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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忍的麵孔。

謝無箏凝望了這張麵孔片刻,才轉過身來,對在一旁等自己的宮裝麗人說道:“走吧。”

他們順著通道往下方的血池走,應秋水問:“你上過神宮,你也沒有見過神君?”

腳步聲回響在通道中,青衫落拓的男人溫和地道:“沒有,神宮之中對神君的記載也不比人間多,唯一一張畫像畫的還是他的背影。”

所以他們給神君立像,可以雕出他的身形,想象出他的衣裝,但是來到臉上的時候,卻不能給那張臉雕刻上五官。

他頓了頓,又道:“但那張臉不管是誰,都是從底下上來的光明正大的挑釁。”

他說的“底下”自然不是乾涸的血池,而是在底下更加陰冷、更加黑暗的世界。

說話間,終於來到了底下大廳,正靜坐在血池前的宿劍尊白發如雪,一張臉看起來卻比他青衫落拓的舊友要年輕十幾歲。

看著許久未見的舊友,劍心圓融如劍尊也是微微一愣,同樣問了一句:“怎麼搞成這樣?”

謝無箏對他一擺手,表示不值一提,然後便在地下大廳四處走動,檢查了一番。

應秋水立在宿劍尊身旁,看著男人撩起下擺,踏入已經乾涸的血池,到中央去查看了一眼已經封閉的通道,隨後才從若水劍波動的藍色光芒中離開,回到兩人麵前。

“有魔氣。”

謝無箏垂著眼看地上的人。

坐在地上的人卻像是對這個結果不意外,答道:“秘境裡也有。”

謝無箏沒來之前,宿劍尊並沒有對旁人說,他會這麼急著動身來青葉山城,不光是因為七大司座的命牌碎了四枚,而且還是因為有人把三大司座的頭顱送到了昆侖巔。

“三大司座的頭顱切口,留下的魔氣淡卻精純,殺他們的人半點也沒有要掩飾的意思。”

見到這三個頭顱,昆侖當代的掌權者便大概知道秘境裡出了什麼事。

終歸是自己唯一的弟子在裡麵遇到了生死之戰,而且跟這三個頭顱的主人有關,所以才引來了獄修羅。

他望著風塵仆仆趕來的謝無箏,對他說道,“魔修跟這件事沒什麼關係,起碼這一次他們不是在我們的對立麵。”

而既然獄修羅都來了,那北堂寒夜自然不會有事,現在所差的就是失蹤的應劫心了。

聽到這個名字,謝無箏下意識看向應秋水,問她:“是滄海的兒子?”

“不錯。”

宮裝麗人眉目不動地說道。

謝無箏頓時便明白過來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將目光重新落回血池中央:“方才我在查看的時候確實查探到了鬼氣,不過通道並沒有完全打開。

“血河的血河大陣比起當年在南境施展的時候要更精純了,不過他的實力不足以完全打通這個‘眼’,更何況才蓄勢到一半就被你的弟子打斷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宿劍尊麵前同樣席地而坐,然後朝旁邊一伸手,一直抱著琴的小童就把伏羲琴交到了他手上。

外形看著落拓潦倒,眼睛卻無比明亮的琴修將這件天級法寶橫於膝上,宿劍尊看著他,忽然打趣了一句:“不用焚香沐浴再操琴?”

謝無箏一哂道:“哪有這麼麻煩?”

然後修長十指在琴弦上一撫,琴音如水,就從他的指尖下流淌出來。

與先前他在城門外奏出的那一弦琴音相比,這一曲幽怨如泣,不絕如縷,自陰陽翻覆眼之上響起,順著沒有完全開啟的通道如絲下探,溝通幽冥。

北境修為最高的兩人加上懵懂小童,聽他把這曲子從頭到尾彈了兩遍,然後才將修長十指按在琴弦上收了勢。

他以琴音在幽冥探尋應劫心的下落,應秋水是最緊張的,此刻見他停下,便馬上忍不住問道:“如何?”

“不在幽冥。”謝無箏篤定地道,隨即見到應秋水的神情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既是不在幽冥,那就沒事。”

遇到任何的問題,隻要不脫離人間,那都是對他的一番磨練。

她無需插手。

謝無箏收回目光,看向宿劍尊,說道:“青葉山城下麵的這件法寶不見了終究是個問題,剩下三境的同階法寶跟妖丹屬性都不對,要找替代品還是要去十萬大山跟軒轅皇朝找,找回來我再用個陣法加固就行,總不能讓你一個劍尊被耗在這裡。”

聽到這兩處地方,應秋水的眸光微閃,坐在謝無箏對麵的宿劍尊卻笑了起來,提議道:“你跟軒轅皇朝倒是熟,送佛送到西,你去?”

水係的天級法寶如鳳毛麟角般罕見,有也是珍藏在皇宮大內。

雖然當年那位公主已經嫁人,但憑琴癡的名字去借,相信總能借到。

謝無箏卻對他笑著搖了搖頭,然後五指再次在琴弦上一揮,奏起了一首比方才激揚得多的曲子。

原本平靜的空間在這曲音的震蕩下開始不穩,那因為血河大陣而短暫打開又消失的通道開始重新開啟,於若水劍的光輝下生出吸力。

見烏光再起,然而卻隻是局限於血池之中,光柱離地也不過數尺之高,心生警惕的應秋水這才收起了警惕。卻見謝無箏起了身,對他們兩人認真地道:“找水係法寶的事就交給你們了,我要下去查探一趟。

“從這裡開始,就是我的事了。”

以活人之身入幽冥,從古到今就隻有一個元公甫是活著回來的,可是謝無箏邁向那道烏光的身影卻是如此從容。

他斜抱著伏羲琴,另一隻手隨意地向著身後一招,小琴童就邁著小短腿噔噔地朝著他跑去,跑到一半化成了一道青光,融入了伏羲琴中。

“器靈?”

應秋水如冰霜一樣的臉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這竟是伏羲琴的器靈!

“想不到啊。”宿劍尊的聲音響起,感慨道,“伏羲琴在你手上竟已經孕育出了器靈。”

天級法寶可以有機會孕育出器靈,但是這比凡人得道還要難,想起在門口他說的那句“他不讓旁人抱”,應秋水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然後,她就看著這道修長身影就走入了那道烏光,伴隨烏光一起消失在乾涸的血池中央。

……

幽冥,黃泉戰場。

軍鼓,號角,萬鬼廝殺。

戰場中央,一個穿著惡鬼紋樣黑色衣袍、發間跟兩耳裝飾著不同顏色的袖珍骷髏、身上的戾氣比這些在黃泉戰場上積年廝殺的老鬼更凶的少年用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

見到這些鬼物因為見了活人的鮮血而更加被激發出凶性的樣子,哪怕已經一刻不停地戰鬥了二十幾日,力竭得幾乎要站不穩,他還是從掌心逼出了黑炎,對著這群想要將自己吞噬入腹的鬼物冷道:“不怕死就來啊!”

就在這時,他聽見從幽冥慘綠的天際傳來了一陣琴音,經脈裡已經接近枯竭的靈力如同枯木逢春,在這一瞬間又生出了力量來。

徐妄一扯沾血的嘴角,充滿倔強的少年麵孔上露出一個仿佛帶著猛獸尖牙的笑容來。

……

外麵在發生什麼,楚倚陽是不知道的。

原本打算找他的師父兼親生姨母眼下因為知道他還在人間,所以打算等他自己回來這件事,他也不知道。

他隻知道北堂寒夜真的是個天才,修劍行,修彆的也很行。

而血契果然是世間唯一能夠克製頂級豔毒“美人恩”的東西,契主動三分情,到了受契者身上就變成了十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北堂寒夜也不過是叫他過去,他就整個人貼到他身上。

北堂寒夜不過是被撩得有幾分情動,他身上就是半身魔紋浮現。

那枚天級夔龍妖丹被獄修羅的魔氣碰過,就像是對魔氣反應靈敏,血色魔紋一現,它就在丹田裡跟著動了起來。

於是兩個人清醒不到半日,說話不到三句,就又陷入了新一輪的被迫修行中。

一修又過了七日。

原先楚倚陽想著等把妖丹徹底煉化了,到出去以後兩人就是毫無交集,兩不相欠,縱使對麵相逢也不認識,血契就可以不管了。可是現在他就覺得,出去以後一定要想辦法把血契去掉。

同為魔修,晏尋或者會對消除血契有辦法,如果為了這件事情需要去魔域找獄修羅的話,那就等【深淵魔域】支線劇情的時候去把事情解決。

北堂新換的那身衣服算是毀了,幸好他的儲物袋中似乎不缺替換的衣物。

眼下他正在水池裡,而先一步洗漱過的楚倚陽則遠離了他,在通往山腹的通道裡探索。

今日他在通道裡走得遠了些。

說起來,這段時日因為妖丹的緣故被困在這個山洞裡不能離去,竟是楚倚陽這幾年在各個世界中最接近休假的時候,不必想著如何搶時間補完劇情,除了吃跟睡,就是這樣出於個人興趣的探索。

越往通道深處走,越接近山腹,聽外麵的動靜也就聽得越清晰。

楚倚陽猜測著外麵的動靜,心道:“果然青葉秘境中的霸主天級夔龍一死,這些妖獸就都坐不住,個個都暴動了。”

四處都是兵荒馬亂,這一次進秘境裡來曆練的那些弟子,怕是很不容易。

伸手覆上麵前的山壁,感受著山腹外萬獸奔騰而引起的震動,楚倚陽垂下了眼睛,眼尾壓出一片陰影。

還有那批遲了自己兩日到合歡宗弟子,個個都隻擅長找人雙修,戰鬥力一點都沒有,最好是能在秘境裡找到可以抱的腿,不然死在這裡真的很丟人。

他放下了手,感覺差不多已經探索到了通道儘頭,前方剩下的山壁已經不厚了。

等到妖丹練化的那一日,他要避開北堂寒夜獨自離開,恢複的這點修為就算打不開獄修羅留下的禁製,也能夠打穿這層山壁,從山腹出去。

楚倚陽想著,把手裡吃得隻剩下骨架的烤蛇肉扔在了地上,等他一走,這香氣很快就會吸引山腹中的其他生物來把它吞下肚。

做完這一切,覺得自己今天出來的夠久了,他才朝著原路返回。

山洞水池裡,北堂寒夜獨自待在水池中央。

他的身上還穿著白色的中衣,與他眼睛上蒙著的黑色布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因為意外而起的雙修結束後,少年先一步梳洗,過後執念於他沒有吃到的蛇肉,去了山洞後麵的通道捕蛇,又撿了乾樹枝回來生火。

等到烤好了蛇以後,出於某種似乎覺得留在他身邊就會沒有辦法吃到蛇的奇異念頭,他帶著烤好的蛇同北堂寒夜告彆,離開了山洞,繼續去他在通道中的探索。

北堂寒夜辟穀已久,進食對他來說不是必要的事情,但是對沒有多少修為在身的少年來說,這卻是他人生中的一等大事,隻要是他醒著,能夠自如的活動時間,他總是在所能去到的範圍內尋找食物。

眼下他又離開了,留下的時間正好可以讓北堂寒夜入定,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有選擇留在還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