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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方,應該是自己身邊才對。

於是殺戮之心平靜下來,但在他的%e8%83%b8膛裡,卻有彆的燃燒了起來。

……

人境,青葉山城。

幾日前,城中來了一位至強者,他的劍代替了原本的水係法寶鎮壓在了地下的玄陰脈,城中的靈氣恢複,城中的凡人都感到好受了起來,幾乎被毀於一旦的青葉山城開始了穩步重建。

而各門各派的掌門跟長老所擔心的事情也沒有發生,秘境似乎在那之後,裡麵的一切就變得順利起來。

時近正午,烈日照耀著城頭,城頭如今在巡視的是真正的修士。

城外仍舊是荒漠,當日劍子蒞臨留下的那一場暴風雪花了三日時間才徹底消融,城內城外都恢複了原本的顏色。

修士的精神比凡人強大,身體也比凡人強健,所以在這樣的烈日下看著黃沙一片,並不會使他們感到難受,隻是在蒸騰著暑氣、讓荒漠中的一切看起來都變了形的黃沙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城頭上的修士眯起了眼睛,朝著那個方向遙遙地看去,見到來人是個青衫落拓的琴師。

他的頭發很亂,腦後用來挽發的像是隨手從哪裡折下來的枯枝,他身下騎著的毛驢也很瘦,一路走來風塵仆仆,一人一驢都像是被灰塵染舊。

可是儘管他不修邊幅,青衫都被黃沙打得變了顏色,他卻顯得很乾淨。

就好像天地間沒有比他更乾淨的人了。

他騎著毛驢慢悠悠地往前走,身後忽然傳來小童的叫聲。

城頭上的修士一愣,這才看到他不是一個人。

騎驢的琴師身後還跟著一個同樣穿著青色衣衫的小童。

小琴童抱著一張比他更高的琴,努力地不要讓琴尾拖到地上,又要在荒漠中跟上毛驢,因此顯出十分吃力的模樣來。

他騎在毛驢上的主人卻是沒有半點要幫忙的意思,在聽到他的聲音時,隻轉頭對他笑著說了什麼。

琴師看上去有一定年紀了,可是正像他身上那落拓與乾淨的矛盾一樣,他給人的感覺又還很年輕。

他的眼角有著細紋,一笑的時候就像春水被微風蕩開的漣漪,明明像是已經在塵世中打滾多年,可是這雙眼睛又很亮,像是沒有看過太多世間的汙濁。

這樣一個矛盾的人,哪怕他身上的氣息尋常,身邊又還帶著一個小童,城頭上的修士也沒有掉以輕心。

他們知道先前城中發生過什麼事,也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從駐守的地方被調到這裡來,所以完全沒有把這個人當成是個普通琴師,很快就把荒漠中的異動傳遞了下去,讓其他人提高警覺。

然而他們做好了十足的準備,等著這對主仆縮地成寸轉瞬就來到城下,可是人家跟他的小琴童就真的慢吞吞地走了半天才來到青葉山城巍峨的城牆下,一點也沒有展現出城頭的人所想的神仙手段。

落拓琴師與他的琴童來到緊閉的城門之下,仰起了頭看麵前這座巍峨巨城。

小琴童抱著琴,揚起了圓圓的小臉,望著這扇有十幾個他那麼高的城門,幼圓的眼睛裡露出了驚歎之意:

“這是青葉山城?”

“對。”他的主人騎在毛驢背上,溫和地答道,“這裡就是青葉山城。”

“喂,下麵的!”兩人頭頂忽然傳來巡城修士的聲音,主仆二人將頭抬高了幾分,看向上麵,見那修士探出了身子,對著他們喊話道:“你們是來做什麼的?現在城封了,外人不讓進,要是凡人的話就要繞道到隔壁那座城去。”

他說著將手往幾百裡外一指,指向了另一座同樣佇立在荒漠中,但沒有青葉山城這麼大,也沒有這裡名聲這麼響亮的邊陲城鎮。

儘管他們覺得這個落拓琴師不可能是修士,畢竟天下沒有哪個修士是這樣行走的,但站在城頭朝他們開口的中年修士還是多加了一句:“如果是修士的話,要進城就要出示身份。”

每一個修士都有自己門派的信物,是他們出入各方修行之地的通行證明。

那長得精致漂亮、臉上卻被黃沙染得黃一道黑一道的小琴童看向琴師:“他們要看你的身份證明,你有嗎?”

“從前有的。”胡子拉碴的琴師說道,“不過出來的時候被收回去了。”

那就等於沒有了。

小琴童“啊”了一聲。沒有證明的話,他們就進不去,這怎麼辦?

“那就這樣。”

他聽見頭頂飄來主人的聲音,然後懷中一輕,是他一路抱著走來的琴被騎在毛驢上的人一把拿了去。

然後,那隻從指甲到手背沒有一分不乾淨不完美的右手就在琴上一揮而過。

碧色琴音如浪,從城門蕩開,瞬間漫過整座大城。

地下血池,於重重輕紗前靜守的宿劍尊睜開眼睛,而紅衣勝血的宮裝麗人從客棧中消失,下一秒就現身於城牆上,臂間輕紗飛舞。

青衫琴師單手抱著琴抬頭,目光與她相遇,仿佛被頭頂的烈日刺了一下,刺得他恍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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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開城門。”

應秋水吩咐道。

城頭的修士雖然不知道下麵的琴師是何方神聖, 但這紅衣似血、豔麗如刀的宮裝麗人是誰,他們是知道的。青葉山城裡,劍尊之下, 她的話就是不可違抗的聖旨。

城外的一主一仆聽見城門發出沉悶的聲響, 在他們麵前緩緩開啟。

見城上的麗人不見了蹤影,落拓琴師將琴塞回到了小童的懷裡,說道:“進城。”

入了城,依然是琴師騎著驢, 小童抱著琴, 一前一後地朝著城中行去。

靠近城門的地方建築損壞比較少,但在這裡忙碌的百姓身上的勞累、眼中的疲憊跟麻木的傷痛, 還是有如實質地朝著二人撲來。

驢蹄走在青石板上的聲音仿佛是此間唯一有些活氣的聲響,也引不來他們的目光。

隻有在跟這一主一仆擦肩而過的時候,年紀小些的孩子才會朝他們看上一眼。

小童抱著琴, 比走在荒漠中的時候更謹慎, 畢竟黃沙對琴尾的磨損不及石頭,因此走得就更慢了。

他看了一眼騎在驢背上的主人,男人對他的腳程快慢渾不在意, 他的眼睛像是在看著前方,又像是哪裡都沒在看。

宿清雲發訊讓他來青葉山城,隻跟他提了血河的事,卻沒有說應秋水也在。

當年她跟自己割袍斷義的時候說過, 從今以後除非死, 否則不要再見,如今她卻在城頭來迎自己。

雖然沒有多說一句話, 但也已經打破了這句此生不複相見的誓言。

看來城中定是發生了什麼,牽涉到了她願意為之打破自己誓言的人, 她才會來。

想到這裡,男人皺了皺眉,從毛驢上翻身下來,小琴童以為他這是要在城中步行,忙騰出了一隻手,要去牽毛驢的繩子。

隻是還沒等他碰到繩子,他的主人就把他抱了起來,放在了驢背上。

小童不明所以:“主人?”

這一路上,他的主人是從來沒有讓過坐騎的,一直都是自己騎著驢,讓他抱著琴在後麵跟隨。

琴師親自牽了毛驢的繩子,伸手在毛驢的脖子上輕輕地拍了拍,然後對小童笑著道:“這樣走快一些。”

說完他牽著這頭又老又瘦的毛驢,驢載著背上的小童跟琴,朝著城中神廟所在走去。◥思◥兔◥網◥

城中堆積的那場大雪雖然已經化了,但處處都還留著劍子的劍意,這青衫落拓的琴師在青石板上隨意一步踏出,就像奏出了天地之音。

靈氣共鳴發出的音調化作柔和春風,在城裡的長街短巷、高牆矮舍、飛簷翹角各處拂過,化掉了殘留的劍意,讓此地靈氣變得更加調和。

神廟之外,應秋水看著他的身影從長街儘頭走來,看著他這番潤物無聲的手段,果然是差一點成為瑤池宗主,上過神宮又回來,代替神宮光輝遍巡人間的人。

沒了小童的短手短腳拖累,行進的速度果然就快了,他們轉眼就從長街儘頭來到神廟門口。

看著先前來接自己卻沒有說話的宮裝麗人,青衫男子停住腳步,認真地看了她片刻,然後才問道:“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還不錯。”冷豔如刀的美人淡漠地道。她所說的“還不錯”,大抵是因為過去這些年不想見的人都沒有在她麵前出現過,讓她可以忘卻一些不想記得的事情。

她那雙形如桃花卻凜冽如刀的眼睛在長而濃密的睫毛後看著麵前的人,而後開口道:“你倒是變得讓人認不出了。”

昔年他在瑤池,貴為少主,琴癡之名響遍四境。

連軒轅皇朝最高傲的那位公主為搏他“無箏一顧”,也願使自己最驕傲的琴音出錯。

他出入都要南境特有的仙禽青鸞來拉車,身邊前呼後擁,侍從起碼二十人,哪怕是去一趟萬寶千珍樓參加一回拍賣,雲靴也絕對不踩地麵,紅毯要從車駕旁一直鋪到包廂。

可是現在,看著麵前這個同世間其他失意落拓的琴師一致無二的人,應秋水都覺得隻怕當年那個公主會後悔自己彈錯了音。

聽了舊人對自己的評價,謝無箏卻像是完全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身後的小童不習慣騎驢,正抱著琴在驢背上扭來扭去,吸引了應秋水的目光。

出於某種原因,她皺了皺眉,開口道:“這麼小的孩子,你怎麼讓他來抱著琴?”

說完這句話,她才認出小童懷裡抱著的那張琴。

同這對主仆一樣,灰撲撲的伏羲琴跟她印象中的瑤池至寶實在是大相徑庭。

當年眼前的人身為瑤池少主,琴意通天,繼任琴尊是板上釘釘,這件至寶在他手上正常,可是後來他脫離門派而去,瑤池竟然還願意讓他把琴帶走?

順著她的目光,謝無箏回頭朝自己的小琴童看去,用並不著惱的語氣道:“他不肯讓旁人抱。”

小琴童小臉圓圓,眼睛圓圓,原本還在扭動,見主人跟這個紅衣似血的宮裝麗人都在看著自己,不由得有些害羞,把懷裡的琴抱得更緊了些。

應秋水看著他,在他的神情之間找到了跟謝無箏的微妙相似,看得出他有修琴的資質,但卻很難說這是男人的弟子還是兒子。

如果是後者那更好了。

她舒展了眉心,對多年不見、原本也是打算再也不見的人說道:“他在下麵,下去吧。”

要入神廟,毛驢自然不能牽著進去,小童終於從自己坐得不習慣的毛驢身上下來,看著一個白衣侍女把毛驢牽下去,然後抱著琴跟著主人一起入了神廟。

劍尊在血池坐鎮,應他而來的人卻沒有直接下血池,而是先去了正殿。

正殿之中,青衫琴師站在神君像前,看著變了臉的神君。

正像沒有人見過神君,也沒有人見過神君像上浮現出來的這張天真