高傲了一路,終於還是在背對著母親的時候哭了。

正如在入睡前楚倚陽對係統說的, 他被困在這裡,除了入睡補足精神,彆的什麼都做不了,但這不意味著他會坐以待斃。

他是為了救自己的弟弟進來的, 先改寫了青葉山城的劇情, 又在那座城裡先後接觸到了徐妄、晏尋、傅月舒等劇情人物,並且拉起了幾條支線劇情, 升級了功能單一的個人係統。

同一時間裡,他就做了這麼多事。

儘管中間掉進秘境, 在裡麵被困了兩個月,但那也不是白困的——他保住了北堂寒夜的命,確保了整個劇情世界的延續。

所以合歡宗的隱藏要破,但要他在“碧海青天”關禁閉,這不可能。

因為如果隱藏支線一直沒有頭緒,那他被關在這裡,就會陷入原著等同的困境——身受重傷,閉關休養,從此查無此人。

因此,楚倚陽隻打算在這裡待三日,三日一到,就算是跳崖他也要出去。

而現在才是第一夜,應滄海就來了,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楚倚陽不僅擅長覆寫劇情,擅長震住場麵,也擅長揣測人心。

什麼時候該表現得堅不可摧,什麼時候該示弱,他都很清楚。

那兩滴淚計算好了角度,砸在他的手背上,正好讓身後的人看見,但卻不會讓她看見他的臉。

將脆弱與倔強融合到了極致,沒有一個母親能抵擋得住。

果然,楚倚陽聽見身後的人歎了一口氣,那蘸著傷藥的手指再次溫柔地落在了自己的背上。

“你師父不是對你失望,她是生氣。你不知道,你從胎中就帶著損傷,娘親跟你師父費儘心力才讓你活下來,好不容易將你養得這麼大。”

然而現在,一夕之間,她們在他身上耗費了二十幾年的功夫就毀於一旦。

此後不知道他的境界還能不能回去,受到這樣的打擊,他又還能不能繼續修行。

“她問你是誰對你做的這些事,你偏又不肯說。”

楚倚陽垂著眼睛忍著痛,心道,那肯定是不能說的。

一說出來整個劇情就亂套了,他前麵做的努力也就白費了。

但他聽著應滄海的聲音,看著視野中的劇情進度條往前推進了一點,印證了自己的猜想——

合歡宗的隱藏支線劇情,十有八九還是跟應劫心的身世有關。

“所以劫心,不要怪你師父。”

應滄海給他上完了藥,給他將衣服重新拉了上來,免得他在這涼如水的夜中受了冷,“長姐她……你受傷,她跟娘親一樣,比你更痛千倍萬倍。”

從這句話中,楚倚陽真切地感受到了她們的愛。

應滄海將衣服給他攏好,見兒子依舊背對著自己,沒有動作,手指卻用力緊緊地揪住了身下鋪著的寧心草。

他開口時聲音嘶啞,比冰更冷,像是一點一點地從牙縫裡逼出來的。

“受此奇恥大辱,我有什麼顏麵說出來……我的仇自然由我自己去報。那些人加在我身上的痛苦跟恥辱,終有一天,我會十倍百倍地奉還!”

聽到他的話,應滄海一怔,然後見到黑發淩亂披散、麵孔上帶著淚痕的兒子轉過身來,抬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娘親——”

那雙同她相似的淺淡眼眸裡燃燒著仇恨的火焰,像是將他眼眶裡殘留的淚水都蒸乾了。

“我不要留在這裡,讓我修行……讓我恢複!讓我報仇!”

“我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我還是合歡宗少主,對嗎?”

應滄海看著他脆弱卻凶狠的樣子,被勾起了某些久遠的記憶。

她想抬手擦去兒子臉上的淚痕,然而楚倚陽卻一直死死地望著她,仿佛不得到一個回答就不死心。

應滄海無奈,隻能對他說道:“睡吧。”

然後,楚倚陽就感到一陣困意侵襲,支撐不住地閉上了眼睛,朝著床榻上倒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應滄海不是走那上萬級台階上來的,她的修為仍在。

看著兒子因為自己悄無聲息釋放的法術而陷入沉睡,她把他重新放回床榻上,又取出了一床雲被蓋在他身上,這才離開了偏殿。

荒草叢生的園中,另一個紅衣似血的身影站在那裡。

應滄海停住腳步,站在門邊看著她,輕聲道:“長姐,你都聽到了。”

……

風水輪流轉,他在秘境的時候給北堂寒夜下過這個法術,現在又下回自己身上了。

楚倚陽沒有抵抗,一覺睡到大天亮,起床後推開殿門,就看到了放在外麵的洗漱用品跟食物。

果然,適當的示弱跟足夠的決心是有效的。

洗漱過後,他吃了東西,把餐具放回原位,然後就從偏殿裡出來。

係統:“你不好好養精蓄銳,還到處走做什麼?”他不是很有自信昨天晚上那場表演之後,她們會很快會放他出去嗎?

“再快也要一兩天。”楚倚陽說,伴隨著他走過的路線,清冷的空氣中響起金鈴聲,“難得上來一趟,到處走走,看看有什麼發現。”

係統沉默著。楚倚陽在偌大的荒廢宮殿中,把每一個空著的宮殿都走了一遍,搜索了邊邊角角,居然真讓他找到了點東西。

夕陽西下的時候,偏殿裡重新擦乾淨的矮桌上放著三件物品:一隻布老虎,一個波浪鼓,還有一枚純金打造的長命鎖。

都是些沒有靈氣的凡物,看樣子有些年頭了,被遺忘在角落裡,卻沒有同這些宮殿中的其他布帛擺設一起腐爛。

這說明它們在“碧海青天”待的年頭不像殿裡的屏風那麼久遠。

楚倚陽拿起了看上去最新的長命鎖,在麵前轉過:“都是些小孩的東西,什麼樣的小孩會被關在‘碧海青天’?”

係統:“什麼樣的小孩都不會被單獨關在碧海青天。”

“不錯。”他把長命鎖放回了矮桌上,“除非是跟他母親一起被軟禁在這裡。”就像北堂寒夜,“又或者——”

他把長命鎖往前一推,跟另外兩件小孩的玩具排成一線,“他是在這裡出生的。”

在二十多年前出生,母親的身份又足以被關押到合歡宗的宗主、繼承者的思過之地的,除了應劫心,不作第二人想。

這個推論一出來,楚倚陽就看到視野中的劇情進度條往前推進了一段,從6走到了9。

而就在此時,通知他離開禁足之處到正殿去的消息也來了。

時隔三日回到正殿,被應秋水的驚神鞭擊碎的星辰石地麵已經修複如初。

殿中依舊不見服侍的侍女,上首也隻有應滄海、應秋水跟江雪樓三個人,合歡宗的其他長老都不見蹤影。

重新換回了紅色衣袍,一頭鴉羽般的黑發束在發冠中,金色的牽星鏈在發間隱現的人站在原地,一張臉依舊如昔日那般明豔,顏色較常人淺淡的瀲灩雙眸依舊平靜,隻是身上的寒霜更重了幾分。

坐在上首一身紅衣似血的宮裝麗人道:“你既然要修行,要報仇,那就拿出該有的樣子來。”

紅衣公子垂著眼睫,右眼皮上那粒紅色的小痣像一點火星,卻也燙不穿他周身的堅冰。

“再過三日是劍宗的繼位大典。”應秋水道,“你作為合歡宗少主,既然不打算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